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來世你渡我，可願？（20）必看

  「噠噠噠……」的馬蹄聲，在寂靜的午後顯得有些突兀。


  馬車裡寬廣的很，點著地龍，暖著車裡的一切。席慕可裹著一條棉被，坐在席十一的身邊，小腦袋耷拉著，整個人有點提不起勁來。


  席十一毫無聲色的微微將席慕可身上的被子攏了攏，比席慕可略小一點的身軀，此刻卻極力想要自己長大點再長大點，這樣就可以給她肩膀。


  「小啞巴，你冷嗎？」


  席慕可這樣問著，卻將棉被拉了開來，一起裹著席十一。


  席十一臉色有些泛紅，輕輕抿著紅潤的小嘴唇，目光有些躲閃的看著席慕可。


  要是放在平時，席慕可一定會起了心思去調侃席十一，可是現在，剛剛才和美哥哥發生不愉快，怎麼也提不起興緻來。雖然小啞巴的表情是那樣的無辜，好想把他的臉揉成一團，這樣一想，眼裡全是對席十一的希冀。


  席十一被席慕可看的臉蛋更是加速變紅，終於是忍不住伸出手推了推席慕可的小臉蛋。


  「小啞巴……不許動我臉！」


  「.……」席十一沒有理會女孩的嬌斥聲，伸出乾淨潔白的手又是捏了捏席慕可肉肉的小臉蛋，真滑嫩。


  「嗷嗚.……你慘了，窩也要弄你惹。」


  兩個人你來我往的互相掐著對方的臉，馬車裡時不時傳來女孩的嬌呼聲。


  「噠噠噠」的馬蹄聲開始在大街上消失，離開人們的視線緩緩駛進了叢林。


  「啪！」的一聲，馬鞭狠狠的拍在馬背上，駿馬哀嚎一聲，呼的加速起來，飛快的往前疾跑著。


  馬車裡有些猝不及防的席慕可與席十一兩人，因為突然加速來不及支撐而雙雙倒地。


  席慕可哀嚎著，還沒來得及起身，席十一已經眼疾手快的將席慕可扶了起來，一雙清澈的眼睛有些惱怒的看了眼車外的車夫。


  手指了指席慕可的左臂，示意她有沒有事，席慕可搖了搖頭，鼓著一張氣呼呼的臉，掀開帘子，對著背對著自己的車夫就嚷嚷道：「大伯，你怎麼突然加速呢！」


  「.……」


  面前的人無動於衷。


  席慕可癟了癟嘴，秀眉一皺，伸出一隻手指正想要戳一戳那車夫的後背，卻不想那車夫猛的一頭栽下了馬車，緊接著眼前一黑，一個拳頭已然攻擊了過來。


  席慕可全身心猛的一緊，往前探的姿勢根本來不及躲避，閉上眼睛，只感覺身後的領子一緊，自己就被扯進了馬車內。


  睜開眼睛，是小啞巴，差點忘了，小啞巴還在這裡，躺在地上，席慕可望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啞巴，什麼時候，個子比自己還嬌小一點的小啞巴背影這麼高大了。


  來不及思考，一道黑影沖了進來，目標直擊席慕可，席十一眼神一凜，一個閃身擋住了黑衣人，席慕可見狀不再躺著，猛的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跟著就要往前湊，卻被席十一攔住。


  席慕可大吼：「幹什麼呢你，小啞巴快讓開。本小姐非得弄死他不可。」


  急沖沖的就要上前，席十一一邊攔住席慕可一邊躲閃著黑衣人，兩邊應付著的席十一顯得有些吃力，本身就沒什麼武功底子的他被來人猛的一掌拍向了馬車車廂，緊跟著悶哼一聲，一口鮮紅的血吐了出來。


  「小啞巴！」席慕可紅了眼睛，一隻手緊緊的握著拳頭，一雙大眼充斥著殺意，緊緊的盯著眼前的人。


  黑衣人沒有被席慕可周身的氣勢嚇到，反而嗤笑了一聲，一聲粗狂的又帶點熟悉的聲音傳來：「一百零三號許小小.……哈哈哈哈哈。」


  「你是.……囚城堂主代天！」席慕可瞳孔放大，緊接著感覺不妙，如果是他，別說是雙手完全的自己，根本打不過他。


  「君無邪那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把你藏的可真是深啊。」代天也沒有隱瞞，反而是大膽的扯開蒙著自己臉的面紗，粗狂的臉上依舊蓄滿了鬍鬚。


  「本小姐可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呵，不知道？他給你身份讓你進來買下那個貨物，你跟他關係匪淺。」


  代天一點都沒有想跟席慕可嘮家常的意味，不耐煩的回答后，一拳砸碎了旁邊的茶几，朝著席慕可靠近。


  本身有些寬廣的馬車，因為三個人的打鬥此刻顯得有些擁擠起來，席慕可有些吃力的躲避著代天的追擊，一拳又一拳的砸了過來，席慕可即便是再能逃也被打中好幾次，很快，小身子就被代天拎了起來，猛的砸向車廂，馬車還是急速的行駛著，沒有了車夫，馬兒晃晃蕩盪的亂跑，很快就跑到了懸崖邊上。


  「哈哈哈，小傢伙，要怪就怪你認識了君無邪那個男人。」


  一掌蓄力朝著席慕可的腦袋就揮了過去，卻不料席十一從一旁沖了出來，直接撞向代天的手，那一掌拍向了席十一，整個身體衝破了車廂，那個小身子就如同脫了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摔在懸崖邊上，一圈一圈的滾著。巨大的聲響讓席慕可猛的從暈眩中驚醒，看到飛出去的席十一怒目圓睜著，撕心裂肺的大喊著：「席十一！」


  人總是在極其不可能的情況下，爆發出巨大的威力。


  就好比席慕可，被揍的全身酸軟無力的情況下，還能蓄滿力氣踹開身材粗壯的代天，緊跟著跳了出去。


  奮力的奔跑著，額角的血浸濕了自己的眼眶，在模糊的視線中，看到了滾向懸崖邊處的席十一，那樣脆弱不堪的身體那樣毫無知覺的滾著，眼看著席十一就要掉下懸崖。


  席慕可猛的飛撲過去，一隻手狠狠的死死的抓住了往下墜的席十一。


  席慕可的血滴在了席十一的臉上，身處半空中的他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的席慕可，無聲的蠕動著嘴唇。


  因為用力，席慕可的臉上青筋暴起，小臉上充斥著紅血絲，也因為額頭的血跡，顯得有些可怖狼狽。


  身後的代天一步一步逼近著，席慕可卻無暇顧及。


  「這裡的風景如此美麗，你們兩個也是會挑地點。」


  「.……」無聲的沉默著，席慕可的大眼不似從前那般閃耀璀璨，有些害怕無助，彷徨的閃爍著。


  席十一無聲的張開著嘴巴，哼哼唧唧的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滿臉的渴求。全身是傷的他即使是狼狽不堪，也讓人覺得他，依舊是那個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高傲的清潔的白蓮。


  「小啞巴……我.……害怕。」這是第一次，席慕可用儘力氣說話，用儘力氣顫抖著說話，用儘力氣不讓自己去哭泣，她害怕，從未有過的害怕，這種至親之人離開自己的害怕她不想再經歷一次，所以，拜託……求求你。


  「.……」席十一依舊沒有說出話來，但是卻艱難的抬起另一隻手，拍了拍席慕可的手，示意她鬆開。


  「我不要……不可能。」帶著哭音的話語，緊緊的抓住那隻手。


  「不要？一起下去好了。」代天的聲音在席慕可的身後響起。


  「求求你，求求你……幫我救他好不好。」


  求求你.……

  席慕可哭沙啞了的聲音在這寬闊寂靜的懸崖上回蕩著，那樣的讓人覺得充滿著祈求。


  「求我？哈哈哈，可笑可笑。」一腳狠狠的踩在了席慕可的背上。


  痛苦的大喊著，抓著席十一的手微微鬆了松，席慕可又害怕的緊緊抓住，很恨，很恨自己的另一隻手沒有力氣，很恨，很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求求你，拜託.……你要殺的是我，與他無關。拜託.……」


  又是強烈的求救，代天卻沒有絲毫感覺，他的內心甚至是感覺到一種折磨人的快感，他覺得自己是瘋了，看到這個小丫頭對自己的求饒竟會覺得是君無邪那個男人跪下來對自己苦苦哀求。


  想到這腳下又是用力，席慕可痛苦的大叫著，手裡抓著的另一隻溫暖的手即將鬆開。


  「小啞巴……」一聲輕輕的呼喊，沙啞中帶著絕望，帶著渴求，帶著痛苦。


  席十一的手有些用力的掰著，乾淨澄澈的眼裡全是席慕可痛苦絕望的表情。


  「來世.……」


  一聲乾淨清新的聲音微微響起，席慕可猛的愣住了神情。


  「小啞巴……你。」


  不可置信的眼睛緊緊的盯著席十一的嘴唇，席十一又張開了嘴。


  「你可願渡我……」


  緊接著，猛的扯開了席慕可的手。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眼裡直至最後一刻還是席慕可的笑顏。身體往下墜著，往下墜著，彷彿沒有盡頭。


  「以後他是我弟弟了，我要好好照顧他。」


  「姐姐帶你去看最美的風景！」


  「小啞巴，姐姐為了你連美哥哥都不理了。」


  「看啊，這個是席字！也就是我和你的姓氏。」
……

  所以死之前腦海里全是你的模樣，真好。


  「不要.……不要！」


  席慕可瘋了一樣撕心裂肺的呼喊著，身上的重力一沒，趕緊爬了起來，就要跟著往下跳。


  「小野貓！你冷靜點。」君無邪猛的拉住了席慕可，用力的抱住掙扎的人。


  黑鷹與君三早已對上了代天，三人打的不可開交。


  席慕可已經聽不到君無邪的聲音，腦海里全是剛剛少年的模樣，「放開我！走開！你們這些人都給我滾開！滾開啊！」滿臉通紅，分不清是淚水還是血跡，小臉已經模糊的看不清。


  「我要去找小啞巴。他不認識別人只認識我，我要是不在，他會害怕的。」


  「你冷靜點，他不在這裡！」


  「求求你，讓我去找他好不好，他會害怕會害怕。」


  衣衫襤褸，看不清容貌的席慕可此刻並沒有讓君無邪覺得臟，反而是心疼。沒有多言的點了她的睡穴，女孩不動聲色的倒了下來，眼睛卻沒有閉上去，空洞的睜著眼沒有聲息。


  「本公子要親手了結。」


  只扔下一句話，就抱著席慕可遠離了懸崖。


  一路上懷裡的人沒有一點聲息，安安靜靜的就像個瓷娃娃。


  君無邪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抱著人來到一處空曠的草地上，將人放了下來。


  有些小心翼翼的喚著席慕可的名字，沒有動靜，席慕可就像一個傀儡般不動絲毫，看著她身上的血跡，眼裡閃過一絲懊惱，果然……還是來遲了。


  「君壹，給她清理傷口。」


  一陣無聲的響動，穿著一身白衣服的人出現在了席慕可的眼前，開始動手為她清理一些表面傷口。


  「公子，其他傷勢，還得有個溫度適合的地方，這野外的溫度不太適合。」


  「把情況通知離沐，人帶回席府。」


  「是！」


  這邊黑鷹與君三兩人合力將代天擒住，正要離開，卻見三個打扮詭異的人在懸崖邊處徘徊后往懸崖跳了下去，黑鷹空洞的眼眸微微一閃，沒有多言。


  「大膽！爾等竟敢闖太師府！」


  君無邪抱著木然的席慕可直接闖了進去，侍衛看到他懷裡的人急忙通報。


  席斯年與席佐急匆匆趕來，看到君無邪懷裡睜著眼睛卻沒有生氣的人兒，心猛的揪了起來。


  「你……」


  「抱歉，此事情況緊急，還請太師準備好溫度適中的地方，小的要為席千金診治。」君壹的聲音突然響起，席斯年等人才看到君無邪的旁邊竟還有別人，不等自己疑惑，席佐已經開了口。


  「還請跟我來。」


  一行人朝著席慕可的房間走去，途中父子兩人不斷的盯著席慕可，不敢錯過一絲一毫她的情況。


  「還請各位在門外等候。」


  君壹攔住了人，讓席斯年皺起了眉。


  「本太師如何知道你會如何對待老夫的女兒。」


  「太師放心，小的此次前來就是來診治席千金的。」


  君無邪有些惱怒的將人直接推了出去，「事情始末本公子會一一跟你們說明。」


  「離沐呢！那小子不是和可兒一起出去的嗎？還有十一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老夫的女兒剛出去半天，回來又是半條命都沒有的樣子！」


  不等君無邪開口，席斯年已經一拳砸向了茶几，臉上的憤怒盡顯。


  「還請君公子一字不漏的講出來，席佐知道，舍妹與您關係匪淺。」


  聽到席佐的話，君無邪的眼眸閃了閃，看來這席家大少爺不是好糊弄的，罷了罷了。


  「此次事件本公子有一半的責任，至於離沐，應該是被你們所謂的王困在了皇朝。還有那個席十一……」


  突如其來的停頓讓席斯年還有席佐都有種不好的預感。


  「墜入懸崖。看情況，應該是沒有生還的機會了。」


  「！！！」


  「怎麼可能！」


  席斯年有些不敢置信，聽到這個消息一下子放佛老了十歲般，眼裡的悲傷難以掩蓋。


  「本公子也沒想到有人會對席慕可出手，她親眼看到那個席十一掉下懸崖，本公子到的時候，剛好看到她沒抓住席十一的手，她情緒太過激動，怕她承受不住，所以點了睡穴，但是看樣子沒用。」


  「什麼意思！老夫完全聽沒明白！為什麼十一那個孩子會死，都是什麼人乾的！該死！」


  席斯年已經難忍憤怒的對著君無邪出手，君無邪一世瀟洒孜然，桀驁不馴，此刻面對席斯年的拳頭，卻沒有動彈分毫。席佐剛從君無邪的話語中反應過來，立馬上前阻止。


  「爹……請您冷靜。現在可兒的情況還不知情，十一生死未卜，還需要您做主，爹。」


  一句話，讓在暴怒邊緣的席斯年冷靜了下來。


  「老夫……想知道那個人的醫療能力。」


  「起死回生。」一句話，是對君壹能力的肯定，也是他放心讓君壹治療席慕可的原因。


  三人僵持中，君壹打開了門。


  「怎麼樣？情況還好嗎？」


  君壹看了眼君無邪，得到允許后，開了口「傷勢無礙，但是……情緒不佳，雙眼選擇性失明，現在的模樣就像個.……傀儡。」


  一句話……讓在場的幾人如雷劈住般，難以置信。隨後趕來的離沐，站在不遠處……腳步如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