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陌上花開，小橋流水
那一瞬間，電視電影里出現的什麼入室綁架搶劫的情節，過山車一樣在她腦子裡過了一遍。
喬薇臉色發白，拿著手機的手都抖了起來。
強逼著自己冷靜下來，差點撥打了110……
公寓里。
安安咯咯咯的笑聲幾乎要穿透屋頂，小傢伙玩的累了，指揮著保姆阿嫂拿吃的出來。
廚房裡的烤箱正在烤著曲奇餅乾。
小傢伙腆著小肚子噠噠噠跑進廚房，小大人模樣吩咐阿嫂，「軍長叔叔是我的客人，阿嫂你晚上要多做一些好吃的，餅乾和蛋糕也要多烤一些，知道嗎？」
阿嫂：「.……我知道了，你趕緊再去給你媽媽打一個電話，你帶朋友回家做客你媽媽知道嗎？」
阿嫂對中午送小傢伙回來的這個穿軍裝的高大男人莫名的帶了一種肅然起敬的感覺。
但那人只說是家裡女主人的朋友，況且又是軍人，看著也不像壞人，阿嫂又不好把人趕走，喬薇的電話又打不通，只能這麼尷尷尬尬了一個下午。
安安『噓』了一聲，咬著一根小胖手指頭用氣音問阿嫂，「阿嫂，上次媽媽不是說她喜歡高高大大很膩害的警察叔叔嗎？你看那個軍長叔叔怎麼樣？」
阿嫂：「.……」
咳，小小年紀還知道給自己媽媽做媒了？……
客廳里的玩具散亂了一地。
阿嫂端了烤好的小餅乾出來，安安眨巴著眼睛，看著被自己弄壞的小火車在阮睿的大手裡又完好如初的樣子，扯著小嗓子大叫，「哇，軍長叔叔你好膩害誒，來，獎勵你吃一塊小餅乾。」
「.……」
阮睿不喜歡甜食，但兒子餵過來的，他張口咬下，眉頭都沒皺一下。
外面的門鎖傳來轉動聲，起先還以為是喬薇回來了。
但阮睿軍人直覺敏銳，很快察覺到了不對勁，眉峰凌厲，一把將安安拽過來護在身後，然後破門而入的是幾道穿保安制服的身影……
半個小時后。
小區物業管理員、還有幾個社區不知道什麼職位的主任科長，一番小心翼翼之後，帶著破門而入的保安離開了。
阿嫂在一番驚嚇之後在喬薇的示意下帶著安安回了房裡，客廳只剩下那大眼瞪小眼的兩個人。
喬薇整個人還處在凌亂當中，看著沙發上雙腿交疊悠然自得的男人，一張小臉五顏六色的全都過了一遍。
深呼吸再深呼吸，她盡量壓抑著自己的聲音，「請問這位先生，拐走我的孩子又闖到我家來是什麼意思？」
「你的孩子？」
阮睿站起身，個頭比她高出許多，小丫頭片子倒是變化不小，許是生了孩子的緣故，不再像五年前那樣看著身板纖瘦了，身體豐盈了一些，渾身上下都透著輕熟的女人味兒。
「薇薇，你說錯了，孩子我也有份。」
語氣還是如同五年前那樣，即使心裡再壓抑，可也壓抑不住一張臉上的激動。
喬薇冷眼看著他，「你說這句話的時候良心不會痛嗎？當年你渺無音訊，我一個人辛辛苦苦懷孕生子，和家人決裂，現在孩子大了，你跑來跟我說孩子你也有份，你有什麼份？除了提供一顆精-子你有什麼份？！」
她一字一句，咄咄逼人，阮睿本來就不是擅長嘴上功夫的人，被她這麼一通控訴，最後也只是憋出了兩個字來，「抱歉。」
「.……」
喬薇顧忌著被阿嫂帶回房間里的安安，不想同他聲嘶力竭在這裡吵架。
但五年後再見面，她心裡仍是狂風暴雨過境一般，慌亂的可怕。
抬手指了指門口的方向，「你走吧，以後別再來了。」
「薇薇！」
阮睿擰緊了眉峰，試圖和她解釋，「我當初找過你，可後來你們家搬走了，你學校也辦了退學，我以為你是不想再見到我.……我並不知道你……」
喬薇冷笑，「是啊，我是不想再見到你，門在那兒，您請便吧。」
阮睿腳步不動，他抬手，放輕了力道去握住她纖細的胳膊，「當年之事我很抱歉，那時你年紀還小，我又要去出任務，當時出於保險考慮，我才會給你那顆葯，你知道的，我並非……」
喬薇眼眶有些發紅，「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我學也退了，孩子也生了，這些年沒有你我們母子過得也挺好的。安安很乖，我跟我父母的關係也慢慢修繕了，一切都在慢慢的好起來，阮教官，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為了追求你可以豁出去一切的小丫頭了，你先走吧，我今天有點累，關於孩子的事情，等有時間了再說。」
阮睿低頭看她，最終，還是慢慢鬆開了自己的手。
「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過來。」
喬薇很想說讓他不要再來了，但看他轉身時的步履蹣跚，話說不出口，只是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
晚餐沒什麼胃口吃，喬薇洗了澡就蒙著被子躺到了床上去。
阿嫂還在收拾著客廳的狼藉。
安安躲在自己的小房間里，剛剛阿嫂已經給他換上了卡通的睡衣。
小傢伙察覺了媽媽今天心情看起來不好的樣子，加上心思較之其他同齡的孩子敏-感了一些，他大約知道，媽媽心情不好是因為今天送他回家的這個軍長叔叔？
磨蹭了一會兒，小傢伙噠噠噠出了自己的房間，跑去廚房。
阿嫂正在廚房裡清洗碗筷呢，見小傢伙跑進來，還以為他是晚餐沒吃飽，結果安安站在冰箱邊上，自己找了杯子，「阿嫂，你能幫我倒一杯牛奶嗎，我端去給媽媽。」
喬薇沒吃晚飯，阿嫂心裡也有些擔心，小傢伙這麼自告奮勇的，阿嫂趕緊擦乾淨了自己的手，「那你等等啊，我再拿一些小餅乾，你媽媽沒有吃晚餐，安安乖一點，待會兒勸勸她，把東西都吃了，知道嗎？」
安安用力點頭，小奶音濃濃，「我知道啦，肚子餓很可憐的。」
「這就乖了。」
阿嫂欣慰地摸摸他的小腦袋。
他來這裡照顧這對母子快三年多了，當時喬薇一邊照顧孩子，一邊自學，還要備考，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卻有一股不服輸的韌勁兒，阿嫂被她那種不屈不撓的精神感染，心裡不由也敬佩起來。
……
安安端著塑料的小托盤，裡面放了一杯牛奶，還有阿嫂切好的水果和餅乾。
主卧的門沒有關，安安騰不出手來敲門，只好站在門口喊媽媽。
喬薇應了一聲，小傢伙才進去。
卧室里亮著燈，喬薇心裡零零亂亂的，事情太多了，擠的她頭疼。
安安端著托盤小短腿走進去。
「媽媽，阿嫂說你沒有吃晚餐會肚子餓，我給你拿了好吃的進來。」
喬薇偏頭，看見了小傢伙把吃的放在桌子上，去年給他買的小鴨子睡衣已經小了，穿在身上連小肚子都腆了出來。
圓鼓鼓一小顆，像丸子一樣。
喬薇忍不住笑了一下，抬手勾了勾，「過來。」
按照以往的慣例，媽媽這麼抬手的時候就表示他要挨揍了。
剛上幼兒園那會兒，因為實在太調皮搗蛋，安安小屁股被揍的次數可不少。
所以媽媽現在一勾手，他條件反射的就伸手往後去捂著自己的屁股，那樣子莫名萌了喬薇一臉的血。
屁孩子！
「過來，媽媽不打你，真的。」
「.……」
安安撅了撅小嘴，「可是軍長叔叔他是好人，他還說以後會幫我打壞人呢。」
喬薇扶額，「你才多大，好人和壞人臉上又沒有做標記，你怎麼分得清的？」
她實在是不敢想，要是今天帶走他的人不是阮睿，而是真正的人販子，她現在該怎麼辦？
這孩子沒有遺傳到爸爸媽媽的智商，也不知道遺傳了什麼東西，從小就特別的皮，越揍越皮的那種，上了幼兒園這一年多倒是好了一些。
「我分得清的。」
安安鼓著腮幫子，「我覺得他看起來就是個好人。」
「.……」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父子之間的心靈感應？血緣還真是很奇妙的東西啊。
「那你告訴媽媽，你是不是很喜歡你那個軍長叔叔？」
安安小心翼翼地看著她，似乎在想著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喬薇抬手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臉蛋，「看著我做什麼，說真話，喜歡還是不喜歡？」
安安咯咯笑著點頭。
喬薇一顆心瞬間就複雜了起來。
忍不住有些吃醋起來。
那個男人五年都沒有出現過，現在才出現一天，就把兒子的心給拐走了。
「你喜歡他哪裡啊？」
喜歡哪裡……
安安咬著手指頭，這個問題.……他也不知道啊，想了想，最後說道「就是喜歡啊，哪裡都喜歡。」
然後仰著小臉蛋兒湊過去蹭著喬薇，「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媽媽啦。」
小傢伙說完，偷偷抬眼去看喬薇，「媽媽.……你、是不是認識那個軍長叔叔啊？」
喬薇拿著杯子和牛奶的動作頓了一下，繼而淡淡地道「以前認識。安安，你那個軍長叔叔，你記得不要告訴外公外婆，知道嗎？」
事情已經過了五年，喬爸這幾年來對她的態度雖然還是冷冷淡淡的，但因為有安安這個外孫在，父女間的關係好轉了不少，加上喬媽這些年身體大不如前了，受不得刺激。
如今這樣的生活就已經很好了，至少平安安穩，喬薇真的，不想再橫生什麼枝節出來。
安安雖然不太明白他們大人之間的事情，但還是乖順地點頭，「好，那媽媽拉鉤，這是我們三個人的秘密，不告訴外公和外婆。」
喬薇被小傢伙嘴裡說的『三個人』弄的微微晃神，指尖下意識就抓緊了被子的一角。
三個人……
第二天一早，幼兒園開始放暑假了，喬媽早先就來了電話，說把安安送過去幾天，兩個人想外孫了。
喬爸賣了之前的小區之後帶著喬媽回鄉下住了一陣子，後來又在郊區那邊買了一棟複式的房子。
郊區那邊空氣好，也適合休養，偶爾周末或者節假日的時候喬薇也會帶著安安過去。
下了雨，外面氣溫低，而且還濕冷濕冷的。
喬薇把兒子穿的厚厚的，帶著他出門的時候給阿嫂打了電話，說是這幾天給她放假，安安在外公外婆那邊，她一個人也是不著家的，律所一堆事情還沒處理完，估計要忙到大年三十那天了。
上午十點多，把安安送到喬爸喬媽那裡之後，喬薇開車去了律所。
大老遠就看見了律所門口一堆人擠著。
李律師被圍在中間，幾個民工模樣的人言辭激烈，保安和別的同事拉都拉不住。
喬薇剛剛停好車，不知道誰看過來一眼，看見她，十多個民工呼啦一下全都跑了過來。
「喬律師在這兒呢！」
「喬律師，這馬上就要過年了，大傢伙兒都等著工錢回家過年呢，這官司什麼時候打啊？」
「就是啊，當初不是打了包票說年前一定會幫我們把工錢給追回來的嗎？」
「就是啊，喬律師，你們到底怎麼打算處理這場官司的，倒是給個準話兒啊。」
「.……」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喬薇臉上揚著標準化的笑容，「大家安靜一下，聽我說。」
人群漸漸安靜下來，都是些進城務工的農民，大家辛辛苦苦了一年，就想著拿了工錢回家過個好年。
可包工頭拿著錢不見人了，大家都著急。
喬薇清了清嗓子，「我們律所最近真的都在為這件事情忙著，可現在包工頭不見了，就算到警察局立案那也得走流程要時間是不是，況且現在年底了，所有的事情都堆積在一起，大家再耐心等幾天，行不行？」
領頭的一個操著濃重的方言道「那要是年前我們還是拿不到工錢怎麼辦？」
「拿不到我就先給大家墊付，這樣行不行？」
「.……」
喬薇這話一出，不止那些民工驚住，就連李律師和律所其他人也是一臉的震驚。
李律師最先反應過來，連忙把喬薇拉到一邊去，「喬律師，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呢？墊付？那可是八十多萬呢，萬一最後工錢沒有追回來，你豈不是血本無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