【045】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葉子悠隨意的靠在沙發上,雙腿張著,像在床上躺著似的坐著,見許天林擰著眉頭,完全當做沒看到。
從小到大,除了正月,她和許天林會呆上幾天,平時的話連面都見不到,許天林總是板著個別人活像欠他好幾百萬的臉,說出的話,也不是那麼中聽,偏偏葉子悠是那種吃軟不吃硬的人,她最不怕的就是人凶,別人越凶,她任性起來,越是肆無忌憚,所以父女兩的關係很不好。
「一個女孩子這樣坐著像什麼樣子。」
這麼久沒見,一出口,不是問候這段時間過的好不好,身體好不好,而是斥責她的坐姿,葉子悠聽他重聲重氣的說話,心裡越發生氣,要不是穿著裙子,她估計能直接躺在沙發上,她當沒聽到許天林的話,兩隻手放在沙發的靠背上,撅著嘴,翹著二郎腿坐著。
「葉子悠,我和你說話沒聽到了嗎?」
許天林無奈,同樣都是姓葉,家裡別的女孩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知書達理溫文爾雅,哪裡會像她這般頑劣,坐沒坐相,站沒站相,還老是和他唱反調,氣的人跳腳。
「伯父,有話好好說。」
遲御給許天林倒了杯茶,遞到他跟前,態度恭敬,許天林綳著的臉才好看些。
任何和遲御相處過的人,尤其是長輩,必定都是十分滿意的,就葉家的那些姑娘,不知道有多少想要嫁給他。
對遲御,許天林無疑是滿意的,這是個完美到無可挑剔的女婿,尤其是對葉子悠,他一直都很看好這一對,但是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想到葉子悠的任性,許天林真的有種將她罵醒的衝動。
「你找我來就是為了指責我的坐相嗎?好了,我知道了,今後在人多的地方我會注意的,不會丟你尊貴的老臉。」
有些時候,葉子悠會恨許天林,她經常會想,如果在她剛出生的時候,他努力一下,是不是自己就可以不用姓葉呢?那麼現在,她所煩惱的那些問題都不復存在。
葉子悠對許天林,是沒有任何好感的,除了他整天念叨著自己的不是,沒有給與自己關懷之外,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當初她媽媽在懷上她的時候,有想過不讓葉家的人知道她的存在,不讓她姓葉,這是她意外從她的筆記本上看到的,因為她們的生命就好像被詛咒了一般比其他人短暫,所以很多人有寫日記的習慣,尤其是在懷孕之後,大概每個女人在即將為人母的時候,都會有一種母性的光輝,但是這件事,許天林沒有同意,姓葉的女人,尤其是像他們這樣的直系,總會嫁給那些忠誠於葉家的分支。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許天林將手中端著的茶杯用力往桌上一放,杯中的茶水四濺,房間里的香氣越發的濃厚,葉子悠背靠著沙發,昂著下巴,在許天林面前,她從不輕易服輸。
「要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回去了,大豬還在家裡等著我呢,遲大哥,你送我吧。」
葉子悠說完,起身就要走人,現在她已經完全把濱海那邊的房子當成了她的窩,她和席慕琛的窩。
血緣這東西,對葉子悠來說是羈絆,感情是需要時間才能培養出來的,葉子悠和許天林相處的時間太少,而且對她來說,也沒有所謂的美好回憶。
既然許天林已經知道了她和大豬的事情,他今天找自己來,十有八九是為了那件事,雖然知道事情可能產生的後果,但是葉子悠現在並不想去承擔。
「你現在翅膀是硬了嗎?葉子悠,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遲御費了那麼大的勁是讓你到學校學習的,你要不喜歡學習,玩也可以,但是你必須有個度,誰允許你和那樣的男人同居的?」
葉子悠轉過身,看著恨鐵不成鋼的許天林,眼睛瞪的大大的,那樣子看起來十分生氣。
「那樣的男人?大豬他怎麼了?他有什麼不好的?你都不了解他憑什麼說這樣的話?」
葉子悠護短,雖然許天林是她的父親,但是她心裡,卻是和席慕琛更近一些的。
她想要和席慕琛在一起,但是因為葉家的規矩,葉家那些人的成見,他們在對席慕琛沒有任何認知的情況下就否決了席慕琛,否決了葉子悠自己選擇的幸福,甚至不惜一切代價的拆散,心裡的這股子氣,葉子悠一直憋在心上,她一直很想找個人發泄一番。
在她看來,席慕琛那個男人是完美的,如果到最後她不能和他在一起,那必定是她葉子悠的損失。
「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許天林坐在沙發上,就算再怎麼生氣,他也不會像葉子悠那樣,像只小獅子似的咆哮。
「齊家的私生子嘛,我還知道,齊家是賣軍火的,那又怎麼樣,人的出身又不是自己可以選擇的,不然的話,我是絕對絕對不會讓自己姓葉的,我就是喜歡席慕琛他這個人,別人怎麼說,我都不會改變自己的心意!」
葉子悠半低著身子,湊近許天林,說話的聲音,有些尖銳。
「我不準!」
許天林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怒喝了一聲,揚手,就給了葉子悠一巴掌,那清脆響亮的聲音,完全出乎了葉子悠和遲御的預料之外。
葉子悠和許天林的關係一直就很不好,父母兩隻要一遇上點事情,就會有分歧,然後就會有爭吵,但是動手打人,許天林還是第一次,而且那一巴掌,還不輕,葉子悠向後退了兩步,險些跌坐在沙發上。
遲御有些慌張的站了起來,走到葉子悠的身邊,溫柔的撫著她左邊的臉頰,白皙的肌膚,幾乎只是在瞬間多了五個手指印記,就像包子發酵似的,很快就腫了,遲御看著,手都不敢碰,滿是濃濃的心疼。
從小到大,把葉子悠捧在掌心的是他,許天林雖然是葉子悠的父親,雖然他心裡一直都關心著她,但是時時刻刻記掛著葉子悠並且付出行動的是遲御,這次,葉子悠和席慕琛交往,他是很心痛沒錯,而且十分後悔,覺得自己當初不該讓葉子悠如願來清大上課,那樣的話,他們兩個就不會認識,現在也不至於有這麼多惱人的問題。
打人,罵人,所有的這一切,遲御比許天林更有資格。
「伯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遲御小心的捧著葉子悠的臉,回過頭,不滿的看著許天林。
「不是答應了我好好說的嗎?」
許天林看著自己的右手,再去看一臉倔強的葉子悠,心裡十分懊惱。
他是想好好說的,他的脾氣也一直很好,可是看著葉子悠那張臉,看著那張熟悉的臉,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其實當自己聽到那清脆的巴掌聲時,他就已經後悔了,他怎麼就打她了呢?
葉子悠坐在沙發上,緊咬著唇,怕疼怕的要命的她甚至連一滴眼淚都沒掉,說來也奇怪,平日里總被人喊成哭哭蟲的她,對著許天林,無論她覺得有他有多分,怎麼都哭不出來,遲御看著她這個樣子,再想到她上次在電話里歇斯底里的哭聲,心裡像是被針扎了似的。
「我去給你拿冰塊敷一下。」
葉子悠沒有拒絕,她要這樣子回去,大豬肯定會擔心的,不過這一巴掌不輕,就算用冰塊敷,也只能稍稍去腫,這傷口,是怎麼都瞞不過去的。
葉子悠的嘴角動了動,扯到臉上的痛處,痛的她齜牙咧嘴,瞪了許天林一眼,在心裡咒罵他王八蛋。
許天林估計也覺得自己錯了,心裡心虛,見葉子悠瞪他,也沒有和以前似的,吹鬍子瞪眼,一本正經的訓斥。
「想說什麼,說吧。」
葉子悠抬著下巴,任由遲御給自己敷臉,那涼涼的冰塊貼在火辣辣的傷口上,十分的舒服,葉子悠斜眼看了許天林一眼,又看了眼手機,「你最多還有40分鐘的時間。」
現在還差15分鐘就9點了,她答應了大豬十點會回去的,她不想大豬擔心。
「悠悠,你不能和那個叫席慕琛的男人在一起。」
許天林雙手交叉,態度堅定,只是沒了方才命令的架勢,有些無奈,甚至是請求。
葉子悠沒有說話,滴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面上的氣焰也沒有了,其實,她心裡是有些慶幸的,幸好這件事情是許天林知道,而不是葉家的其他人,不然的話,那局面一定十分糟糕。
雖然許天林這個人從來沒對她說過什麼好話,但至少,葉子悠覺得,他應該還算關心自己的吧。
她不能和大豬在一起,葉子悠的腦海一直盤旋著這樣的念頭,然後,整個人,從腳板心一直到發頂,都是冰涼的,尤其是心。
每每想到這個問題,她的心情總會特別低落,本來,這種心情就好像十二月的冰水似的,可身邊再三有人說起這樣的話,就像是凜冽的寒風,讓葉子悠覺得心都要結冰了。
為什麼就不能在一起呢?
許天林看著葉子悠,抿著唇,狠下心,繼續說道,「這次你之所以能到清大上課,你遲大哥出了很大的力,他向家裡的人保證過的,你不會惹事,但是現在呢,你居然和別的男人同居,而且還是個軍火商的私生子,你以為葉家上下誰會同意,沒有人,而且遲御還會因此受到處罰。」
葉子悠緊咬著唇,輕哼了一聲。
「弄疼你了?」
葉子悠看著溫柔而又小心的遲御,搖搖頭。
「我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遲御隨手將冰塊扔進垃圾桶,他輕柔的聲音,對葉子悠來說,永遠都足以安定人心。
遲御側過身,低著身子,雙手交叉坐著,他不想給葉子悠任何的壓力,更不想她因為自己受到任何的傷害,上次齊志謙的事情,遲御一直都覺得很內疚。
「不用擔心?遲御,你知不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你要真為了悠悠著想,現在就應該勸她馬上和那個叫席慕琛的男人徹底斷絕關係,然後和我們回去,這件事情,趁著現在,我們可以當做所有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許天林說話的聲音有些急,一如他現在的心情。
葉子悠沒有說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還是有些腫,她看著遲御,眼淚開始在眼眶打轉。
雖然席慕琛和遲御都是她十分在意的人,但是對席慕琛,她的要求很低,對遲御,標準卻很高,為了席慕琛,她做出了很多傷害遲御的事情,有些時候,葉子悠想想,心裡就會覺得很愧疚,也很難受,這兩個人,她誰都不想傷害的。
如果,她和大豬的幸福是建立在犧牲遲大哥的基礎之上的話,那這樣的幸福,她寧可不要。
她是自私,也有些沒心沒肺,但並不是個冷血無情的人,好壞她還是能分的。
「遲御,你以為這只是你的問題嗎?如果被其他人發現悠悠是和那樣一個男人在一塊的話,會是什麼後果,別告訴我你沒考慮過,你和悠悠都會因此受到懲罰,那個叫席慕琛的男人絕對逃不掉,他的下場絕對比你慘。」
許天林盯著葉子悠蒼白的臉,很快就捉住了解決問題的癥結所在。
解鈴還須繫鈴人,如果葉子悠知道自己的感情對她深愛著的那個男人來說是災難的話,她還會繼續嗎?
「悠悠,你不是愛他嗎?他還那麼年輕,難道你想他出事嗎?」
葉子悠緊咬著唇,心裡已經徹底亂成了一團,還有思緒也是,她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的拽住衣服,手心已經出汗。
這些問題,她並不是沒有想到過的,只是,她從來不會讓自己深入思考。
她裝傻,因為她覺得那樣自己就可以幸福的久一點,但是當這樣的真相從自己親近的人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她的心好像被完全撕裂開了一般。
「悠悠,趁著現在大家還不知道。」
葉子悠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那所房子的,反正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坐在車上了,蒼白的臉上也全部都是淚水。
臨泉坐在駕駛座上,而遲御則坐在她的旁邊,車子已經停下了,葉子悠搖開車窗,路燈下,小區樓下所有的一切,仿若烙在心尖上的熟悉。
原來,她現在已經在小區樓下了。
「好了,別哭了。」
遲御側著身,柔聲給葉子悠擦眼淚,許天林的話很殘忍,但是很現實,事實真相,總是鮮血淋漓,讓人難以接受。
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葉子悠,就像當初他知道他的悠悠愛上別的男孩時,無論他再怎麼努力,依舊無法說服自己平靜的去接受這樣的事實,直到現在,心都還是空蕩蕩的,滴著血。
她說,遲大哥,我愛他,但是那個他並不是自己,被他嬌慣的那麼任性的悠悠,居然告訴自己,她不想那個叫席慕琛的男人孤孤單單的,那他呢?
「遲大哥,對不起,對不起。」
葉子悠靠在遲御的懷中,嚎啕大哭。
遲御溫柔的拍著她的肩膀,林泉將車窗合上。
安靜的車廂,是葉子悠悲涼而又放縱的哭聲,那樣的憂傷,滿是凄涼的絕望,隔著車窗,這樣傷痛的哭聲,沒有在夜裡,肆意傳播。
遲御靜靜的安慰著葉子悠,心裡泛酸。
「遲大哥,我只是想和其他人那樣過自己想要的生活,為什麼就那麼難呢?」
好半天,葉子悠才停止了哭聲,原本清脆悅耳的聲音微微的有些喑啞,那雙大大的眼睛就和她左邊的臉頰一樣,又紅又腫,她卷翹的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盈盈顫動,彷彿隨時都能落下,分外的楚楚可憐,讓遲御看著心疼。
他撫著葉子悠的腦袋,忽然有些煩躁起來,如果當初,他沒讓葉子悠來清大上課的話,她大概還會是個那個無憂無慮,天真無邪的葉子悠,就算抱怨,可依舊樂觀,至少現在,不會有這麼多的煩惱。
她的人生,那麼短暫,應該一直都那麼開心的。
「因為你擁有別人想要而得不到的,財富,權勢,任何物質上的滿足,還有其他,無論你想要不想要,這些都屬於你,悠悠,每個人都沒有每個人的無奈,誰的生活,都不可能完美,那些我們不可能得到的東西,要試著去接受。」
這些,也是他覺得滿腔不平的時候安慰自己的話。
「可不可以再給我一點時間,在葉家有其他人發現之前,可不可以讓一切維持現狀?」
葉子悠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的淚珠掉在遲御的手背上,滾燙而又灼熱,她瞪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遲御,這樣的低聲下氣讓遲御有些惱。
「就算擔驚受怕,還是想要和他在一起嗎?」
葉子悠「嗯」了一聲,認真的點點頭。
她的大豬,會叫她起床,會給她做那些她愛吃的,他允許她隨意動他私人空間里的東西,他讓她覺得,那個有些簡陋的屋子,是一個家。
和他在一起,她是自由自在的,雖然和遲御在一起,她也不會有任何的拘謹,但有些小快樂還是不一樣的。
「你的葯該吃完了吧,過幾天去紫荊小區取。」
遲御沒再說別的話,雖然這幾個月的時間,他沒有和葉子悠見面,但是她做了什麼,和席慕琛之間的生活,他都是知道的,他知道,她真的很快樂。
有些他不能為她做的事情,席慕琛做到了。
他能感覺得到,席慕琛對葉子悠的愛,但是有些感情,不是愛就可以在一起的,在一起遠遠比我愛你這樣的承諾艱難。
這個世界,相愛的人太多,但是相守的,卻寥寥無幾。
「遲大哥,你有空就來看我,我和大豬都說好了,如果他要和我在一起,就必須接受遲大哥,不管發生什麼事,你永遠都是我的遲大哥。」疼她愛她,什麼都優先為她考慮的遲大哥。
她也覺得自己很自私,對遲御尤其殘忍,但是從小到大,她已經養成了習慣,有什麼事情,無論好的壞的,第一個想到的都是和遲御分享,在席慕琛面前,她有秘密,那些她不想讓席慕琛知道的事情,她一直都在極力隱藏,但是在遲御面前,她是透明的,他知道她的一切,而且,有些事情,她實在是不知道該對誰說。
「嗯。」
遲御應了聲,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雖然傷感,但是她的心卻很寬慰。
這麼多年的疼愛與關心,並沒有像東流的江水那樣,他在付出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有了回報。
「上去吧,別讓席慕琛等著急了。」
葉子悠聽她這樣說,剛停止的眼淚又開始泛濫。
「那我上去了。」
葉子悠吸了吸鼻子,聲音有些哽咽。
可不可以不要對她這麼好?
葉子悠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一股繩子,兩端的人力量相當的拉扯著,所以直到現在,她一直在距離原地不遠處的中間位置徘徊,越是到了後邊,兩邊的人,手上的力量就越大,等有結果的那一天,繩子必然就從中間斷開了。
真到了那一天,葉子悠想,她的心,估計也跟著一起死了。
「少爺,你不該那麼慣著小姐的。」
林泉透過後視鏡見遲御盯著葉子悠的背影發獃,有些出神,嘆了口氣,心裡也不好受。
所有的人都不贊同小姐和那個叫席慕琛的男人在一塊,他們兩個也不可能在一塊的,這就好比高貴的小姐愛上自己的傭人,門當戶對,這是數千年來的潛在規則,到現在已經成了一種難以改變的定律。
小姐最聽少爺的話,別人說一千句一萬句,也比不上他的一句話啊,要是少爺好好和小姐分析其中的利害關係,她是不會堅持的。
「回去吧。」
遲御靠著椅背,俊逸的臉上流露出濃濃的倦怠。
十多年了,對葉子悠的嬌慣和寵溺,已經成了一種習慣融入了血液,哪裡是說變就能變的呢,該不該,都已經改變不了了。
他只是把悠悠說的每一句話都聽進去了,放在了心上,她馬上就20了,這本該是一個女孩人生當中最美好的時光,找一個喜歡的人,談一場戀愛,或者是做一些其他的事情,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揮霍,可以沒有任何忌憚的玩,因為她們的未來還很長,但是悠悠到了這個年齡,卻要開始考慮自己還能活多長時間,應該說,從她第一次心臟病發,她應該就一直在擔心,自己什麼時候會死掉。
他還記得,她第一次心臟病發的時候,她就靠在自己的懷中,渾身軟綿綿的,冰冰涼涼,還在不停的冒著汗,她的臉色蒼白,嚇的他的心一顫一顫的,她問自己,遲大哥,我會不會死啊?她說,她擔心自己隨時都死掉,聲音虛弱的讓人擔憂,顫抖的厲害。
她就問了那麼一次,他卻一直記到了現在。
她的人生本來就很短暫,而且充滿了磨難,是他沒能給她想要的,所以她才會對那個叫席慕琛的男人有這麼深的感情,這是他的失職,事情發展成今天這樣的局面,他有著完全不能推卸的責任。
她只是想像個普通女孩那樣談一場戀愛,想要開開心心的生活,他為什麼不成全呢?
遲御回去的時候,整個屋子,依舊只有許天林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閉著眼睛,擰著眉頭,十分的煩惱。
「就回來了。」
聽到聲音,他睜開了眼睛,看到門口站著的高大身影,坐直了身子。
「悠悠怎麼樣了?」
他問了聲,和遲御一樣,渾身上下都透著倦怠。
「悠悠的事情,我會處理的,下次不要和她說那些話了,就算你是她的父親,也不能動手打她。」
遲御的態度堅定,不容置喙,責備的意味很濃。
「我沒想過要打她。」
想到葉子悠那堅定的不顧一切的眼神,許天林無奈的捂住臉,心裡更覺得害怕。
「我只是害怕。」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哽咽。
「遲御,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從她出生,我不但要承受和她分開的痛苦,還有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打擊,她還討厭我,把我當成仇人對待,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和她相處,她的人生本來就不長,我希望她所有的一切都能一帆風順,不要經歷任何的磨難。」
遲御沒有說話,心裡卻開始泛酸,這樣的心情,他是能夠理解的,他們兩個無論做什麼,出發點都是為了悠悠好。
許天林沒有錯,因為太過在意,所以才會這樣著急。
「這次的事情,必須按我的意思處理,遲御,這不是嬌慣悠悠的時候。」
許天林抬頭,看著遲御的眼神,滿是堅定。
在這件事情上,遲御和他的態度明顯相左,他不能任由事情再這樣繼續發展下去,他不能任由那個男人毀了悠悠,他不允許。
遲御雙手交叉,手指貼著又分開,許天林的態度堅定,他勸不了,就像他不會勸自己一樣。
葉子悠下了車之後,像個遊魂似的,漫無目的的在小區下邊走著,她想上樓去找席慕琛,卻又害怕他見到自己這個樣子,如果他問為什麼,她根本就給不了原因。
說什麼呢,她的父親因為不同意他們在一起,為了教訓她,所以把她弄成這個樣子嗎?還是說,她這次真的已經想明白了,他們兩個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就算現在還在一起,也不會有太長的時間了,註定要分開的戀情。
葉子悠越想,心裡越覺得難受,許是晚上哭的太多了,這會眼淚反而掉不出來了。
葉子悠在樓下大門口徘徊了很久,直到十點多,才想起自己和席慕琛約好了這個時間回家的,但是卻沒接到她給自己打的電話,葉子悠心裡越發難受,仿若被人狠狠的抽了好幾下,靠在牆上,將自己臉上還有睫毛上的淚珠全部擦乾,碰觸到的時候,還火辣辣的疼,可這樣的疼,卻不及心裡的千萬分之一。
葉子悠蹲在地上,又哭了好一會,才收拾好心情回去。
她敲了敲門,沒人反應,她轉動門把,才發現門根本就沒反鎖,她深吸一口氣,輕聲推門進去,剛進去沒幾步,就咳嗽了起來。
房間里霧氣繚繞的,全都是煙味,這到底抽了多少煙啊,該不會她一離開,他就回來坐在沙發上門頭抽煙了吧,思及此,葉子悠不由擰起了眉頭。
席慕琛聽到咳嗽聲,抬頭就看到擰著眉頭的葉子悠,左邊臉頰的五指印記隱約可見,還有眼睛,也是紅腫的,和核桃似的,明顯是剛哭了,頭髮也是凌亂的,席慕琛忙將指尖的香煙掐斷,站了起來,朝著她走了過去,近看才發現她的嘴皮也咬破了,說不出的狼狽。
「這是怎麼回事?」
他撫著葉子悠的臉,指尖溫柔,滿臉心疼。
葉子悠盯著他,還是淚眼汪汪的,又咳嗽了幾聲,席慕琛走到窗邊,將窗戶全部打開,葉子悠有些無精打採的,這個時候的心情極度不好,她不想開口說話,看著席慕琛的背影,將自己整個人扔在沙發上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