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領結婚證
因為和民政局打過招呼，下班之後，兩人才會過去，所以他們還有點時間先去明揚園一趟。
賀子昱開車，將沈佳蓉帶到明揚園，時間不早不晚，剛好是下午四點，因為是夏天，這個時候，陽光依舊明媚燦爛。
月余的時間過去，明揚園還在施工，沈佳蓉下車，推開剛換上的木門，比起剛從法國回來的那次，這個地方，還是改變了不少。
除卻二十多年前翻修一新的老房子，明揚園內，另外又蓋了兩棟別墅，已經全部成型，隔著一段距離，隱隱還能聽到施工的聲音，應該是室內在裝修。
因為時間匆忙，沈佳蓉並沒有去蘭園，而是直接去了翻新過後的老房子。
乾淨明亮的房間，沈佳蓉並不覺得奇怪，這段時間，明揚園施工，如果不是賀子昱找人每天都過來清理的話，這個地方，肯定布滿了灰塵。
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賀子昱的細心，似成了她生命中，無法改變的習慣，而她，漸漸將他融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照片上的女人，嫵媚柔弱，沈佳蓉撫著那熟悉的眉眼，以往她看著，總覺得那雙眼睛，充滿了哀傷，可現在，她卻覺得，那微抿著的唇，彷彿是在微笑。
「老公，我總覺得媽媽好像已經知道了我們的事情。」
沈佳蓉回身看著賀子昱，眉眼彎彎，素凈的臉，和照片上的女人，漸漸重疊。
以往，她多是一個人過來，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會勾起她過往的回憶，而她，也總會忍不住覺得悲傷，渾身不自在，每次回去之後，心情都會不舒服好幾天，所以，就算是她經常過來，可心裡，卻還是不願踏足這個地方的，就好像是心底的禁忌一般，因為不想難受，所以輕易的，不願意去碰觸。
她不恨於婉婷，只是太替她不值，甚至於，因為自己的而幸福，為她惋惜。
如果，她能找到一個和賀子昱這樣的男人，甚至於，有他十分之一溫柔體貼的男人，她的一生，都該是幸福美滿的。
賀子昱沒有說話，掰過沈佳蓉的腦袋，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溫柔的撫著她的髮絲。
沈佳蓉不發一言，靜默的依偎在他的懷中，彷彿只要這樣做，就可以抵制住，身心的不舒暢。
良久，靠在賀子昱懷中的沈佳蓉，直起身子，透過窗口，隱隱能看到兩邊別墅的一角。
「這個地方，還有多久完工？」
沈佳蓉回過身，看著賀子昱問道。
「最多半個月，你看看，哪裡還需要修整的，我讓人吩咐工頭。」
沈佳蓉走到窗口，三樓的話，並不是很高，卻能將蘭園，整個收入眼底。
比起以前那破破爛爛，隨時都有可能坍塌發生危險的地方來說，沈佳蓉並不覺得，現在的她還有什麼需要挑剔的。
沈佳蓉驀地想到什麼，單手撐著窗欞，微側過身，她今天穿的是白襯衫，這地方，收拾的再乾淨，可難免還是有灰塵，等會還要去民政局，她自然不能把衣服弄髒了。
「媽媽過世的這麼多年，也該讓她入土為安了，你說好不好？」
從她知道外公噩耗的那一刻開始，每一天，她都活在自責懊惱之中，尤其是沈旭橈將王佳芝母女帶回來之後，更是將她推向了水深火熱的境地，天真少女信仰的愛情，徹底轟塌。
這些年，她一直都很想要得到外婆的原諒，直到臨死的前一刻，還念念不忘，不過最讓她放心不下的，還是自己，她還記得她臨死的最後一刻，牢牢的握住蘇振東的手，溫柔而有滄桑的眉眼，滿是懇求，拜託他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而她，遵從她的遺願，一心努力的讓自己成為蘇家合格的兒媳婦，她們兩個，誰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以前的蘇振東，和藹可親，並不是那種為了利益，不顧一切的人，她怎麼也沒想到，他和蘇少宸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時間，到底是多麼可怕的東西？
外婆，早就已經原諒了媽媽，而她，也遇上了值得自己珍視守候一生的男人，她的兩件心愿都了結了，沒什麼放心不下的。
她不知道，到最後，媽媽到底是不是對沈旭橈已經徹底死心，但是她還有外婆和沈旭橈之間的爭鬥，她應該不願意看到吧。
那個女人，應該是於家的千金小姐，她多麼的希望，她永遠都是在遇上沈旭橈之前的那個模樣，溫婉天真，這些事情，眼不見為凈吧。
「老婆的意思就是我的主張，為夫無條件支持。」
賀子昱走到沈佳蓉跟前，追隨著她的視線，掃了四周一眼，單手撐著牆，將沈佳蓉籠罩在自己高大的身影之下，涼薄的唇上揚，在明亮的光線下，勾勒出迷人的弧度，微帶著戲謔的聲音，卻讓沈佳蓉的心，驀地一暖。
「回頭我給外婆打個電話。」
外婆提過，等這次的事情結束之後，她會和鄧爺爺兩個人回到Z城去陪外公，如果她有意將媽媽帶著一起離開，她也不會反對，從小到大，她最美好的回憶，大概有外公外婆陪在身邊的年少時光吧，這個繁華的都市，是她噩夢的開始，她人生所有的不幸，也都是在這個地方，而且，聽媽媽說，外公很疼愛她，這麼多年，他一定也很想媽媽了吧，至於她，只要有時間，可以經常飛去Z城，順帶的還能去看看外公外婆。
「嗯。」
賀子昱淡淡的應了聲，掃了照片上的於婉婷一眼，如果她泉下有知，知道當年沈旭橈所作所為，必定會更加後悔懊惱吧，如果可以選擇，就算是明揚園，她也未必願意呆著吧。
而她惟一擔心眷戀著的人，他會替她照顧好。
兩人在明揚園呆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離開的時候，五點還差幾分鐘。
過往的事情，她已經漸漸釋懷，又有賀子昱陪著，沈佳蓉的心情，倒是沒有了前幾次的沮喪，不過卻很難像之前那樣開心起來。
「老婆，我們就要結婚了，你這個樣子，讓我很挫敗啊。」
賀子昱前腳踏出明揚園的大門，轉過身，就見沈佳蓉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走上前去，將她摟在懷中，俊彥的臉，在湊近沈佳蓉時，著實有幾分挫敗的，但是那托著沈佳蓉下巴的手，卻十分的不安分，讓人感覺不到，丁點沮喪，沈佳蓉知道，他不願意看到自己，悶悶不樂的模樣，但是她現在的心情低落，真的很難開心起來。
「要我給你笑一個嗎？」
沈佳蓉扯了扯嘴角，那生硬勉強的笑意，看的賀子昱有些心疼。
她不想在他的面前偽裝，明明是傷心難過，卻要擺出一副開心的模樣，而他，也未必願意看到那個樣子的自己。
「真難看。」
賀子昱伸手，將沈佳蓉擰著的眉頭撫平。
兩人上了車，賀子昱細心的替沈佳蓉系好安全帶，「我們先去逛逛。」
沈佳蓉低頭，看著靠在自己身上的賀子昱，眨了眨眼睛，「不是去民政局領證了嗎？」
沈佳蓉邊說邊低頭看了眼時間，現在都已經五點了，從明揚園開車到民政局，大概需要四十分鐘的時間呢，如果再去逛街的話，時間怎麼可能還來得及，雖說有權有勢好辦事，她已經漸漸適應，但還做不到習慣，耽誤別人下班的時間，本來她就已經覺得抱歉了，現在怎麼還好意思讓別人久等？
「結婚領證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應該開開心心的，你現在這個樣子，等會拍照的時候，肯定綳著臉的，多醜？」
賀子昱捏了捏沈佳蓉的臉，並無半分責怪的意思。
沈佳蓉盯著賀子昱，那淡雅清透的眸，正清楚的倒映著此刻自己的模樣，微抿著唇，臉上那丁點的笑意，看起來著實有幾分勉強，她扯了扯嘴角，努力想讓自己笑的甜一點，卻忍不住想到於婉婷生前在明揚園的最後一段時光，她湊近賀子昱，直直的盯著他眼底的自己，真的好醜。
果然，婚前來這個地方，並不是明智的選擇，其實應該領完結婚證再過來的。
「我不要！」
沈佳蓉挽著賀子昱的手，搖了搖頭。
「東西都帶齊了，還給人家打電話了，幹嘛不去啊？我就要今天去領結婚證。」
沈佳蓉靠在賀子昱身上，額頭抵在他的手臂蹭了蹭，沮喪的臉，因為撅嘴的模樣，嬌俏動人。
「你不是不高興嗎？」
賀子昱撫著她的臉，輕笑了一聲。
沈佳蓉拍了拍臉，晃了晃腦袋，彷彿這樣做，可以將心底所有的陰霾趕走一般。
其實，只是習慣性的心情低落罷了。
半晌，沈佳蓉才抬起頭來，看著那張俊彥的臉，上揚的唇角，眉眼間，卻透著幾分擔憂。
他開心，因為今天是他們的大日子，他擔憂，是因為她的不開心。
有這樣一個人，他的一舉一動，掌控著你的情緒，你的一顰一笑，牽動著他的喜怒哀樂。
今天是領證的大日子，領完證之後，她和賀子昱，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這個男人，就徹底屬於自己了。
沈佳蓉盯著賀子昱半晌，雙手勾著賀子昱的頸項，笑出了聲，賀子昱一怔，他大概不會知道，別人也未必清楚，賀子昱的這張臉，對沈佳蓉來說，極其的具有喜劇效果，只要盯著這麼個人，然後告訴自己，這個優秀的讓人覺得完美的男人，許給了她一生一世的男人，是她的男人，沈佳蓉就會覺得心裡發甜，說不出的滿足。
「賀子昱，我們結婚吧。」
沈佳蓉說這句話時，鼻尖幾乎與賀子昱的鼻尖，貼在一起，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彼此都能感覺得到，那從鼻尖噴出的氣息，相互交錯，以致於他們自己都分不清楚彼此的氣息。
賀子昱盯著沈佳蓉，那張臉，在這一刻，綻放出了笑意。
從認識到現在，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等待，彷彿都是為了這一刻。
她很少會在心情好的時候，連名帶姓的叫他，糯軟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撒嬌，嬌俏的模樣，讓他覺得很受用。
在艾豪森酒店，他目送她離開，就有了現在這樣的心思，他對凌子墨說過，他想要的是她的一輩子，在此之後，他會用所有的寵溺和包容，讓她對自己產生依賴，磨礪掉她對是非界定的稜角，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讓她從自己的身邊離開。
「你不是也很想和我結婚嗎？」
沈佳蓉揚眉，再說這句話的時候，倒是十分的自信。
就像賀奶奶說的，賀子昱今年已經三十二了，再過幾個月，他馬上就是三十三了，她拖得起，賀子昱卻未必願意等了，從她去X國到現在，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不過才半年而已，只是這半年，卻足以讓人期許一生。他給她準備白色的襯衫，甚至還因為她睡晚了，給民政局那邊打了電話，他應該很想今天和自己領證的。在去法國之前，賀子昱就提過結婚的事情，一直拖到現在，每一次，都是因為她的事情，前前後後，她已經讓他等的夠久了。
因為外婆的意思，他們現在不能舉行婚禮，賀家那邊，賀先生應該也承受了壓力吧。
賀子昱輕笑了一聲，額頭抵著沈佳蓉的鼻尖，單手扣住她的下巴，吻上了她的唇，霸道而又溫柔，沈佳蓉摟著他的脖頸，生澀的配合著，每一次，都要她喘不過氣來，才肯鬆口。
俊雅的眉眼，透著喜悅，微涼的指尖，劃過沈佳蓉的唇。
「如果你說你很想嫁給我，我會更開心。」
沈佳蓉瞪大眼睛，張口就咬上他的手指，賀子昱臉上的笑容不變，似一點也不擔心，沈佳蓉看著他肆無忌憚的模樣，覺得這個男人，太得寸進尺了，牙尖稍稍用了力，卻還是捨不得咬的太重。
「老婆，這是暗示嗎？」
賀子昱刻意咬重暗示二字，清俊淡雅的眉眼，透著曖昧，意味深長。
沈佳蓉將賀子昱從上到下掃了一眼，別過頭，臉貼在車窗上，那清冽的視線，灼灼的盯著她的背，沈佳蓉被看的有些不舒服，見賀子昱半天還沒反應，回過身，對這他重重的道了聲：「賀子昱，開車！」
賀子昱開心的笑出了聲，疏朗的眉眼，看的沈佳蓉有種湊過去，狠狠的咬幾口的衝動。到民政局時，差不多已經快六點了，天即暗未沉，遠處的天邊，還有燃燒的雲霞，整片天空，明艷艷的亮色，映照著這四周的建築物，都染上了一重淡淡的橘色，看起來十分溫馨。
因為已經是下班時間，所以一貫熱鬧的民政局門口，此刻顯的有些冷清。
賀子昱下車，走到沈佳蓉的身邊，彎著手臂，推了推她的手肘，沈佳蓉轉過身，如他所願，挽上了他的手臂。
「佳佳，你有沒有覺得，我們現在像是正步入婚姻殿堂的新郎新娘？」
一步步，以橘色的晚霞為毯，而民政局的大樓，便是他們神聖的殿堂。
沈佳蓉先是低頭將自己掃視了一眼，然後轉頭看向身邊的賀子昱，心裡一甜，嘴角完全無法抑制的上揚，笑出了聲，賀子昱這樣一說，她也有同感。
「哪裡像了，哪有新娘穿襯衫和牛仔褲的？」
沈佳蓉撇嘴，故意和賀子昱唱反調。
「早知道我們就給你禮服了。」
就她和賀子昱，要是她穿著禮服還領結婚證，一定會成為別人茶餘飯後閑聊的談資，她可沒那個興趣。
長長的走廊上，一個人也沒有，就只有兩人的腳步聲，回蕩在空蕩的樓道通道上。
兩人剛進了領證的屋子，就看到有個穿著暗灰色西裝的男人走了過來，看這樣子，應該是民政局領導之類的人物。
「賀少，賀太太。」
沈佳蓉禮貌的點了點頭，這個人，倒是很會說話。
「占局，這次的事情，麻煩你了。」
占天宇被賀子昱握著手，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滿臉笑容，道了聲：「應該的，應該的。」
沈佳蓉沒有說話，只是覺得，權利有些時候真的是不錯，求人的時候，完全不用低聲下氣，如果今天，賀子昱和她一樣，在外人眼裡，只是個尋常的平民百姓，這人怎麼可能給他們開後門，而且還這麼熱情。
沈佳蓉靜靜的站在一旁，聽著賀子昱和他寒暄，親近而又疏離，每次在占天宇想上前和沈佳蓉套近乎的時候，都會用讓人覺得禮貌的態度阻止，自始自終，沈佳蓉臉上都保持著得體的笑容。
有些事情，本就不是她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將來成為賀太太，少不得那些應酬，為了賀子昱，她會讓自己努力的而去習慣。
「將來賀少結婚，希望能上門討杯酒喝。」
賀子昱又和他說了幾句，占天宇才離開。
最近賀子昱和沈佳蓉頻頻上報，這裡留下的工作人員，自然是認識的，再加上占天宇那態度，左一口賀少的，右一口賀少的，他們想不認識都難，態度恭敬。
兩人先是去拍了結婚照，沒多久，照片就洗了出來。
照片上，兩人都穿著白色的襯衫，照片中的男子，尊貴清雅，嘴角上揚，溫潤如上等的美玉，沒有丁點的瑕疵，而她，也是同樣，明媚的笑容，完全沒了方才在明揚園的不悅，紅色的背景下，兩人坐著，臉貼的很近，看起來很有幾分夫妻相，這樣想著，沈佳蓉不由輕笑出聲來。
「拍的不錯。」賀子昱拿過照片看了看，一貫雲淡風輕的他，從占天宇離開之後，臉上就一直掛著笑容。
他大概也是不願在這樣的日子，和別人應酬的，只是人家幫了忙，他的修養又是極好的，自然不會拒絕他人上前攀談。
「我也覺得。」
她看過不少人的結婚證，上邊的照片，她都覺得拍的不怎麼好，反正，她是覺得，沒有一個能有她和賀子昱好看。
「過去填表吧。」
賀子昱拉著沈佳蓉的手，往填表處走去，沈佳蓉坐在椅子上，手拿著筆，單手托著下巴，盯著賀子昱，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看著心愛的男人，目不轉睛，幾乎是下意識的，不想移開視線。
他見過他工作的模樣，也是十分認真謹慎的，和現在是一樣的，可沈佳蓉卻覺得，有哪裡是不同的，他一筆一劃，那樣的專註，那神情，甚至讓人覺得虔誠，不可思議的迷人，尤其是在簽名處簽下自己的姓名時，沒有丁點的猶豫，沈佳蓉看著上邊一點點成型的賀子昱，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佳佳。」
簽好字的賀子昱，將筆放在桌上，側身看向身邊坐著的小女人，從剛才填表開始，她就一直看著自己，滿是痴迷和愛戀，所以他一直沒有出聲。
「這一生，我只會來一次民政局。」
醇厚的嗓音，許下的是他對她的承諾。
沈佳蓉猛然回過神，意識到剛剛自己做的傻事，臉色微微的有些發燙，握筆的手不由一緊，轉過身，垂著腦袋，認真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說的並非甜言蜜語，卻讓沈佳蓉感動了，一生只來一次民政局，這是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訴她，他的一生，只會有她一個女人嗎？
他是她今生最美好的遇見，她原本灰暗的人生，因為遇上了他，才能變的像現在這樣，七彩炫目。
「賀少，賀太太，這是你們的結婚證。」
沈佳蓉看著工作人員遞過來的褐紅色本子，將兩個本子，全部拿在手上，塞進自己的包包，挑眉看向一旁手伸在半空的賀子昱，拍了拍自己的包包，笑出了聲：「這個由我來保管。」
賀子昱抿唇，盯著身旁略有些孩子氣的女人，有些無奈，暗沉的眸，那濃濃的寵溺，就連一旁的工作人員，都能感覺得到。
都說賀少寵賀太太，他們現在，可算是見了。
「賀先生，從認識到現在，我都沒為你做過什麼，這次結婚，我請客。」
她眨了眨澄澈的眸，然後從背包里，取出個綉著百合的小荷包打開，相連的愛心，丘比特之箭從中間穿過，而這些，全都是一毛錢的硬幣，然後用膠布，黏貼在了一起。
「你數數，剛好九十個。」
九十個一毛錢硬幣，剛好九塊錢，賀子昱看著放在桌上的東西，做這樣的東西，不多不少，她下的時間和功夫，遠遠超過了九塊錢，本身的價值，他的賀太太，真是幼稚——的可愛。
工作人員看著桌上的東西，有些為難，雖然說來這邊登記領證的夫妻，按照規矩，都要給九塊錢的菲佣，但是今天，上頭可是特別交代了，這錢，她可不敢收。
「你收下吧。」
賀子昱淡淡的開了口，雲淡風輕，在看向為難的工作人員時，面色無瀾。
「我們走吧。」
沈佳蓉寶貝似的將背包摟在懷裡，剛從民政局樓上下來，一旁的賀子昱突然停下了腳步。
「佳佳，我去洗手間。」
沈佳蓉不意有他，點點頭，讓賀子昱將要是給她，直接就上了車，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打開車內的燈，將兩本褐紅色的本子，從背包里取了出來，越看越覺得歡喜，她現在和賀子昱，就算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
登記室的工作人員，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聊天。
「那個沈家二小姐還真是好福氣，一個被拋棄的女人，還是個私生女，居然能遇上賀少這樣的好男人。」
這話，看起來沒什麼，只是話語間，卻透著濃濃的刻薄和酸醋味。
「對呀，你看看賀少看她那眼神，柔情的和水似的，哪像我家男人，長的勉強，還沒本事，對我還凶。」
第二個說話的人，抱怨居多。
「要我說，賀少那是什麼眼光，有誰會喜歡這樣幼稚的女孩，吃飽了撐的沒事幹，九塊錢，不就是九個銅板的事情嗎？要不就十塊錢，給找一塊，她居然整出那麼多一毛來，還拼湊出那些東西，不夠麻煩的，也就是這些有錢人家的無聊小姐——」
那人話還沒說完，轉過身，剛好看到門口站著的男人，嚇了一跳，手上的東西，全部掉在地上。
「怎麼了？」
另外的幾個人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嚇了一跳，忙噤聲。
賀子昱走到桌前，並沒有很快說明來意，敲了敲桌子，那幾個人更是噤若寒蟬，如果沈佳蓉在場，就知道，他是故意的，要說賀子昱現在最不喜的是什麼，那必定就是別人在背後嚼舌根，說沈佳蓉的壞話。
「賀太太給你們的工本費呢？」
淡雅的聲音，聽不出絲毫的憤怒責問，只是那刻意咬重的賀太太三個字，讓在場的幾個人，心不由一顫。
她們沒有忘記，那個人是賀太太，只是誰也沒有想到，賀子昱會半路折回來。
「哦。」
好半天，才有人恍然大悟的應了聲，打開抽屜，將沈佳蓉剛才從荷包里取出的九十個硬幣打造的經典模型，遞到賀子昱手上。
賀子昱接過，臉上不自覺地溢出笑意，小心翼翼的將東西放進西裝口袋，掃了垂著腦袋的幾個人一眼，淡淡的神色，卻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半晌，賀子昱這才轉身離開，而餘下的幾個人，渾身發軟，有兩個，直接坐在了地上，明明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卻讓她們覺得恐懼。
「怎麼現在才回來？」
剛剛來的時候，天邊的晚霞還在燃燒，可現在，整片天地已經完全暗沉了下來，大樓門樓，馬路兩邊的路燈，都已經亮了起來。
賀子昱看了沈佳蓉一眼，如果不是那幾個女人剛好在嚼舌根的話，他應該可以提前幾分鐘出來。
「一箭穿心，你什麼時候做的？」
「一箭穿心？」沈佳蓉疑惑的看著賀子昱，驀地想到自己剛才那九十個硬幣，惶然明白過來。
「本來是準備拿來和蘇少宸領證的時候用的？」
賀子昱掃視了沈佳蓉一眼，暗沉的眸，波光灧瀲，沈佳蓉直接就理解成，要是自己敢回答是的話，就死定了的模樣。
「不是。」
沈佳蓉並非是接收到賀子昱的威脅才這樣說的，這本來就是事實。
和蘇少宸在一起的十多年，她每天忙碌的要命，哪裡有時間去弄這些東西，她討好徐秀珍蘇文怡母女就已經很費心了，哪裡還有那個心思？
「你去H城的時候弄的。」
那幾天，他不在身邊，她本來想好好研究一下子絲公司的資料的，但是因為韓以風的事情，根本就看不進去，她答應過賀子昱，等韓以風的事情解決，就去領證，她心血來潮，不過到最後，卻因為這個吃了苦頭。
「這東西可麻煩了。」
沈佳蓉擰著眉頭，她可是在經歷了無數次的失敗之後，才成功做出這樣一個模型的，那些一毛的硬幣，到最後，就和膠水似的，沾上手，根本就甩不下來都。
「是不是很幼稚？」
她就是覺得，領個本子，再給九塊錢，就和別人一樣，實在是太普通了，她希望自己，也能給賀子昱一次與眾不同。
「有點。」
賀子昱盯著沈佳蓉，認真的點點頭。
「賀子昱！」
那可是她的心血，也花了很多時間的。
「不過我很喜歡。」是真心喜歡，她這樣的小心思。 賀子昱開車在一家名為季季紅的火鍋店停了下來，沈佳蓉看著那三個大字，吃了一驚。
「賀先生，你怎麼知道這裡的？」
這家火鍋店，在當地是很有名氣的，是連鎖的，她學校附近，還有瀟湘報社的附近，都有分店，再加上她和呂靜都喜歡吃辣的，所以經常會來這家店吃火鍋，但在認識賀子昱之後，她天天都在家吃，已經很久沒來這邊了。
「只要有心，沒什麼事是不能知道。」
沈佳蓉笑出了聲：「是呂靜告訴你的吧？」
賀子昱沒有否認，關於沈佳蓉的愛好和習慣，只要問呂靜，她基本都能知道，典型的沈佳蓉百事通。
「你不是不能吃辣嗎？我們換個地方。」
「老婆喜歡，為夫的當然要陪著了。」
賀子昱邊說邊解開沈佳蓉的安全帶：「上次答應了你，最後我們兩個沒去，你請我領證結婚，我請老婆吃頓好吃的，很應該。」
他答應了她的事情，一直都記在了心上，就算當時不能兌現，但是事後，他必定會彌補。
賀子昱找的這家季季紅火鍋店，在沈佳蓉的大學附近，因為是在學校附近，味道不錯，價格也實惠，自然吸引了大批的學生，這個時候，十分的熱鬧。
沈佳蓉和賀子昱兩人手挽著手進去的時候，男的帥，女的靚，尤其是賀子昱，他是那種站在茅草屋前，依舊會讓人覺得是成功男士的男子，剛走到門口，就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一樓的位置，已經坐滿，整個大堂，到處都是繚繞的熱氣，沈佳蓉和賀子昱，直接上了二樓，不一會，就有人拿著菜單走到他們跟前。
「你點吧。」
賀子昱將菜單送到沈佳蓉手上，沈佳蓉點的都是她以前經常吃的，因為賀子昱不吃辣，她點了鴛鴦鍋底，然後要了杯西瓜汁。
「賀先生，你不用刻意將就著我的。」
沈佳蓉將點好的菜單遞給服務員，雙手托著下巴，看著對邊坐著的賀子昱，這個地方雖然乾淨，但是明顯不是賀子昱喜歡的風格，他也不喜歡吃火鍋，他是為了自己開心，才來這個地方的。
「叫聲老公來聽聽。」
沈佳蓉垂著眼瞼，沒好氣的瞪了賀子昱一眼。
「我說的可是正經的，我吃的開心，你不開心，平均的開心程度肯定不如我們兩個一起都吃的開心高。」
就像考試，一門考滿分，另外一門卻不及格，還不如兩門都考八十的呢。
「看著你吃的開心，我就開心了，這樣兩個人不就都開心了嗎？」
他很少來這樣的地方，並不表示，他從來都不會踏足，大學的時候，因為葉子悠，他和墨子沒少被席慕琛拽著去這些地方。
這樣的觀點，沈佳蓉是贊同的，就像她，平時看著賀子昱吃的開心，就算是吃著沒味的東西，她也會覺得很滿足，絲毫不會因為那是自己不喜歡吃的東西，而不開心。
「小姐，鍋底。」
沈佳蓉一看到上邊漂浮著的紅紅的辣椒油，一雙眼睛，頓時放出光亮，看起來好誘人，味道好香，賀子昱看著沈佳蓉小貓似滿足的模樣，似是被她的好心情感染，賀子昱的臉上也不由露出了笑容，看樣子呂靜說的沒錯，他的賀太太，真的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不等服務員動手，沈佳蓉自己已經將電磁爐打開，空氣中，那辣辣的麻油味，讓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沈佳蓉點的菜很快上來，多是她愛吃的丸子，沈佳蓉一口去全倒了下來，將電量開到最大，不一會，鍋里的東西，就開始沸騰起來了。
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的火鍋文化，每個地方的火鍋，都有不同的吃法，北方的話，大多是涮肉，而S城的季季紅，主打的多是萬字，而且主推的是當地人崇尚的辣味。
「賀先生，你自己動手了。」
沈佳蓉也不知道賀子昱能不能吃的習慣這些東西，放了點青菜在清湯鍋的那一邊，指了指點的菜：「冬瓜煮起來好好吃的。」
對沈佳蓉這樣一個無辣不歡的人來說，她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有人會不喜歡吃辣呢？
賀子昱手上拿著筷子，卻沒有動，他看著沈佳蓉，隔著繚繞的霧氣，看著那張紅撲撲的臉蛋，還有嫣紅的唇，她吃的那樣有味，兩邊都掉出眼淚來了，可臉上卻掛著笑容，大熱的夏天，不一會，額頭就開始冒汗，十分痛快的樣子，讓看的人，頃刻間也有食慾，這種感覺，是在家時，不曾有過的。
沈佳蓉好久沒吃辣的了，一開始覺得不適應，兩邊眼睛甚至冒出了眼淚水，不過才一個丸子入口，她就覺得好爽了。
賀子昱取過一旁的紙巾，伸手擦了擦沈佳蓉辣出的眼淚水和額頭上的汗：「真的就那麼好吃嗎？」
賀子昱對吃食並不是很挑剔，他吃的不是味，而是心情，吃沈佳蓉燒的飯，和她一起吃飯，對她來說，再怎麼粗陋的食物，也是美味的。
沈佳蓉扇了扇被塞滿的嘴巴，點了點頭，說出的話有些不清晰：「吼切。」（好吃）
賀子昱吃了點青菜，最後還是按捺不住，給自己勺了個丸子，以前，他和葉子悠他們一起吃火鍋，她也是這樣，辣的滿臉通紅，可他卻不曾像現在這樣，有種想要嘗一嘗的衝動。
賀子昱剛將丸子送到嘴邊，拿著筷子的手，完全頓時，他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辣，整個胃都像是在燃燒似的，至於這是什麼丸子，這丸子原本該是什麼味道，他一點也沒嘗出來，他看著對邊的沈佳蓉，覺得不可思議，這麼辣的味道，她吃著居然一點感覺也沒有。
「不能吃辣就別吃。」
沈佳蓉難得看到賀子昱這個樣子，笑出了聲，給他倒了杯西瓜汁。
「來杯溫水。」
賀子昱的聲音不輕，但是在二樓的大堂，那麼多的人，一旁忙碌著的服務員，根本就聽不到。
沈佳蓉離開桌子，走到服務員身邊，回來的時候，一隻手拿了杯溫牛奶，另外一隻手端著溫開水：「先喝溫開水，漱漱口，牛奶是溫的，去辣，對胃也好。」
之後的大半個小時，賀子昱的雙手都捧著個杯子，喝著沈佳蓉說的去辣的溫牛奶，再動沒筷子一下，心裡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衝動之舉，他看著沈佳蓉，兩邊的臉頰紅撲撲的，像蘋果似的，小孩似的天真和滿足，如果下次她不開心，他還是會帶她來吃火鍋，只是靜靜的看著，他願意用這樣的方式寵著他。
賀子昱看著空蕩蕩的架子，平時那小貓似的胃，沒想到居然能吃這麼多，沈佳蓉靠在椅子上笑了笑，等賀子昱結完帳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站在樓梯口了，她實在太撐了，繼續坐下去，等會就起不來了。
兩人剛出了門口，賀子昱拉著沈佳蓉的手，笑出了聲：「我們先四處走走。」
她這個樣子，坐在車裡，肯定難受。
兩人在四周逛了一圈，回到車上，正準備回去，背包里的手機，突然劇烈的震動起來，沈佳蓉剛摁下接聽鍵，那邊就傳來葉子悠失措的哭聲。
「佳佳，嗚嗚。」
「怎麼了？」
沈佳蓉見葉子悠哭的那樣傷心，不由心急起來。
「大豬——大豬受——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