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北海道吐司
簡諾想了想還是給簡婉發了信息過去,也不知道是過於震驚還是已經氣的生煙,懶得搭理她,反正是沒回。
阿姨睡前來看了一眼,什麽也沒多說,隻讓早點睡覺,也不急著這一兩天抄完,明天睡醒了繼續,她想著昨天答應某人的事,輕歎了口氣,也不能怪她,一半的責任在他,沒事種那麽多草莓幹嘛。
《心經》抄了一半,桌上的手機終於有了動靜,不過是電話,看著亮著的不斷震動的手機,簡諾停頓了的筆繼續,“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
電話很快又開始第二遍的震動,簡諾隻好停了筆,摁掉電話,發了條信息過去,“抄經中。"
書房內瞬間又安靜了下來,提起筆繼續。
在所有的佛經裏,《心經》是她最熟悉的一部,因為簡短,抄的遍數多了自然而然就記得了,即使過了這麽多年,提起筆,仍是清晰。
佛經上說,人生世間,凡經一日一夜,有八億四千萬念。提起筆,才驚覺腦間的紛雜,自己並沒有表麵那樣看似平靜和不在意,筆下不停,妄念不斷,抄完一遍,隻覺得內心更亂,如一團麻線一樣,所有的念想都糾纏在一起。
索性也不管時間,提了筆繼續,“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形識,亦複如是。??"
一字一念,解析在腦裏浮現,所有的妄念停止,享受久違的平靜。
或許,人生的閱曆不一樣了,經曆的多了些,感悟相較前幾年更深一些,盡管抄的有些累,心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突然就領悟媽媽的用意,佛這顆種子在她小時候不斷的抄經中早已種入,在她執念最深,又是叛逆期的幾年,潛移默化中,她不敢誤入歧途,機緣巧合下,偶遇的大師,度她擺脫執念,如今,種子早已發芽。
心之平靜,方不會踏錯,心之所選,亦不後悔。
一夜好眠,無夢。
冬天的被窩總是最舒服,簡諾賴了會床,便準備起床,床頭的手機震了起來,想起昨晚的電話,也不知道他後來有沒有一直等著她。
摁了通話後,熟悉的低沉醇厚嗓音傳進耳內,索性埋進了被窩,打完再起來。
“起來了?"
“還沒。"
“那我吵醒你了?"
“也沒,掐的點比較準。"
簡諾聽到裏麵傳來輕笑聲,也忍不住翹起嘴角,抱著電話翻了個身,又聽他問,“犯什麽錯了,昨晚抄到幾點的?"
這個始作俑者還好意思問,簡諾輕哼了一聲,小聲嘀咕,“偷吃,還不擦幹淨嘴,嘴上留油。"
電話裏靜默了好一會,就在她要拿開手機看看是不是斷線了,聲音又傳來,“被發現了?"
簡諾輕“嗯"了一聲,過程不想再敘述。
“需不需要我現在過來?"
“那倒不用,媽媽讓我過年帶你回來。"
“嗯,好,到時我再跟她賠罪。"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就收了線,簡諾又賴了會床,準備起床晨跑。
阿姨在廚房準備早餐,看見她稀奇的不得了,調笑了幾句才放她出門。這一片花園洋房的綠化環境很好,即便是冬天,有些樹的葉子已經掉光,但仍是天然的氧吧,深吸一口,空氣非常清新,就是太冷了些,簡諾邊跑邊懷念許少帆的那個微型健身房,太冷的溫度身體還是不適應,跑跑微出了汗就停了下來,改為漫步。
這麽多年,環境變化不大,她邊走邊觀察,發現哪邊多了些樹,哪邊樹又粗壯了些,哪家院子又改動了些,哪邊又添加了什麽設施,哪家的狗大的她快不認識了,一圈回了自己家門口,發現停了輛車,很熟悉,站在門口的那個人卻更熟悉。
文亦臣看見她的裝束和一身寒涼氣息,詫異之餘還是一如往常那樣自然的打了招呼,“早。"
“你怎麽來了?"簡諾仍在驚詫中。
“想你就過來了。"文亦臣笑了笑,隨即又道歉,“很抱歉,沒打招呼,就擅自過來了,介不介意請我吃頓早餐?"
“如果,明天的媒體又多了新話題,我想我會拒絕。"簡諾認真道。
“不會,我保證。"
簡諾推開柵欄門率先走了進去,就聽身後的人輕道:“為了能公平競爭,我才用了這樣的方法。"
“哪裏公平了?"簡諾忍不住轉了身問他,“你突如其來的公布婚事,這就公平了?"
文亦臣看她,“大家都曬著公眾下麵,至少有小動作也需要顧忌著點,我必須要承認,我的對手比我強大。"
簡諾氣不打一處來,轉了身不再理他。
媽媽和阿姨對突然多出來的這位客人雖感意外,卻也沒表現在臉上,就像對待她的朋友一樣,周到不失禮數。
阿姨一早現烤的北海道吐司,鬆軟醇香,什麽都不用加,她一個人就吃了好幾片,吃完就覺得心情好了很多,連帶著對麵的人也沒那麽礙眼,果然美食就是有能讓人心情愉悅的正能量。
“我好像很久沒吃到你做的吐司了。"文亦臣放下杯子,對她笑道。
“這是阿姨做的。"簡諾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牛奶,怨怨念念的,阿姨怎麽都不讓她一早喝咖啡。
“味道很像。"
安芳笑著接過了話題,“這個吐司的方子就是諾丫頭給的,味道相像才說明我做的成功嘛。"
文亦臣笑笑,“比起外麵好吃太多,一直很懷念。"
“所以我才經常說這個丫頭壞,養刁了多少人的嘴巴。"安芳打趣。
“偏偏還不負責。"文亦臣開玩笑般接口。
餐廳內瞬間的安靜,安思媛看了眼正喝牛奶的人,板了臉輕斥,“好好喝,像什麽樣子?"
簡諾隻好一口氣將剩餘的喝完,一頓氣氛莫名的早餐算是正式結束。
“昨天的經抄完了麽?"安思媛起了身,淡淡的問。
“還沒,現在就去。"簡諾很自覺的往樓上走去。
文亦臣跟著安思媛來到客廳,兩人兩個方向坐了下來。
“不介意我把那個丫頭支走吧?"安思媛一改剛剛的神色,笑臉盈盈的道,“我想你應該是來找我的。"
“是,很冒昧沒有征求您的同意就直接來拜訪了。"文亦臣恭敬的回道。
安思媛仍是一臉笑意,“不需要這麽拘謹,你應該不記得了,在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那時候婉婉還小,諾諾還沒出生呢。"
文亦臣歉意的笑了笑,“應該太小,沒什麽記憶。"
“叫你阿臣可以麽?"
文亦臣一怔,點了點頭。
“我記得諾諾以前每次回來都會跟我提到阿臣,阿臣帶這個給她吃了,阿臣帶她去哪玩了,後來也不知怎麽的,就不再提了,"安思媛頓了下,繼續道,“一直都沒機會見麵,阿姨想要謝謝你,謝謝你對諾諾在簡家那幾年的照顧。"
文亦臣沉默,許久才回道:“對不起,我擔不起您的這聲謝謝,因為我一直是有私心的。"
安思媛笑,“這是兩碼事,並不妨礙我對你的謝意。"
“但我卻不想接受您的謝意,"文亦臣坦言,“因為我想照顧她,名正言順,不需要任何的感謝。"
安思媛看他,“所以,你是來征求我的意見的?"
文亦臣對上她的視線,坦然道:“這樣說或許不夠尊敬,我不是來征求意見,而是希望您能同意我跟簡婉的婚事。"
“為什麽?我想圈內人大概都能明白我阻止不了簡家的任何決定,這是個心知肚明的秘密。"安思媛毫不在意的說出自己的處境。
“因為您是簡諾最親近,也是最尊敬的人,在情況特殊下,並未能先經過您同意就公布婚訊,這已經是晚輩的過錯。"
安思媛隻是定睛的看著他,並未說話。
文亦臣低了頭,自嘲的笑了笑,“我覺得慚愧,什麽都瞞不過您,那是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為覺得您能左右安家的決定。"
安思媛的眸子裏有了些許讚,卻又有不解,如此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怎麽會這麽重的執念,心裏歎息,一切都是劫啊。
“你既然知道我和簡家的事,就該知道我肯定不會喜歡聯姻,安家更不會坐視不理,尤其是,"安思媛稍停頓,又緩緩道:“諾諾有兩情相悅的人的情況下。"
文亦臣苦笑,“總要來試試。"
“試試也好,以後總不會遺憾,"安思媛看他,眸子裏有著善意和理解,“我不想勸你什麽,也沒有那個立場,你總有你執意的東西,那是別人所不能理解的。相反,我希望你去做你想做的,這麽多年因為害怕猶豫一直不敢做的,義無反顧,人總是不斷掙紮中,才會加深執念,一念菩提,看透不過轉念之事,這個轉念總是要經曆了才會有。"
文亦臣完全怔住,他從未想過第一個支持他並理解的人竟是她的媽媽,完全不同立場上的人。
簡諾總說他並不是真愛她,隻是執念太深,他卻不認為,他一直愛她,從第一眼見到,他就知道他淪陷了,他本就是個固執的人,既想得到他所期盼的婚姻又想得到她的心,總是在掙紮,一年年,直到她身邊出現了別的男人,所有的不甘心開始叫囂著,他知道這樣的執意不對,損害了公司利益不對,傷害了她不對,完全丟棄他們十幾年的感情更是不對,他卻回不了頭,就像沼澤一樣,越陷越深,沒有人拉他,因為所有人都放棄了說服他,所有人都覺得他瘋魔了,沒有人知道,其實他的世界一片黑暗,完全不知道哪個才是方向。
文亦臣驀的抬起了頭,“安姨,謝謝你。"
眼前的眸子不再是壓抑和暗沉的,瞬間透亮了起來,安思媛笑了笑,“既然你已經做了決定,那我也要告訴你,安家是堅決不會同意簡家和文家的聯姻的。"
“我隻想順應自己的心做一次。"
安思媛站了起來,狀似無奈的道:“那好吧,我們的立場不同,也沒什麽好說的了,我得上去看看我那女兒的經抄的怎麽樣了,阿芳,幫我送客。"
說完,便轉了身往樓上走去。
她並未看見身後的人在原地鄭重恭敬的鞠了躬後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