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朝劍開見雲端
嵩山並不是一座完整的山體,在半山腰往上起它丟了一塊,據說是第三代祖師將它挖了,然後在上面建立了大道宮和一片廣場,至於藏書殿和雜物房則是後來建造的。
大道宮用了一段時間才建好,但廣場幾乎是在挖山的同時就建立起來,一大片白玉般的理石被道士們用法力分割成同樣大小的四方塊,緊緊嵌在了山體上。廣場也自帶了清潔的功能,但它只會主動清楚身上的塵土,滿山的落葉則被它無視。
徐生跑到廣場,這時白虹已經不見,要麼是他已經離開,要麼……
徐生在廣場上粗略的掃了一眼,最後看到在廣場邊緣找到了一個黑影。
「在那裡。」慕容筱筱小聲說。
兩人一路小跑過去,坐在懸崖邊的人聽到聲音後轉過頭來,笑著道,
「你們跟過來作甚麼,這裡可深了,掉下去我可不一定管的著。」
那是一張很年輕的臉,徐生聽了他的話遲疑了一下,但慕容筱筱則徑直走了過去,在他邊上坐下,學著那人的樣子,兩腳懸空。
「我才不會掉下去,再者師兄不是已經可以御劍行空了么。」
「還不熟練呢,剛剛才到的五境,說不定會從劍上掉下來,成為第一個摔死的道士。」那人裝作嚴肅的道。
慕容筱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徐生在一旁看了一會,終於是猶豫著走向懸崖邊。
廣場邊緣沒有任何防護,道士們似乎從不擔心會有人從這裡掉下去。徐生試探性地往下望去,見不到底的懸崖像是一張黑色的巨口,張牙舞爪著要吞噬一切。
徐生打了個冷顫,最後選擇在旁邊坐下,無論如何,他也不想把自己放在這樣一個危險的位置。
「膽子真小。」慕容筱筱朝他撇嘴,「剛才的氣勢呢?」
徐生只當作沒聽見,他問正坐在懸崖旁的人,「在天上飛是什麼感覺?」
那人笑了笑,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髮,「非常好,我只能這樣說,要真具體一點的話,就是自由自在吧。」
那張臉年輕俊美,一笑起來更加引吸人,聯想到今天開劍時的姜尚,徐生實在沒法相信眼前的人可能已經有了六七十歲的年紀,於是他問道,
「您…咳,你也是今天開劍中的一人嗎?」
「是啊,楊蔚如,五行科道士。」楊蔚如說完行了一個道禮,徐生一時不知道如何回應,只好學著他的模樣也行了個禮。
「徐生,剛來的。」
聞言楊蔚如打量了徐生一眼,才說道,「我聽說這屆本來是門內子弟,但後來宗師決定加一個名字,看來就是你了。」說罷他拍了一把徐生的肩膀,「挺有勇氣啊,在這個時候入門。」
「啊?」
徐生有些不明所以,只是加入道宗而已,怎麼就有勇氣了?
「他們可都是有人提前教好的…不過我不想說這些東西,既然來了那就抓緊吧。」楊蔚如揮揮手,身上的道袍隨著他的動作張開,「看,不錯吧,修鍊這麼多年,終於把那身黃衣服脫掉了。」他炫耀似的沖兩人說道。
徐生看了一眼,灰色的道袍確實要好看不少,但也因此,他對楊蔚如的真實年齡懷疑起來。
「那個,你到這裡多久了?」
「哪裡?嵩山嗎?我算算…」楊蔚如抬起頭,兩隻眼睛在眼眶內轉動著,「我今年九十二歲了,十四歲來的道門……」
「七十八年了。」
聽到這句話時徐生倒吸了一口氣,這個年齡與眼前人所表現出來的狀態差了太多。
「怎麼會…你明明…」
徐生只覺得一陣怪異,九十多歲的人不該是這樣子才對。
楊蔚如擺手,表示這就是自己的年紀,一副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的樣子。倒是慕容筱筱看穿了徐生的想法,開口道,
「爺爺說過,年齡對修道之人來說,很多時候只是一個計算時間的工具,除此之外沒有太多意義。」
徐生一時之間不是很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慕容筱筱也說不清楚,她才十六歲,要去解讀一個數百年歲月的人說出來的話不是很現實。
「行了行了,兩個小孩子想這些作什麼,我走了。」
話音未落,楊蔚如已經拔劍出鞘,解封后的八卦劍光芒綻放,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白痕。兩人都被這景象吸引,就在這時,楊蔚如作了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縱身一躍,跳下了懸崖,身上的道袍被風吹得張開,像被魚兒拉扯到水下的荷葉一般迅速變小,楊蔚如就這樣消失在黑暗的懸崖中。
徐生心臟猛地一跳,這時空中的八卦劍似乎心有所感,嗖地直衝崖底而去,留下的白虹劃破了黑暗,隨後又折返回來,懸停在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來的兩人面前。
「哈哈,刺激刺激,真是刺激,在才見到有人御劍的時候,我就想著,哪天一定要這樣試試。」
楊蔚如站在劍上,臉上是止不住的興奮,他剛剛整理好的頭髮又在這段所謂的「刺激」中被吹亂。
「呼。」
徐生莫名鬆了一口氣,這個師兄在道士中似乎有些過於頑皮了。
「楊師兄,我記得御劍的時候,不是可以把風擋住的嗎?你怎麼…」慕容筱筱注意到了一個異常。
聞言楊蔚如擺擺手,「把風擋住了那還有什麼意思,只有風刮過來時我才能體會到自己有多快,不擋,不擋,我要去其他地方看看了,你們回去吧。」
話音未落,楊蔚如已經化為一道白虹飛向遠方,灰色的道袍在身後張開,像是一雙翅膀。
「豁呀!」
那種怪異的叫聲遠遠地傳來,但這一次徐生聽到了些不同的東西,裡面包含著對期待已久的目標終於達成的興奮。
「你們在這裡作什麼?」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將正在看著楊蔚如御劍的慕容筱筱與徐生嚇了一跳,兩人急忙回頭,只見劍科宗師葉逐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身後。
嵩山雖然什麼嚴苛的訓條,但也不會提倡門內弟子到處亂跑而荒廢修鍊。慕容筱筱眼珠一轉,將徐生往前一推,道,
「逐風爺爺,這位徐道友丟了東西,我來幫他找找。」
她這邊說的正氣凜然,徐生只覺得一陣懵,不明明是兩個人一起來看楊蔚如的嗎?
葉逐風看了兩人一眼,淡然道:
「他是那個外來子弟吧,楊道友與我提起過,你們應該不會認識才對,你會這麼主動幫忙嗎?」
說得對啊。徐生忍不住在心中讚歎起這個看起來有些嚴謹的老頭,長的這麼嚴肅,腦筋卻不死板。
謊言被拆穿,慕容筱筱也毫不慌張,反而道,「逐風爺爺,您平時教導我們同門有難當鼎力相助,我與徐道友雖然只有幾面之緣,但也是同在道門中,如今正巧碰到,道友有難被我撞見了,自當鼎力幫助,對吧,徐道友。」
她這番話說的大義凜然,說的煞有介事,徐生在一旁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要來找東西的了。這時慕容筱筱轉過頭來對他說道,
「徐道友,把你丟在場上的東西給逐風爺爺看看。」
「……」
徐生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些,他覺得自己對道士的理解又多了一些…
原來道士並不是都像傳聞中那樣…嚴謹。、
至少,小道士不是…
慕容筱筱見他不動,用葉逐風看不到的那隻眼睛眨了眨,眼神中頗有威脅之意。
徐生雖然不樂意,但既然對方話說到這種份上,他也只能配合,當下將手往懷裡掏去,一邊在心裡說,行行行,我拿我拿。
葉逐風在一旁看著這兩個小輩自導自演,終於忍不住道,
「行了,楊蔚如才進來我就看到了。」
慕容筱筱:「……」
徐生:「……」
「……那個,逐風爺爺,我都在外面呆這麼久了,爺爺該找我了,我先回去了啊。」
眼見謊言被拆穿,慕容筱筱吐吐舌頭,就準備溜走,但葉逐風按住了她,淡然道,
「清心咒,十遍。」
「啊?」慕容筱筱聞言登時變得哭喪起來,一雙黑眸變得委屈巴巴,「逐風爺爺…」
她這一聲叫的極為嬌嗔,徐生在一旁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此女演技實在可怕…
但葉逐風顯然不吃這套,用更加淡然的語氣道,
「十二遍。」
「啊?!」
「十三遍。」
「逐…」
「十四遍,」見慕容筱筱還要開口,葉逐風將原本按在她頭上的手拿開,轉而豎起食指在她眼前,「從現在開始,你每多說一個字,我便罰你多抄一遍。」
他話說的風輕雲淡,毫無威懾力,但慕容筱筱聞言張了張嘴,最終什麼話也沒說,憤憤地瞪了徐生一眼,彷彿要把滿腔幽怨發泄到他身上,最後一跺腳,撅著嘴巴往回走。
「明日午時之前要給我。」
葉逐風又是一句,慕容筱筱身子一頓,然後加快腳步離了廣場。徐生只覺得好笑,但又不敢笑,只好將這笑意憋著,一時間臉上表情變得極為怪異。
這時,葉逐風轉頭對他道,
「現在來說說你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