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孩子沒了（精）

  沈佳蓉坐在原來靠窗的位置，看著倒下去的沈舒雅，雙手緊緊的拽著包包的肩帶，倒抽了口氣，有種想要尖叫的衝動，卻在自己快要出聲的時候，緊咬住了唇，渾身的神經緊繃，劇烈一顫，陡然睜大了眼睛，身上冰冰涼涼的，沈佳蓉恍若置身冰窖，下一瞬，溫熱的大掌，覆在她冰涼的手背上，然後，將她放在膝蓋上，緊握著包包肩帶的手，握在了掌心。


  「啊！」


  耳畔，是沈舒雅驚慌失措的尖叫聲，沈佳蓉的心，隨著那倒地的身影，咚咚劇烈的跳動了幾下，臉色跟著變的有些蒼白起來。


  幾乎沒有任何意外地，沈舒雅，摔倒在地上。


  「少宸哥。」


  倒地的那一瞬，蘇少宸差幾步就到了樓梯口，背對著沈舒雅坐著，不停的掉著眼淚的蘇文怡，模模糊糊的聽到沈舒雅的聲音，終於察覺出了不對勁，轉過身，沈舒雅正倒在地上，雙手捂著肚子，一臉的刷白，乾淨的地板上，隱隱有一道血流流過，蘇文怡嚇了一跳，身子後仰，驚的雙手捂住了嘴，嚇的說不出話來。


  疾步走的飛快，匆匆離開的蘇少宸聽到沈舒雅似痛苦的叫聲，頭也不回，此刻的他，滿腔的怒火，但是在這個地方，卻不知道該如何發泄。


  他有種被背叛的感覺，顯然，這種並不怎麼良好的感受，是沈舒雅帶給他的，他怎麼也想不到，沈舒雅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這和他認識的那個善解人意，溫婉體貼的女人，差距太大。


  今天發生的事情，讓蘇少宸覺得，沈舒雅比不上沈佳蓉，而造成自己錯失了更好的沈舒雅，顯然是他現在厭惡的對象，沈舒雅叫他，他哪裡會應。


  「蘇少宸！」


  沈佳蓉看著蘇少宸決然的背影，叫了一聲。


  當初他和沈舒雅在一起，也是這樣，毫不留情的將她拋棄，甚至連，一個背影都不曾留給她。


  「佳佳，對不起，我不能和你訂婚。」


  「我真正愛的人是小雅，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當成妹妹看待。」


  那日，在皇廷酒店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他口口聲聲說，他愛的是沈舒雅，這就是他所謂的愛嗎？他愛的那個人，懷著六個月的身孕，倒在地上，當她叫他少宸哥的時候，他怎麼能無動於衷呢？他現在應該還不知道沈舒雅和別的男人廝混的事情吧，不管怎麼說，他都是她腹中孩子的父親，怎麼能這樣絕情狠心？遇到事情，就只會做個逃兵，沈佳蓉覺得，蘇少宸這個人做事，真的沒有丁點的責任心。


  她覺得幸運，自己並沒有成為他的女人，但是看著倒在地上的沈舒雅，她又覺得心驚，一顆心，冰涼如冬水一般，有些后怕，如果自己成了他的女人，地上躺著的是不是就是自己了？


  蘇少宸聽到沈佳蓉的聲音，轉過身，這才發現倒在地上的沈舒雅，嚇了一跳，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倒在血泊中，狼狽不堪的沈舒雅伸長著手，試著想要拉住蘇少宸，驚慌而刷白的臉是濃濃的恐懼，她捂著小腹，可憐兮兮的看著蘇少宸，痛苦的叫了一聲：「少宸哥，疼。」


  她疼，是真的疼，像是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身體抽離，她能清晰的感覺得到，那滾燙的液體，如翻滾著的海浪，從下體流出。


  她是害怕的，害怕蘇少宸就算看到她這個樣子，還是會不顧念往昔的情分，毫不留情的轉身離開，尤其是當著沈佳蓉的面，她不甘，但是卻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因為，她比誰都清楚，這個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蘇少宸怪不得她，善加利用的話，他還會因此對自己滿心愧疚，這樣，她也算扳回一局了。


  比起沈佳蓉，在英國和蘇少宸朝夕相對了近兩年的時間的沈舒雅更加清楚蘇少宸是什麼人，耳根子軟，沒有主見，遇到事情，每次最先想到的，就只有自己，但就是這樣的人，才更好掌控，如果是像賀子昱那樣的，就算是她用盡手段，也未必能從沈佳蓉的手上，輕易的將人搶走。


  「小雅，怎麼了？疼，哪裡疼？」


  蘇少宸沖了過去，視線落在沈舒雅的小腹上，藍色的裙擺上，猩紅的血一點點蔓延，大面積擴散，觸目驚心，滿腔的怒火，瞬間被緊張和擔憂所取代。


  蘇振東沈旭橈他們，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保護好這個孩子，現在這個樣子，他怎麼交代才好？這個時候，蘇少宸擔心的不是沈舒雅還有可能流掉的孩子，而是來自於蘇振東沈旭橈的壓力。


  「孩子。」


  沈舒雅捂著劇烈疼痛的小腹，嘴唇蒼白的嚇人，因為害怕和恐懼，帶著哭腔的聲音，顫抖的厲害，沈舒雅唯恐蘇少宸當著沈佳蓉的面從自己的身邊離開，緊緊地拽著的他的手不放。


  這個孩子，終於沒了。


  「少宸哥，我疼。」


  沈舒雅只覺得渾身抽疼的厲害，明媚的大眼，虛弱的看著蘇少宸，嬌柔的模樣，惹人憐愛


  身後，賀子昱依舊坐在原來的位置，俊彥的臉，一貫的雲淡風輕，不著痕迹的看向身邊坐著的沈佳蓉，素凈的臉蛋有些蒼白，神色冰冷而又淡漠，澄澈的眸子，被密集的睫毛掩蓋，根本就看不清她在想些什麼，此刻的她，像極了個圍觀的局外人，但是賀子昱知道，她的心情，並不如她表現的那樣平靜，她的手，在顫抖，手背上冒出的細汗，將他的手心都打濕了，她在強裝鎮定，只一眼，賀子昱就能察覺到，她的悲傷。


  這個現實世界，忍心的黑暗，她終於，有些無法接受，尤其是，身邊的人，發生在她身邊的事情。


  沈佳蓉靜靜的坐著，她忽然有些慶幸，今天讓賀子昱跟著她來了，如果不是那緊握著自己的大掌，現在的她，根本就無法抑制住自己的惶恐不安的情緒，是的，惶恐不安，無論那個小孩是不是先天不足，會有殘缺，但是那畢竟是一條鮮活的小生命啊，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放任那樣鮮活的生命，從自己的眼前消逝。


  沈佳蓉瞪大著眼睛，她正強迫著自己，看著那將地板染成紅色的血液，冰涼的心尖發顫，她拚命的去想過往的事情，但凡是牽扯到沈舒雅的，給她帶來的，似乎都只有羞辱和傷害，這樣想的時候，她可以讓自己的心腸變的再硬一些，至少，不會有那該死的負罪感，那被自己壓抑克制的同情心，更加不會泛濫。


  她想，自己應該變的殘忍一些，至少在面對沈蘇兩家的人時，手下留情，並不需要。


  沈佳蓉死死的盯著地上流淌著的血液，艷紅的顏色，刺的人眼睛難受，胃裡，也開始翻江倒海。


  賀子昱沒有去看地上的兩個人，他的視線，自始自終的圍繞著沈佳蓉，她那倔強的樣子，讓他忍不住心疼起來。


  以前，他一直都希望，沈佳蓉能對別人狠一些，尤其是沈蘇兩家的人，他以為那樣，她能好過一些，可現在，他才明白，有些人，在狠心對待別人的同時，自己也不見得會有多好過。


  賀子昱起身，走到沈佳蓉的身後，半蹲著身子，一隻手撫著她的手背，另外一隻手，擋住她瞪大的眼睛。


  被鮮血刺紅的視線，一下暗了下來，鼻尖是他身上獨有的，乾淨溫和的氣息，沈佳蓉閉上眼睛，心，一下安靜了下來。


  沈佳蓉深吸一口氣，溫熱的氣息，噴洒在賀子昱的掌心上，半晌，她抽出自己被賀子昱握住的掌心，兩隻手一起，握住了賀子昱擋住她眼睛的手，一點點慢慢從自己的眼前移開。


  那雙讓她世界變得黑暗的大手，帶給她的，其實是光明，那是心靈上的解放。


  沈佳蓉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將自己的包包放在桌上，從裡邊翻找出手機，撥打了110，直到沈佳蓉開口叫救護車，蘇文怡才從自己茫然的世界，回過神來，抬頭惡狠狠的瞪了沈佳蓉一眼，憤憤道：「貓哭耗子假慈悲。」


  沈佳蓉掛斷電話，將手機重新放回包包，冷冷的笑了一聲，兩個大活人坐在這裡，沒有一個人打電話，甚至連開口讓別人打醫院的救助電話都沒有，這就是他們遇到事情的處理態度嗎？蘇家，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沈佳蓉笑著，隨便抽了幾張蘇文怡在沸點酒吧吸毒，還有和別人在洗手間歡愛的照片，在蘇文怡的跟前揮了揮：「韓以風的演唱會馬上就要結束了，等他回來，這些剛好給他過過目。」


  蘇文怡聞言，蹭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伸手就去搶沈佳蓉手上的照片，沈佳蓉身子後仰，舉高著手，另外一隻手拿起放在桌上的背包，將照片直接塞了進去，拉上鏈子，蘇文怡看著沈佳蓉手上的包包，臉色越發的難看，推開椅子，想要過去槍，被一旁站著的楊坤擋住。


  聰明機靈如楊坤，這個時候，自然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蘇文怡被楊坤攔住，不要說去搶沈佳蓉手上的照片，就連靠近她都不能。


  蘇文怡咬牙，同時在心底咒罵賀子昱，如果不是他給沈佳蓉撐腰，她哪裡敢這樣囂張？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蘇少宸抱起地上的沈舒雅，急忙忙的下了樓，轉頭見蘇文怡一臉不甘，還在和楊坤對峙，心裡更是惱火，今天發生這樣的事情，蘇文怡有著完全不能推卸的責任，不要說賀子昱在沈佳蓉身邊，就算賀子昱不在，她也不是沈佳蓉的對手。


  「文怡，走！」


  「不要！」蘇文怡想也不想，直接拒絕，要是韓以風看到那些照片的話，他一定會更加討厭自己的。


  「沈佳蓉，你個——」賤人二字還未出口，蘇文怡不自覺的看了眼她旁邊站著的賀子昱，淡雅的眸子在密集的睫毛下，幽深難測，讓人絲毫不敢放肆。


  「快把照片給我！」


  蘇文怡前後左右，想要繞開楊坤衝到沈佳蓉跟前，但是無論她怎麼做，每一次，都會被攔住，蘇文怡急的哭出了聲，攤開手，歇斯底里。


  「快走！」


  蘇少宸怒吼了一聲，陰沉著臉，看起來有些嚇人，蘇文怡被唬住，獃獃的站在原地，轉過身，見蘇少宸的臉色陰沉駭人，她心裡怕怕的，憤憤不甘的瞪了沈佳蓉一眼，將桌上的照片收拾乾淨，跟在蘇少宸的身後。


  蘇少宸看了沈佳蓉一眼，複雜的情緒難辯，沈佳蓉一隻手提著包，另外一隻手挽著賀子昱的手臂，當沒看到他們兄妹那可以吃人的眼神。


  沈佳蓉並不是真的想把這些照片給韓以風，她這樣說，只是嚇嚇蘇文怡而已，其實，這些照片給不給韓以風看，根本就沒有什麼影響，因為無論韓以風知不知道這次的事情，他都不會和蘇文怡在一起，他們兩個，一直都不合適，他以前不喜歡蘇文怡，今後，蘇文怡更加配不上他，她這樣說，只是希望蘇文怡今後能安分守己一些，不要再繼續苦苦糾纏。


  比起蘇文怡來說，沈佳蓉更傾向於對韓以風一心一意的呂靜，相親一年多了，形形色色的男人都見了個遍，她到現在，都還是孤身一人，如果不是因為呂叔叔和呂阿姨再三催促，威脅逼迫，或許，她連相親都不願的吧，現在的蘇文怡，就算是總統的女兒，在沈佳蓉看來，那也是配不上韓以風的。


  呂靜她，是非韓以風不可，至少，在韓以風沒有結婚之前，她肯定不會死心的，就算是他結婚了，她大概也做不到心死吧。


  「佳佳。」


  賀子昱扣住沈佳蓉的腦袋，心疼的將她摟在懷中，沈佳蓉閉上眼睛，汲取著他身上清涼的氣息，像個小孩似的在他的懷中蹭了蹭，仰著頭，對著賀子昱笑了笑，虛弱而又蒼白。


  「後悔了嗎？」賀子昱溫柔的撫著沈佳蓉的髮絲，柔聲問道。


  「這樣的事情，下次交給我來處理就好。」


  在處理沈佳蓉的事情上，賀子昱覺得自己越來越矛盾，想來，愛一個人，應該就是如此，急切的希望她能成長，能狠下心來，讓她面對這個現實的世界，因為擔心，她到最後，會傷了自己。


  沈佳蓉盯著賀子昱，抿唇，搖搖頭。


  「沈舒雅從來都沒想過，把那個孩子生下來。」


  沈佳蓉推開賀子昱，素凈蒼白的臉上，淡漠的神情，有些冰冷，剛剛，她雖然一直在原來的位置上坐著，但是視線，卻未曾從沈舒雅的臉上移開，她有著和自己一樣的恍然驚恐，可是，當她捂著肚子的那一瞬，緊繃著的臉，明顯鬆了下來，或許，沈舒雅自己都不知道這個孩子是誰的吧，她應該是一直都想把這個孩子打掉的，尤其是，上次在天津街的料理店，韓以風說了那些話之後，她心裡肯定會更加的害怕不安，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吧，蘇少宸是個多疑的人，她不知道沈舒雅用了什麼手段讓蘇少宸對她沒有任何的懷疑，但是如果她腹中的孩子，莫名其妙流掉的話，她和蘇少宸之間，肯定會有間隙，但是如果生下來的話，要是不是蘇少宸的兒子，到時候事情必定鬧的更大，而今天，對沈舒雅來說，是難得機會，她把握住了，在倒地的那一瞬，她就讓自己那樣摔下去了，懷了六個多月大的孩子，她怎麼忍心？


  賀子昱淡淡的應了聲，沒有再說些什麼，沈佳蓉能看的出來的問題，賀子昱自然也能夠發現。


  那個孩子，她確實從未想過要留。


  「我只做我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對於別人的冤枉傷害，我有權反擊，賀先生，我不會後悔。」


  就算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還是會給蘇少宸他們打那通電話，約他們在這個地方見面，只是，她低估了沈舒雅的狠心，沈佳蓉怎麼都不明白，那可是她的親生骨血，六個多月的朝夕相對，她怎麼捨得？那些虛無的名利，真的就那麼重要嗎？

  「我們去醫院看看吧。」


  **

  急診室門口，沈佳蓉靠在賀子昱的懷中，靜靜的站在門口。


  接到通知趕過來的王佳芝和徐秀珍，兩個人一來就連著問了蘇少宸好幾個問題，蘇少宸臉色陰沉，心情本來就煩躁，被兩個人纏著，脾氣一下就上來了，吼了一聲：「你問我我問誰？」


  現在的他，六神無主，思緒完全是亂的，哪裡還有心情去回答那些問題。


  徐秀珍被自己兒子這暴躁的模樣嚇了一跳，嘀咕了一聲，走到蘇文怡跟前，見她兩隻眼睛紅紅的，張了張口，半晌嘆了口氣，什麼都沒問出聲。


  王佳芝站在急診室門口，不停的探著脖子，急的來回直跺腳，側過身，這才發現站在角落的沈佳蓉和賀子昱他們。


  沈佳蓉的個性，王佳芝是清楚的，典型的吃軟不吃硬，那晚在新城開發區被她撞破之後，她一直很想找沈佳蓉單獨聊一聊，可這兩天，因為歐展鵬的事情，她忙的是焦頭爛額，根本就沒有時間，她做這事，還得瞞著沈旭橈，簡直就是心力交瘁，哪裡還記得而其他？

  這要是在平時，沈舒雅出了事，沈佳蓉出現在這地方，王佳芝早就衝上去質問了，可現在，她實在心虛的很，唯恐自己做了什麼，沈佳蓉將那晚的事情抖出來，看都不敢看她，更不要說衝上前去質問了。


  徐秀珍順著王佳芝的視線望去，也發現了沈佳蓉，心裡的擔憂和怒火，在瞬間蹭蹭的跳躍，之前蘇文怡的事情，她還沒和她算賬了，她居然這麼快就把矛頭對準小雅了，那可是她們蘇家未來的兒媳婦啊，肚子里還懷著她的孫子，她到底想做些什麼？

  「是佳佳對不對，一定是沈佳蓉那個該死的丫頭，就她這樣的貨色，居然還妄圖進蘇家的門，成為我的兒媳婦，簡直就是在做夢！」


  礙於賀子昱在場，徐秀珍不敢衝上去，站在原地，像個潑婦似的罵街，拔劍的嗓門，在醫院的走廊上，清晰的有些刺耳。


  沈佳蓉靠在賀子昱的懷中，紋絲不動，對徐秀珍的話，置若罔聞，賀子昱站在沈佳蓉的身後，任由沈佳蓉靠在他懷中，雙手環著她的腰，下巴靠在沈佳蓉的肩上，微抿著的唇，顯的有些嚴肅。


  徐秀珍見沈佳蓉無視她，心裡越發覺得生氣。


  「現在的人，一個比一個忘恩負義，以為自己攀附上了高枝就可以忘本了嗎？小心將來別從樹上掉下來，摔死，這樣的人，死後就該下十八層地獄的。」


  賀子昱鬆開握在沈佳蓉懷中的手，暗沉的側臉，在橘黃的燈光下，夾雜了幾分冷意。


  沈佳蓉向後仰著身子，看著賀子昱，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那模樣，就好像沒聽到徐秀珍說的話似的，其實，沈佳蓉不是沒聽到，而是習以為常，以前，她和蘇少宸在一塊的時候，她說的比這更難聽的都有，習慣著習慣著，就麻木了。


  「蘇家的門檻是有多高，比我們賀家的門還難進？」


  賀子昱握著沈佳蓉的手，走到叫囂的徐秀珍跟前，淡淡的開口道。


  徐秀珍抬頭看著賀子昱，頎長的身影，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王者的氣息，讓人不敢有絲毫的忤逆，徐秀珍吞了吞口水，頓時不敢再說一句話。


  「徐秀珍，今天的事情，你兒子女兒都在場，你要有什麼疑惑，可以去問他們，我已經不是蘇少宸未婚妻了，不是你蘇家的人，更不是你的兒媳婦，你說話尊重點，就算是真有人忘恩負義，那也不是我，欠你們蘇家的，該還的，不該還的恩情，我都還了，真要說誰欠了誰，那也是你們欠了我的，我會不會從樹上掉下來，你們永遠都不會有機會知道，死後是天堂還是地獄，與你們無關，反正我們是肯定不會碰面的，我勸你們，不要妄圖霸佔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繼續貪得無厭的話，到最後只會落得一無所有。」


  沈佳蓉擰著眉頭，聲音冰冷，越接觸，就越覺得，這群人簡直不可理喻。


  這是她對他們的警告，只是在場的幾個人，心裡都想著事情，根本就沒將沈佳蓉的話放在心上。


  「蘇少宸，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懂得明辨是非。」


  誠如賀子昱所說，這次的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蘇少宸和蘇文怡兩個人比誰都清楚，但是當徐秀珍出言辱罵她的時候，蘇少宸還是和以前一樣，啞巴似的站在一邊，不說替她說一句話，就連澄清事情的真相都沒有，還和個小孩似的，沒有一點擔當。


  「沈佳蓉，你什麼——」


  「好了，別吵了！」


  徐秀珍見沈佳蓉居然數落自己的兒子，立馬就不樂意了，也不管賀子昱了，借著這當口就想和她理論，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卻不給他面子了。


  「這裡是醫院，你收斂一點不行嗎？再怎麼樣，也要顧及到蘇家的面子，你這樣大吵大鬧的像什麼話！」


  蘇少宸對著徐秀珍吼了一聲，說話的聲音，比徐秀珍的還要大，被沈佳蓉用那種鄙夷的眼神看著，他心裡已經很不舒服了，徐秀珍還非得和他鬧，在這樣鬧下去，整間醫院的人都知道了，傳出去又是蘇家的一大笑話。


  要是可以拉著沈佳蓉一起，徐秀珍倒是不怕丟人，只是蘇少宸這樣大聲，有些把她給嚇住了，從小到大，比起蘇文怡來說，蘇少宸更像個女孩，溫和乖巧，沒想到發起火來，會這樣恐怖。


  蘇少宸推開身邊的徐秀珍和蘇文怡，在走廊的長椅坐下，頭靠在牆上，心裡煩亂的厲害，他看了眼急診室緊閉的門，閉上了眼睛。


  心裡在煩亂些什麼，他自己都不清楚，反正就是覺得不舒服。


  腦海里，過去的事情，一幕幕，和放電影似的。


  自己的媽媽是什麼人，蘇少宸心裡清楚，愛嚼舌根，道人長短，她有很多缺點，但是那個人是他的媽媽，什麼事情都為他考慮著想，她以前，也像今天這樣，當著自己的面數落著沈佳蓉的不是，他記得，佳佳一直忍耐的很好，除非她提及於婉婷的事情，她偶爾會回嘴，兩個人會吵起來，但是每一次，無論對錯，佳佳都為了他，主動去認錯，承承擔下所有的責任。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這些是應該的，那個人是他的媽媽，也就是佳佳未來的媽媽，身為晚輩，這是對長輩最起碼的尊重。


  其實，從一開始，蘇少宸就沒將沈佳蓉擺在一個公平的位置上，因為，在他心裡，沈佳蓉這個未婚妻，一直都是以外人的身份存在的，他一直都讓她隱忍退讓，但是，從來不曾站在她的立場考慮過，而且，從以前開始，他就一直將沈佳蓉和沈舒雅做比較，他站在中間，就像是主顧似的，在兩個人之間挑選，直到現在，還是這樣。


  蘇少宸眉頭緊鎖，沉鬱的臉越發的冰寒，視線停落在靠在賀子昱懷中的沈佳蓉身上，如果不是佳佳把楊坤找來，他或許就冤枉她了，看著那張淡漠的臉，蘇少宸有些後悔起來。


  這樣的懊惱，讓蘇少宸有些心慌，他很快又去想在青螺咖啡廳那個絕情的沈佳蓉，還有在暖陽度假村，張敏生日宴上她說的那些話，她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對自己的羞辱，還有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她將那寶貝放在身邊這麼多年，看都沒給他看一眼，但是卻把它送給了賀子昱的奶奶，還有這次，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話，他不會你那樣生氣，他要是不生氣，怎麼會甩開小雅的手，他要是不甩開小雅的手，小雅不會摔倒在地上，還有他的孩子，那畢竟是他的孩子啊。


  這所有的事情，沈佳蓉同樣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手術室的燈暗了下來，聽到開門聲，蘇少宸猛然抬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焦急的走了過去，緊張的詢問領頭出來的醫生：「醫生，病人怎麼樣了？」


  蘇少宸的話還沒說完，一旁的王佳芝和徐秀珍兩人同時附和道：「是呀，病人現在怎麼樣呢？孩子呢？」


  領頭的醫生摘下戴在臉上的口罩，神色有幾分疲倦：「很抱歉，孩子沒有留住，大人沒什麼大礙，失血過多，進行了引產，現在病人身體虛弱，需要在醫院休養幾天。」


  「不！不可能！怎麼會這樣的？我的孫子，我的孫子會掉的？」


  沈佳蓉看著怔愣在原地的徐秀珍，從她悲痛欲絕的模樣可以看的出來，她對這個孩子，應該是期盼已久的。


  蘇少宸的俊臉在瞬間失了色，不過比起徐秀珍來說，要好上許多。


  從他最開始知道沈舒雅懷孕的時候，那種初為人父的感覺，確實是讓他欣喜若狂的，但是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以前，佳佳還是他未婚妻的時候，他和沈舒雅呆在一起，總覺得時間怎麼都不夠，但是自從他和沈佳蓉徹底分開，和沈舒雅在一起之後，他越來越覺得，沈舒雅和他想象的不同，尤其是上次在天津街的日本料理店，聽了韓以風說的那些話之後，他對沈舒雅就生出了懷疑，他不想懷疑她，但是她的反應，實在是很難不讓人生疑，看著她隆起的小腹，他怎麼都覺得不對勁，每次遇上了什麼事，他又會下意識的拿沈佳蓉和沈舒雅做對比，以前，每一次都是沈舒雅勝利了，但是現在，兩個人都有輸贏，而這種現象，就導致了蘇少宸對沈舒雅的疏遠。


  真正愛一個人，是不會拿她和別人比較的，更不會像蘇少宸這樣，三番兩次的拿來對比。


  王佳芝沉默著，不發一言，臉上的神情，看不出來是開心還是傷心，和沈舒雅摔倒在地上時差不多，沈佳蓉猜測，王佳芝大概和沈舒雅一樣，也不知道她肚中的孩子是誰的吧。


  沈佳蓉聽到醫生的話時，十分的平靜，這樣的結果，她在米蘭春天就預料到了。


  只是幾個月大的孩子，哪裡經得住沈舒雅這樣的折騰，其實上一次，就該流掉的，這樣的話，也不用吃這麼多的苦。


  醫生看了徐秀珍一眼，拍了拍蘇少宸的肩膀，輕嘆了口氣，然後問出了聲：「這位小姐以前是不是打過胎或者流過產？」


  徐秀珍聞言，看向自己的兒子，而王佳芝聽到這樣的話時，縮了縮脖子，眼神躲閃，顯然，沈舒雅之前的那些醜事，她都是知道的，而且一直在替她隱瞞遮掩著。


  沈佳蓉看著傻傻獃獃的站在原地，沒有出聲的蘇少宸，微抿著唇，劃出冰冷感而又充滿嘲諷的笑容。


  看他這個樣子，沈佳蓉就知道，沈舒雅之前為蘇少宸墮過胎，原來，他們早就發生了這樣的關係，她真的好奇，她墮掉的那個孩子，是不是蘇少宸的？不過不管是不是，這終究是幫了她自己一回。


  韓以風說的沒錯，她是個傻子，不然的話，她怎麼可能一直都沒發現呢？非等到蘇少宸摟著沈舒雅，在眾人面前，親口說一句，他愛的人是沈舒雅，讓她在眾人面前，丟盡了顏面，才肯死心。


  「是。」


  蘇少宸靜默了半晌，對上醫生嚴肅的眼神，回答的聲音都是顫抖的，也不知道他想起了什麼，側身看向病房內的沈舒雅，雙眸竟染上了愧疚。


  「少宸，這是怎麼回事？既然你讓小雅懷上了孩子，怎麼不讓她生下來呢？」


  沈佳蓉盯著王佳芝，那戲劇性的改變，讓她覺得好笑，剛剛她怎麼不問，現在知道沈舒雅曾經為了蘇少宸打過胎，所以就可以理直氣壯了是嗎？和那麼多男人上過床，誰知道，她除了蘇少宸，有沒有替別的男人打過胎。


  幾個人正爭執間，領頭的醫生，扔下了一顆讓所有人都震驚的重磅炸彈。


  「病人以前的打胎和流產對身體損傷都很大，再加上這次，懷孕都六個多月了，恐怕以後不容易再懷上孩子，即便能懷上也會因為子宮壁太薄造成習慣性流產，你們要有這個心理準備，病人現在還在昏迷，需要住院觀察幾天，先好好調養，把身子養好了再說吧。」


  微微的嘆了口氣，領頭的醫生，在神色各異的幾個人面前經過，轉身離開。


  「不，不會的，怎麼可能呢？我們家小雅還那麼年輕，怎麼就不能生孩子了呢？」


  王佳芝聽到這個消息，當場就呆住了，似是無法接受，整個人站在原地晃了晃，如果不是靠在牆上，恐怕她已經倒在了地上，背靠在牆上的那一瞬，她驀地想到什麼，雙手撐著雪白的牆壁，跌跌撞撞的跑到醫生跟前，也顧不得形象了，死死的將他拽住。


  「醫生，是不是搞錯了？你一定要治好我們小雅，只要你能讓她生下孩子，多少錢我都給你！」


  「太太，先把病人的身體調養好了再說吧。」


  醫生雖然沒有把話說的太明白，不過這意思，誰都清楚，沈舒雅以後，恐怕再也不能有孩子了，就算是把身體調養好了，也不能再有孩子，這根本就不是錢能解決的問題。


  徐秀珍望著醫生消失的方向，怔怔的發獃，臉色蒼白，她腦子就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她的兒媳婦不能生孩子了，那誰來替他們蘇家傳遞香火？她蘇家怎麼能要一個不會下蛋的母雞？她有些煩悶的看了蘇少宸一眼，這沈舒雅當初可是他非娶不可的，他要是不肯改變主意，那該怎麼辦？而且現在，周君蘭那邊，少了誰都不能少了沈舒雅。


  蘇少宸整個人也呆住了，向後退了幾步，坐在門口的椅子上，他搞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現在墮胎的人那麼多，他們不照樣結婚生子嗎？小雅就墮了一次胎，怎麼就不能生孩子了呢？


  蘇少宸越想越覺得後悔，更加的懊惱起來，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那年在英國，他就應該讓小雅把孩子生下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他。


  「沈佳蓉，都是你乾的好事，是你害我們蘇家沒有香火的。」


  被賀子昱緊緊摟在懷中的沈佳蓉，同樣被這件事情驚住了，孩子會流掉的事情，在她的預料之中，但是她怎麼也沒想到，就這樣的一次流產，就讓沈舒雅失去了做母親的權利，對一個女人來說，不能生孩子，那是多麼大的懲罰？


  「麻煩蘇夫人把話說清楚，沈舒雅流產，不能生育，這些和佳佳有什麼關係？這次的事情，全都是因為沈舒雅陷害佳佳而起，至於她的孩子，那是蘇少宸親手推她導致的，佳佳從頭到尾，可是什麼事情都沒做，所以還請蘇夫人，口下留德，不要沒了孫子，什麼都沒了。」


  「我——我——」


  徐秀珍扯了扯嘴角，面對強勢的賀子昱，吞了吞口水，半天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蘇振東沈旭橈他們尚且不能應付賀子昱，更不要說像徐秀珍那樣的婦道人家了，這次的事情，前因後果，她一無所知，可看著賀子昱，她忍不住就覺得，事情的真相，應該是像他說的那樣的，所有的事情，與沈佳蓉無關。


  如果現在站在她面前的就只有一個沈佳蓉，她一定會壯著膽，愛怎麼說就怎麼說，但是賀子昱，有這麼個護著沈佳蓉的人在身邊，徐秀珍有些氣短。


  「反正這件事情，沈佳蓉脫不了干係。」


  一直落在地上哭泣的王佳芝站了起來，走到沈佳蓉跟前，沈舒雅的事情，對她的打擊太大，讓她將心底的恐懼拋到了九霄雲外。


  「沈佳蓉，就算你現在和沈家斷絕了關係，小雅那也是你的姐姐，你這樣做，會造天打雷劈的。」


  「王佳芝，就算我沒和沈家斷絕關係，沈舒雅她也不是我姐姐，而且就算是有人要遭受天打雷劈，那也不是我。」


  沈佳蓉冷冷的笑了聲，她真的是受夠這家人，一有事情就把責任推到她身上。


  沈舒雅是王佳芝和歐展鵬的女兒，和她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這次歐展鵬被捉，那可是沈舒雅一手策劃的，要說天打雷劈，那也應該是沈舒雅才對。


  王佳芝聽沈佳蓉這樣說，再看她臉上冰冷的笑意，心裡雖然害怕，卻不肯示弱，手指著沈佳蓉：「小雅的孩子沒了，人還在昏迷中，要是她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的！」


  沈佳蓉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揮開她指著自己的手：「我等著那一天，只要你有那個本事。」


  沈佳蓉冷冷的說完，抬頭看向身邊站著的賀子昱，冰冷淡漠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柔聲道：「我們回去吧。」


  賀子昱摟著沈佳蓉的腰，挑眉，掃了幾個憤憤不甘的人一眼，淡雅的眉目，卻讓人絲毫不敢放肆。


  「走吧。」


  賀子昱溫柔的將沈佳蓉額前的髮絲撥到耳後，依舊是一貫雲淡風情的模樣，可給人的感覺，卻和方才面對徐秀珍幾個人時，判若兩人。


  賀子昱摟著沈佳蓉，兩人剛走到醫院的轉角，沈佳蓉突然停下了步子，賀子昱也跟著停下，側過身，微垂著腦袋，與她的額頭碰了碰。


  沈佳蓉眨了眨眼睛，睫毛顫了顫，一臉認真的看著賀子昱，賀子昱被她認真的神色感染，也不說話，靜靜的等著她開口。


  「賀先生，你會不會很討厭現在的我？」


  如果賀子昱喜歡的是以前那個善良的她，那麼她現在的鐵石心腸，他會不會不喜歡，甚至是討厭呢？

  「不會，你現在這樣，很好。」


  賀子昱伸手，撫著沈佳蓉的發頂，俊彥的臉，笑容柔和如水一般：「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對那些欺負傷害自己的人仁慈，只會讓他們的得寸進尺，所以，你這樣做，是對的。」


  沈佳蓉抬眸，眨巴著眼睛，舒了口氣，笑著點了點頭。


  「那就好。」


  賀子昱沒有因此討厭她，她就放心了。


  沈佳蓉挽著賀子昱的手，靠在他的肩上，對沈舒雅，也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反正她未來在蘇家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的。


  蘇家就蘇少宸一個兒子，她太過清楚徐秀珍的性情脾氣，她不會容許，一個不會生育的女人，做她的兒媳婦的，至少，蘇少宸會搞外遇，那是肯定的了，但是，沈舒雅也不是吃素的。


  蘇家，也有的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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