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7章 夏光
頭戴絨帽，身套襖子，腳上一雙大頭棉鞋，只有一張憨憨厚厚的小臉兒漏在外面。
那粉雕玉器的鼻子上還飄著幾點雪花，配上一身臃腫的衣裝，走起路來都左右搖晃，看上去莫名滑稽。
「這是我兒子？」夏商一臉茫然。
話音剛落，就看從車廂內扶著門走出來的小子沒有踩穩，竟從馬車上摔倒了雪裡。
這可把所有人都下了一跳，周圍的人都撲了過去，連夏商身邊的雅芝都丟了傘，不管夏商，飛快地衝進了人群。
夏商倒是不擔心，就那小子衣裳的厚度，別說摔在雪地里，就算摔在鋼板上都不會有絲毫問題。
「快……快……快閃開，讓我看看！」
雅芝還是很緊張，擠開眾人之後將孩子抱了過來，回頭對周圍的下人呵斥：「你們是怎麼搞的？我才走開一會兒就讓小少爺摔了。」
「小娘……小娘……我要尿了！」
小子漲紅了臉，一看就是憋不住的模樣。
雅芝見了趕緊叫：「別急，忍住。小娘給你脫褲子。」
這小子穿得實在是太厚了，自己的手都碰不到自己的褲腰帶，還得別人幫忙。
夏商在一邊獃獃地看著這一切，和兒子的碰面似乎沒有按照自己想象的劇本來演。到了現在，自己的兒子居然都沒有注意到自己。
雅芝忙活半天，總算是將小子的褲子脫下，可還沒來得及鬆開，就聽小子哭嚎一聲：「哇……我憋不住了。」
頓時，一股熱柱衝天起，人群中炸了花。
……
不多時，隊伍重新出發。
夏商的馬車在前方打頭，夏商在車廂里看著車外的雪景。
兒子在後面的車內，跟雅芝在一起。
雅芝的臉還黑得像一片雲，一言不發。
換了新衣裳的小子卻在車內上躥下跳，左看右看，雖然知道了前面的車子里是自己的父親，但這一路過來沒有提到半分關於父親的話。
「小娘，你身上好臭。」忽然間，小子在雅芝面前一臉嫌棄地說。
這可把雅芝氣得差點兒背過氣去，憤怒地瞪了小子一眼：「你再說一句，信不信讓你屁股開花。」
小子嚇了一跳，趕緊捂住嘴，坐在一邊不再亂動了。
雅芝心裡苦，心說自己為了見老爺，特意精心打扮的。
結果倒好，一見面就被這小祖宗送了一泡童子尿，搞得狼狽不堪，身上都是臭的，衣裳也沒法換，簡直是渾身不舒服。
……
行了半個時辰，隊伍終於到了家門口。
雅芝第一個出來，將孩子抱著塞給了夏商，然後慌慌張張地衝進了院子，途中和李小欣打了個照面，也沒說一句話。
李小欣看著雅芝慌亂的模樣，有些好奇地到了夏商身邊：「相公，這位是……」
「我的丫鬟雅芝。」
「丫鬟乘轎？還如此無禮？」
「習慣就好，夏家向來是不重禮數的。而且她……也不是普通的丫鬟。」
「不是普通的丫鬟？」李小欣會意一笑，「瞧那模樣也不該是個普通的丫鬟。」
「對！」夏商懷裡的小子叫道，「那是我小娘。」
小子的聲音脆生生地十分有力，李小欣的目光立刻被他所吸引。
「那你又是誰呢？」
「我是……」
「讓我猜一猜。」李小欣故作遲疑，「瞧你長得朵花兒似的，比女孩子還好看，應該就是咱們家的小少爺夏光了吧？」
「吶……你是誰？」
「我也該算作你的小娘吧。」
「你就是我娘說的那位住在皇宮裡的小娘？」
「是呀，原來你娘都已經告訴你了呀。」
沒想到在夏商懷裡的娃娃表情變得嚴肅了，掙扎著就要下來。
夏商不知道他要問做什麼，只好將他放下，沒想到這小子一下地之後居然很恭敬地對著李小欣鞠躬：「娘親好。」
不僅是夏商，連李小欣都被這小子如此鄭重的一鞠躬給嚇著了。
李小欣忙蹲下身，看著夏光：「孩子，你這是怎麼了？」
「娘親說了，到了京城，您就我夏光的娘親，要夏光對待親娘一樣對待您。」
「孩子，不用這麼拘謹，你這位小娘可不會兇巴巴的。」
夏光眨了眨眼，不知該說什麼，伸手想要去抓頭頂的絨帽。
下人們見了趕緊上來阻止：「小少爺，您這是要幹什麼？」
夏光噘著嘴：「我熱！」
「這可使不得，京城不必蘇州，天氣冷得很，夫人千叮萬囑不能著涼。」
「可是我熱嘛！」
夏光滿臉陰鬱，看著也是可憐。
「去，給小少爺換一身輕便些的衣裳。」夏商開口。
下人們有些為難：「可是……」
「可是什麼？小孩子本就火氣大，都被你們裹成粽子了。」
老爺都開口了，下人們只能照著做。
兩個丫鬟帶著夏光去了裡面，夏商則吩咐著家丁開始整理隨行帶來的東西。
回到了家中，夏商坐在堂上，手裡捧著一杯茶，也不知想著什麼。
因為孩子的出現，夏商全忘了今日的驚險，只想著現在雖只是看到了孩子，卻沒有真正的相互對話過。
更沒有親耳聽過這孩子叫一聲「爹」。
夏商不敢去想聽到這一聲「爹」的時候是怎樣的一種感受。
「相公，這孩子來了你也不關心關心，坐在這兒發獃神遊算什麼？」
「李小欣，你說當爹到底該怎麼當？我這樣的是不是有點兒不靠譜？」
李小欣嫣然一笑：「他日妾身來問相公如何做好娘親，相公可知道如何回答？」
「這個……」夏商皺眉，「就是有點兒手足無措！」
「堂堂都察院首座，多少危險都不怕，卻被一個小孩子搞得手足無措。」
正說著，雅芝帶著孩子走了進來。
只見孩子已經換了身輕便的衣裳，手裡捧著一杯茶，晃晃悠悠地走過來，生怕是不小心又摔了。
夏商還沒明白過來，就看見孩子到了面前，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父親大人在上，孩兒給您敬茶了。」
敬茶？
夏商一下懵了，看著雅芝。「這孩子長這麼大都沒見過自己父親，現在見了當然是要補上一些禮數。老爺，快點兒把茶喝了，全了夏光的一片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