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江府慘案
宮中豈止是亂成了一團,齊皇吩咐京兆尹將同福客棧里的所有人都圈禁在宮中,齊思墨自然也在列。
偌大的審訊室中,齊皇看著端坐在面前的兒子,氣急之下,直接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硯台,朝齊思墨的頭上砸了去。
齊思墨也沒有閃躲,面對這樣的暴力,只是有些痛苦的悶哼了一聲。
「給我說,那天的事情到底是如何的,你為何會出現在那裡,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呼延烈來了?」齊皇一臉怒意的朝齊思墨吼道,哪裡還有之前父子慈愛的模樣。
齊思墨搖了搖頭:「兒臣事先並不知道呼延烈已經來了京城,父皇,那天的實情就是我之前所說的那樣,至於呼延烈為什麼會被刺殺,留下的匕首為何是兒臣手下的,這件事情,兒臣也無法解釋,但兒臣只能說,人絕對不是我殺的!」
「蠢貨,朕料想你也不會做出這樣膽大妄為的事情來,只是你明明在同福客棧,非但連個線索都沒有找到,反而硬生生的讓人將名頭安在了你的身上,你之前的聰明才智呢?」齊皇這次的確是怒了,呼延烈跟烏圖將軍還不一樣,呼延烈可是匈奴的太子,因為他一直很關心同匈奴的關係,所以匈奴那邊的情況他清楚的很,呼延烈算是匈奴王的幾個兒子里最有出息的,這下子可好了,匈奴的儲君直接死在了京城,而且眼下還同齊思墨有著這樣密不可分的關係。之前連城的事情已經足夠讓匈奴記恨了,這下子可好,呼延烈也死了,這樣的情況下,只怕距離兩國開戰的日子不遠了。
「父皇,兒臣猜想……」
「猜想!朕不要聽猜想,朕當然知道是秦昊動的手,可是你有證據么?嗯?你能掰倒秦昊么?嗯?一個個蠢貨!」齊皇皺眉瞪了齊思墨一眼,在敬德的提醒下,這才在一邊坐下,緩解著自己的怒氣。
「不管巫師有沒有來,今天的事情定然會迅速的傳回匈奴去,為了這件事,我們只怕要付出極其大的代價!或許,割地都是輕的,怕只怕,老祖宗們傳下來的江山也會保不住!」齊皇從來不會去想同匈奴抗衡,只是在心中盤算著如何才能割地求和。
「敬德,去找太醫過來給太子包紮一下,包完以後,老三你儘快回東宮,好好的安撫一下公主,以後匈奴如果鬧事,公主的話會幫我們不少的忙。「齊皇開口朝齊思墨道。
齊思墨只是嗯了一聲。
……
呼延靈就在同福客棧之中,聽見呼延烈的消息時,她整個人差點朝後面暈厥了去,所幸烏蘭全程都在同她說話,可即便如此,她的情緒還是有些歇斯底里。
呼延烈出事後的這兩天,她根本沒有回東宮,全都窩在客棧里,應著巫師的要求,他們直接用了這裡的冰窖,將呼延烈的身體安置在裡面,而全程呼延靈就在給巫師打下手,他們不放過呼延烈身上的任何一個傷口,畢竟,這裡面或許隱藏著他逝去的緣由。
齊思墨被齊皇放出來以後,原本的確是準備去安撫呼延靈的,可誰知外面的事情急轉直下,當他出宮的時候才知道,宮外早就翻了天,不知是誰放出去的消息,都在說是太子解決了匈奴的儲君,所以之前因為連城的事情造成了不好印象的齊思墨瞬間在民間被捧成了勇士,名聲前所未有的好。
但這樣的情況,齊思墨怎麼能高興的起來,那些話語將自己捧得極其的高,甚至很多文人書生都主動的寫詩來誇讚他,可這對自己來說,根本就不是榮譽,而是地獄。他們宣揚誇讚的越高,那就代表,自己已經被宣揚成了殺死呼延烈的兇手,匈奴那邊一旦找過來,第一個要受壓制的就是自己,所以,眼下最最要緊的事情,就是趕緊的將這些流言給壓制住,不能任其發展了。
朝臣全都亂了套,倒是他的兩位岳父如今起了很大的作用,李毓秀的父親刺史台李大人和林婧如的爹御史台林大人全在幫忙周旋,壓制外面的事情,而此時的齊思墨也顧不得去照顧呼延靈了,畢竟呼延靈已經好幾天沒有回東宮了,加之外面流言的事情很是緊急,所以他直接跟兩個岳父忙活了起來。
外面的流言像是早早就被設計好了的一樣,短短的兩天內,他們非但沒有壓制,反而將太子的名聲給炒的更響亮了,京城之中的煙花酒肆之地甚至也開始傳唱誇讚太子的歌謠。
齊思墨被這些事情給弄得腦袋都大了,而秦昊始終閉門不見人,安心的在家中陪著妻子。
……
呼延靈已經在客棧里住了四五天了,她原本想要打發烏蘭回來拿衣服,可巫師提醒她們,現在的局勢有些複雜,還是派人保護她們才是。
她也想回來瞧瞧了,所以帶著烏蘭和暗衛匆匆的回了東宮,因著這巨大的悲傷的衝擊加之這幾天又沒有精力收拾自己,所以當呼延靈出現在東宮的時候,那模樣還是將眾人給嚇了一大跳。
他們的目光呼延靈是不放在心裡的,見齊思墨也不在,她只想著收拾幾件衣服再儘快的回去,呼延烈的死一天不查出來,她的心就一天難安。
可事情總會同自己預想的有出入,自己不想被事情纏繞著,但偏偏有人喜歡湊上來。
她帶著烏蘭剛要朝自己的殿中走去,結果就聽見了一道很是嬌氣的聲音:「太子妃姐姐,你這是從哪裡回來呀?」
林婧如和李毓秀兩人皆是一身純白的絨毛大氅,兩人的臉上都帶著溫柔的笑意,同李毓秀的不動聲色相比,林婧如的模樣隱約的帶著幾分挑釁,在問出那句話的時候,她抬了抬自己的扇子,看那模樣有些嫌棄,好像呼延靈的身上有多麼難聞的臭味一樣。
「我討厭明知故問,你們如果不知道,那隻能證明你們蠢!」呼延靈原本就討厭同她們倆打交道,今天林婧如又這般膈應的湊上前來奚落自己,那副虛偽的模樣,呼延靈看的一陣噁心。
林婧如沒有想到呼延靈會說的這樣直白,她一聽這話,眼睛里頓時就開始委屈的冒淚花了,柔柔弱弱的,看起來像是呼延靈怎麼欺負了她一樣。
「林婧如是吧,如今死的是我哥哥,不是我呼延靈,我現在討厭你們的很,你們最好消失在我的面前,要不然,別怪我教訓你!」呼延靈這幾天原本就受了格外大的刺激,這兩個賤人又湊上前來挑釁她,她心中的怒火原本就要冒頂了,此時被她們一鬧,更加的著火了起來。
「太子妃姐姐,你……你竟然……罵我們?嗚嗚,我們哪裡做錯了什麼?我們又不知道你死了哥哥……啊!」林婧如一臉柔弱的朝呼延靈指責著,可當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呼延靈一個巴掌就扇了過來,直接將林婧如給扇到了地上,林婧如下意識的捂著發腫的臉,一臉獃獃的看著呼延靈,好像還沒有意識發生了什麼事情。
「太子妃姐姐,如兒也不是故意的,她性子直……」李毓秀在一邊裝好人,行事看起來很是周到的就要將林婧如給扶了起來,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呼延靈的模樣就有些猙獰的瞪著她,語氣沒有比剛剛軟弱半分:「李毓秀,你耍的什麼心思,我不是不知道,所以,你也不必在我面前做什麼樣子,你們這些人真是噁心,比不上慕菀和顧知畫的一分一毫,我看到你們就覺得骯髒的很!「
「你說誰骯髒的很?」李毓秀聽了這話倒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用弱弱的目光看著呼延靈,好像呼延靈怎麼委屈了她一樣,可林婧如那驕縱的脾性就不行了,她直接從地上爬了起來,朝呼延靈就撲了去。
呼延靈的心中始終存著一口火氣,在林婧如就要撲過來的時候,她反手又是一巴掌,又將林婧如給扇到了地上,可下一秒,她剛要說什麼,臉上驀地挨了一耳光,那力道雖說沒有多大,可還是讓讓她猝不及防的很。
呼延靈眼角的餘光瞅見了那抹淡青色,她捂著臉頰,不可置信的轉頭,朝已經站在身邊的男人看了去。
「殿下……你!」呼延靈的視線始終緊緊的注視著齊思墨的面容,可她嘴巴里真的說不出多餘的話來了,只三個字,頓頓卡卡的,已經讓她淚流滿面了。
他打了她,竟然真的打了。
「殿下是為林婧如她們報仇么?」呼延靈仰頭,目光有些倔強的朝齊思墨看了去,齊思墨的眉頭看起來沒有任何的變化,可距離這麼近,呼延靈還是看到了他眉頭的微皺,然後,傳入耳邊的便是他溫潤的聲音:「靈兒,你不能隨便打人!」
「隨便打人?那殿下有沒有聽見,她們倆是用什麼樣的嘴臉在跟我講話?」呼延靈語氣煩躁的說著,可在看到齊思墨那張平靜無波的臉時,她心裡忽然起了一股反叛的心裡,想要打碎他臉上的平靜。
於是,她的語氣也跟著安靜了下來,聲音也從憤怒轉為淡淡的,她站在那裡,周身很是平靜的朝齊思墨笑了笑:「殿下,我覺得,此二人的嘴臉,跟菀兒一比,就是一坨屎!」
說完,也不顧面前幾人同時變了的臉色,呼延靈轉身,帶著烏蘭轉身就朝自己的殿中走了去。
而她的身後,齊思墨的眼神瞬間渾濁了起來。
……
相府,
屋子裡暖和的很,慕菀趴在塌子上,懶散的翻著話本,一邊看著,一邊朝秦昊說話:「秦昊,你說,已經五六天了,匈奴那邊也應該來人了吧?你猜,這次來人會是誰?」
「呼延烈的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呼延樓,你可還記得,咱們在連城見過的。」秦昊坐在一邊,對著小桌子,在鑽研著什麼圖紙,聽見慕菀的這話,他抬眼,認真的朝慕菀看去。
「記得,那人的目光瞧著讓我不舒服的很,應該是個不好對付的。」慕菀點了點頭,那人她還是有印象的。
「匈奴這兩天的確該有動靜,看來,我也該出門了。「握著筆,在地圖上畫畫寫寫了一番,他這才將圖紙給晾到了一邊,然後順勢就將慕菀給抱了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師娘今天早晨讓四書派人捎了信來,說是讓我們晚上去吃飯,咱們晚上便去走一趟如何?」秦昊擁著她,其實她不知道的是,是他發現這幾天她的口味刁得很,所以便差人去江府送信,煩勞師娘一趟。
而慕菀一聽,果然還沒吃到嘴呢,就開始咽口水了,秦昊瞧見她這般孩子氣的模樣,低聲的笑了起來。
暖呼呼的屋子裡,兩人靠在一起,說說笑笑,氣氛無比的好。
……
他們說好晚上要去江太傅家吃飯的,可事實上,還沒有道晚上,一場腥風血雨已經將江府給席捲了。
聽見這消息的時候,慕菀差點從塌子上摔了下來。
「菀兒,你乖,待在家裡不要出去!」秦昊安撫的摸了摸她的腦袋,轉身就要出去,可慕菀死死的拉住了他的手,聲音固執而又清明的道:「我不會連累你,師娘小五他們,我根本放心不下!」
秦昊看著她固執的模樣,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
不過短短的時間,江府已經一片混亂,秦昊和慕菀趕到的時候,原本被師娘布置的很是溫馨的朝院子,此時布滿了屍體和血腥。
「老師和師娘可有找到?」秦昊下意識的就將慕菀給抱到了自己的身邊,用披風去幫她遮掩住那些氣味,這才滿臉冷冽的看著周圍的暗衛。
暗衛皆是在搖頭。
很顯然,動手的人也絲毫沒有要遮掩自己身份的意思,匈奴暗衛的屍首也隨處可見,看來,是他們動的手沒錯。
「小五,小五……」慕菀從秦昊的懷裡鑽了出來,有些著急的四處喊著,一聲聲,如同撕心裂肺般;「小五,師娘,江老師!」
「主子!」就在一群人翻找著屍體堆的時候,淮安忽然走了過來,朝秦昊道。
聽見淮安的話,秦昊和慕菀皆是靜止在了現場,兩人全都在聽著淮安的話,淮安他們得到的消息要早一步,所以趕來搜尋的時間也早。
「說!「秦昊放在身側的手握緊了又鬆開,反反覆復。
「已經找到了……找到了老大和老四他們的屍體,兄弟四人脖子上的痕迹很是明顯,皆是一招斃命,不過,他們的身上都還帶著打鬥的痕迹,所以,今天突襲江府的人中,定然有一等一的高手,是連他們都解決不了的!」淮安忍住眼底的情緒,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的闡述一切得到的消息。
趙伯,李季他們四兄弟一直以來都是頂著燕歸泠男寵的名聲窩在燕府里,秦昊對他們重視的很,將他們當做自己的謀士來培養,而且,他們的成長也的確快得很,如今又得到江太傅的指導,眼瞅著,明年的科舉就可以大展拳腳了,可終究還是落得了這樣的結果,這讓淮安的心裡無法不難過。
「老師他們還是沒有找到么?」秦昊也盡量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
淮安搖頭。
「讓流淵去安排,立即去探查匈奴那邊的動靜,看看老師,師娘還有小五有沒有被他們擄走,剩下的人,全力搜尋整個府中,務必要檢查每一個屍體和每一個角落。
慕菀已經忍不住了,衝出去就找了去,她力氣原本就大,那些人的屍體在她手下,就像是被拎起來的小動物一樣,很是輕易的就被甩了出去。
他們幾乎就是在死人堆摸爬,慕菀一路上朝小五的房間搜查而去,可在走到小花園的時候,她忽然定定的站在了那裡。
「小五!「慕菀忽然跟瘋了一樣,轉身就朝小花園旁的角落裡跑了去。
她記得小五曾經很開心的跟自己說過,說小花園的角落裡有個小菜窖,是個廢棄的,裡面已經填了一半的土,剩下的一半很是足夠他在裡面躲貓貓,好多次,大師爹他們都沒有找到自己。
她將窖子口通氣的罈子給推開,對著下面的小洞,聲音很是嘶啞的喊道:」小五,小五,你是不是在裡面,你應大姐一聲啊!驚夜!驚夜!「一邊喊著小五,慕菀一邊又回頭喊驚夜。
一家人聽見她的喊聲,就近全都跑了過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小小的娃娃就被從裡面抱了出來,隨之一起的,還有渾身是血的小黃。
小五雖然睜著眼睛,可一雙眼睛很是無神,就好像被人抽走了靈魂一樣,他獃獃的坐在地上,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小身子只一個勁兒的朝小黃挪動了去,小胖手死死的抱著小黃的屍體,大大的眼睛里,除了哭過的痕迹,已經沒有任何的情緒了。
「小五,小五,你答應姐姐一聲啊!」慕菀的心被狠狠的揪了起來,她上前緊緊的抱住了小傢伙兒,可小傢伙兒仍舊一動不動,只一個勁兒的抱著小黃,一句話都不說。
「主子,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