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真君不蟾
幾經等待,終於到了大議會開議前一晚。
依照約定,郭長壽要在預備布設傳送陣的位置,運使真氣,方便大議會專門派來的陣法師鎖定方位,等傳送陣設定完畢,明天一早,郭長壽就要正式到大議會報到,成為貨真價實的議員。
紅虹比郭長壽更緊張,為了預防那位道號不蟾的真君大人駕到,可能會引發的種種異變,酒店透過關係調了兩部緊急發電機,一部行動基地台,做了三天的消防演練。
鑒於郝綿不聲不響住進酒店三天無人發覺,在不蟾真君來到之前,趙總全天候值班,所有幹部停止休假,對每個入住酒店的客人展開詳細身家調查,對第一次光臨的客戶能升等就升等,鮮花等等的小禮物,不要吝嗇大方地給,總之必須給予最頂級的服務。
勒令基層工作人員把狗眼全給摘了,別以貌取人,這幾天即便是到酒店借廁所的人,都得將人客客氣氣引導到洗手間,等客人舒坦了,再送一瓶冰涼的礦泉水。
遇到乞丐上門,給一個便當,再奉送一百元。
對方是和尚、道士打扮的尤其得上心,好生款待,即刻通知趙總,趙總會親自出面接待。
「太刻意了會不會?」
郭長壽見紅虹如臨大敵的模樣,忍不住開口說。
「禮多人不怪,總比得罪人好吧,那可是真君級的大能。」
紅虹不以為然。
這段期間她可不是單純與郝綿到處吃吃喝喝,在閑聊中,挖出許多域外修真界的風土民情,與一些著名修士的背景資料。
不蟾真君在【匯真】境的大能中實力數一數二,在修真界是出名的陣法師,擅長魂夢大陣,能以夢為實,化實為夢,將神識運用地爐火純青,是左相派在修真大議會的代表。
這人個性囂張,行為張揚,喜歡排場,愛搞大動作,成名作是將敵對派門百萬名的門人全數拖進夢境,至今仍未蘇醒,一手化夢為牢的絕技震驚修真界。
對付性格囂張、作風張揚,又吃排場這一套的人,姿態放低,馬屁使勁拍就對了,絕對不能讓對方挑出一個錯處。
郝綿也跟郭長壽提過不蟾真君,內容和紅虹知道的相去不遠,但郝綿也說過,基於對各個議員的尊重,大議會成員禁止到單一議員的母星無故挑釁,蓄意找麻煩。
也就是說要鬧也不會在地球上鬧,紅虹多慮了。
但看她的樣子,並不是為了地球數十億人口的安危,而是想趁機與真君級的大人物搞好關係,郭長壽就由著她去。
從下午開始,郭長壽便待在閣樓里,以每半時為單位,定時定點釋放真氣向外發送訊號。
築基后,郭長壽的真氣總量增加了數倍,隨著真氣質變液化,體內靈絡口徑開始擴張,變得更為堅韌,靈絡能容納的真氣量越多,輸出的力道越強悍,之前盡全力才能壓縮出沙粒大小的真氣彈,現在已經能夠達到小石子的程度,但少了陣法補充真氣,耗盡郭長壽所有真氣,也僅能擠出四到五顆,打不倒對方,連逃亡的力氣都沒有。
另外一項顯著的改變,郭長壽開始能自觀內視了,依照紅虹的教導,關閉五官后,便能觀看體內的狀況,位於身體中軸的天地柱,底下的氣海,遍布全身的血管靈絡、各大穴位及肌肉組織一目了然。
充分掌握肉身、靈構狀況,運用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閑著沒事就去打坐蓄積真氣,把境界穩固下來對你有好沒壞。」
紅虹覺得郭長壽只會添亂。
「這個天葯宗確實有兩把刷子,藥力又快又穩,就算我用全力調動真氣,氣海也不會失控暴走,天地柱比以前不知夯實了幾倍,完全沒有趙總說的,有鬆動龜裂的跡象。」
吞服三秒築基丹后,郭長壽對天葯宗整個改觀,他們敢向【破道】境的大能叫板,原因之一便是對自家丹藥極具信心吧!
效用不單是破境而已,郭長壽能感覺到氣海一天天地沉靜宏大起來,天地柱里的血脈根源更是表現出三秒築基丹的滿意與饑渴。
根基深深打下,那種八風吹不動的安定感,實在很難想象會對邁向下一個境界產生阻擾。
「廢話,一顆要價百萬靈幣的極品丹藥會是次貨嗎?」
雖然告訴自己千百次不要跟郭長壽計較,但他那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欠揍模樣,實在讓人不能忍。
「郭同學,你知道我個人資產有多少嗎?二十億,能調動的資金高達百億,必要時還能找國家單位配合融資,紅家幾千年積累的資產變賣后差不多有千億之多,跟你比起來,我才是土豪中的土豪,但即便我傾家蕩產也買不起一顆三秒築基丹,你什麼都沒做,沒花一毛錢就吃了一顆,知足了吧你。」
如果郭長壽不是個心口如一的人,紅虹一定以為他是變了花樣在炫耀,不賞個幾拳讓他閉嘴,枉費她做了這麼多年高高在上的家主。
郭長壽卻不理會她,獨自在默數,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百億、千億……
「這顆丹要十兆,我吃了超過半個國家。」
郝綿只說昂貴,從來沒告訴他實際金額,早知貴得那麼離譜,他鐵定不會吞得那麼爽快。
幾天過去,丹藥早被他消化吸收一空,血脈根源還嫌不夠,時不時在天地柱里騷動向他傳遞餓的信息,他想催吐也吐不出東西。
「浪費啊,我隨時能築基的。」
吃三秒築基丹是為了方便郝綿交差,同時確保萬無一失,再給郭長壽兩、三天的時間,他照樣能築基。
「你才知道,三秒築基丹要是我的,我寧可降級,重新築基一次,給你那個破爛血脈用真是暴殄天物。」
郝綿一打開玉瓶,丹香剛飄出,她體內的朱雀就翻騰激動不止,打她承繼此一高貴血脈后這才是頭一遭,可見這顆丹藥對朱雀的幫助有多大,卻只能眼睜睜看郭長壽吞下肚子去。
「吞都吞了,還能怎麼辦?要不要我割腕放一、兩碗血給妳嘗嘗鮮,我比妳還後悔好嗎?」
十兆啊!買下一個小國還有剩,老媽要是知道他乾的好事,說不定會用手指插進他嘴裡,死命壓舌板要他吐出來,早知如此將丹藥切半吃也好。
郭長壽有種買了千萬跑車三秒后就撞爛的錯愕、懊悔感。
回完嘴,生著悶氣,把紅虹丟在屋子裡,自個跑到空中庭院,站在停機坪上,像是證明丹藥吃得值得,將真氣憋足,一口氣釋放出去,大喊:「把十兆還給我。」
震得強化玻璃出現裂痕,紅虹見了,扁著嘴又嘆了一口氣。
玻璃龜裂又如何,碎光了她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她感嘆的是,此時郭長壽真氣的雄厚、銳利度已經迎頭趕上她了,他才築基幾天而已。
短短三個月,她從提攜郭長壽的前輩變成平等關係的道友,郭長壽身邊還有一個天賦學識都遠勝過她的金丹小秘書在,所服丹藥的價值更是以天文數字計算,兩人之間的優劣勢轉眼反轉。
和郭長壽鬥嘴,動不動張牙舞爪撓他幾下,無非看在他脾氣好,翻身後,沒有變臉不認人,真的將她當作一個朋友看待。
卻也是因為如此,她才放膽準備巴結不蟾真君,為自己尋找一個不輸給郝綿的靠山。
郝綿的爹是修真界史上最強的散修又如何,和郝綿滿全世界跑的日子裡,紅虹充分理解到,郝綿是典型的天才,除了自己關心的人事物外,其他的全不看在眼裡,而她顯然能讓郝綿另眼相看的人,對她的提點純粹是看在郭長壽的面子,以及借住在紅家產業的份上,並未真正用心,兩人關係看似親密其實疏遠的很。
郝家的實力再通天也不會為她所用,不如在不蟾真君身上碰碰運氣。
越想越覺得自己跟長老會那群一肚子壞水的傢伙沒兩樣,悶得倒了杯烈酒喝,聽見手機鈴聲,放眼望去,郭長壽擺在桌上的電話正顯示一通陌生來電。
「喂,電話。」
依郭長壽的耳力,一、兩層玻璃根本不能阻礙他聽見屋內的聲音。
「幫我看一下是誰打來的?」
兩人隔著老遠對話。
「沒有名字,剛掛又打來了,你要不要接?」
見電話催得急,郭長壽飛快回到屋子接聽。
「長壽小友,我是不蟾啊,你再等一下,等我這邊的事一解決,我馬上去找你,別再動用真氣。」
來電者居然是不蟾真君,他老早來到地球,也接受到郭長壽的真氣波動,但被雜事纏身以致於無法前來設置傳送陣。
「有種就不要走,我兄弟正趕來。」
電話一頭傳來兇狠地叫囂聲。
「我不找人打死你,我就打死我自己。」
辱罵不蟾真君的聲音十分年輕,看來他是惹到小流氓。
「我就待在這一步都不會走,有本事叫你姥姥來,來一個我宰我一個。」
不蟾真君動氣了。
「前輩你人在哪?我去找你好嗎?下海市我比較熟,有些事交給我處理,不用勞煩你了。」
郭長壽嚇得直冒汗,讓不蟾真君動起手,幾百個小流氓都不夠殺的,偏偏這些少年血氣方剛,還真的有可能釀成大禍。
「好啊,正好讓你看看我的橫掃天下的雄姿,我人在星耀娛樂城,見面再聊。」
不蟾一掛電話,郭長壽和紅虹一對眼,紅虹立刻撥室內機給趙總。
「星耀娛樂城是誰的地盤?」
紅虹厲聲地問。
「邱大胖。」
已經許久沒聽過紅虹用高分貝說話,趙總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回答。
「立刻聯絡這個邱大胖,要他無論如何都要鎮住娛樂城裡的小流氓,要是出了事,他的場子也別想繼續開了,讓他洗乾淨屁股坐牢吧。」
讓地頭蛇出面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在門口準備一輛最快的車,通知公安局長派車替我們開道。」
刻不容緩,兩人飛快下樓,一輛法拉利發動中,隨時能出發。
「不要這個時候告訴我,你不會開車。」
紅虹的身形無法正常駕駛,跑車又是兩人座。
「會,就是沒駕照。」
鄉下孩子什麼都學得早,他十五歲就開著家裡的老爺車四處溜達。
「駕照是你最不用擔心的事,知道踩油門、煞車,轉方向盤就行了。」
兩人上車,剛出酒店,接到命令前來警務車已經守在馬路口,警鳴聲大作,一路通行無阻,十分鐘不到便抵達龍蛇雜處的星耀娛樂城。
無須回撥電話確認不蟾真君的位置,那股經過重重克制卻仍讓人觸之生寒的威壓,是再清楚不過的路標,郭長壽卻困惑,為何堂堂【匯真】境的大能,散發出的氣息竟與郝綿幾乎相同。
把疑惑暫時放在一旁,眼下最重要的是阻止不必要的傷亡發生。
循著氣息來到電玩區,一批穿著黑衣,看模樣就是負責在場子圍事的保鏢,全部傻站著不動,頭一點一點地,顯然是陷入深沉的睡眠中。
穿過保鏢,只見一名身高一米七出頭,一身運動服,細眼、劍眉,眼珠黑白分明,睛光朗照,鼻子高挺,薄唇白牙的中年男子,坐在一部格鬥遊戲機台前,將椅子翹高,傾斜向後躺,用雙腳在操縱遊戲桿和按鈕。
雙手環抱著胸,態度張狂地沖著對面成群結隊的青少年叫囂。
「跟你們還用得著雙手嗎,用腳都能踩死你們,拜託叫一個能打的出來,」
趾高氣揚的得瑟嘴臉,讓人看得不由得握緊拳頭,難怪現場群情激憤。
一個小學生眼眶泛紅死盯著不蟾真君身旁的空機台,機台上擺著各種手機、掌中型遊戲機,沒開過的飲料、零食,揉皺的紙鈔以及無數的銅板,顯然這是他贏來的戰利品。
連小學生也不放過,這位不蟾真君真如郝綿說的,囂張跋扈到一個不行。
欺負起人來,要有多絕就有多絕,毫無手軟。
「長壽小友來了,這邊給你坐,想吃什麼想喝什麼盡量拿,不夠的儘管說,反正他們最後都會輸給我,因為沒一個能打的啊。」
機台發出KO的提示音,對面又有一個人落敗了。
一個十三、四歲,穿著市中制服,帶上厚厚眼鏡的四眼田雞,咬牙脫下一隻要價萬把塊的名表,將表放在機台上方。
回頭內疚望著同學,哽咽地說:「對不起,我不能替你報仇。」
那位同學抱住四眼田雞直接哭了:「都是我害你輸掉你爸送你的生日禮物,你爸知道了會打死你的。」
「手錶可以輸,咱們之間的友情不能輸,我不挺你,誰挺你。」
對話感人肺腑,若不是周圍沒有攝影機,郭長壽會以為他們在演連續劇。
因為厭惡不蟾真君,連帶把郭長壽給恨上了,目光就像一根根的手指,直挺挺指著郭長壽,彷佛在說,欺負感情這麼好的孩子你是不是人啊?
「好感人喔,我快哭了,學校沒教你們言而有信,願賭服輸嗎?輸了就哭,算什麼英雄好漢,叔叔教你們一個人生道理,從哪裡跌倒就要從哪裡站起來,再回去拿賭注來拼。」
椅子一扳正,不蟾真君站在椅子上,俯瞰兩個半大的孩子:「還是省省吧,你們一輩子都贏不過我的,我怕你們輸到只剩友情。」
無視周圍投射過來的殺人視線,或者該說這就是他的目的。
兩個中學生哭著逃了,在下一個挑戰者登場前,不蟾真君抽空跟郭長壽說話。
「前輩,時間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該動身到酒店去,我朋友紅虹準備好盛大的歡迎晚宴要招待前輩,就是這位……」
郭長壽正要將紅虹引見給不蟾真君,放眼過去哪還有紅虹的人影,只留有火遁激發后,殘存在空中的淡淡燒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