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番外：陌上花開，小橋流水
結果收拾書包回到宿舍的時候外面天已經黑了。
手機在口袋裡嗡嗡嗡地震動。
拿出來一看，是個陌生的座機號碼。
星瑤蹙了蹙眉，還以為是廣告推銷的，沒接。
結果剛剛掛斷又打了過來。
還挺契而不舍的。
星瑤還是接了。
那邊卻傳過來喬薇帶著哭腔的聲音，「瑤瑤，你能不能幫幫我？」
「.……」
……
四十多分鐘后，一家地段稍偏僻的麥當勞里。
星瑤找到坐在最角落裡的喬薇的時候，她手裡正捧著一杯冒熱氣的白開水。
那是店裡的店員看她臉色實在是蒼白的厲害，不知道從哪裡弄過來給她的。
桌子上是一個牛肉漢堡，喬薇沒有吃，整個人挺直脊背坐著，握著一次性杯子的手在顫抖。
「薇薇？」
星瑤上上下下地看著她，「你怎麼從醫院跑出來了？乾爸乾媽知道嗎？孩子呢？……」
喬薇說話的聲音還帶著顫音，「我沒有做手術，……瑤瑤，我想通了，我想把孩子留下來.……」
她越說聲音越低，最後整個人都瑟縮了起來，眼淚撲簌簌地掉，瘦削的肩膀哭的一聳一聳的。
「那你爸媽他們.……」
「他們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了，我偷偷跑出來的。」
「.……」
星瑤陪著她在麥當勞里坐了一會兒，直到她情緒平復了兩個人才離開。
喬薇身上還穿著醫院的病號服，外面套了一件薄款的大衣。
星瑤沒辦法，大晚上的身上的錢也不夠去住酒店的，最後只能打車帶喬薇去了臨近郊區那邊的一處中級小區里。
那邊都是小戶型的單人公寓，都是單身人士居住的多。
星瑤在那裡有一處房子，前年過生日的時候陸老夫人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後來離開陸家之後那處房子她一直就沒有住過了。
一室一廳的小公寓，傢具齊全，唯一的缺點就是這邊離市區實在是太遠了，差不多坐兩個小時的車才到。
兩個小姑娘到公寓的時候已經快晚上十點了。
喬薇一路沉默著，星瑤的電話里有好幾個未接來電。
她嘆著氣，最後還是給喬媽回了過去，說喬薇人現在暫時跟她在一塊兒，沒有事情，讓他們不要擔心。
喬媽哭的嗓音都是嘶啞的，隱約還能聽見喬爸在那邊氣急敗壞的聲音。
星瑤安撫了一下，掛了電話。
再轉身看看沙發上抱著膝蓋沉默不語的喬薇，頓時覺得頭疼。
……
小區樓下就有超市和商店，除了到市區那邊交通不太方便之外，其餘倒還是挺好的，最主要的是空氣很好。
喬薇未婚先孕的事情不知道在喬爸喬媽那邊的小區里怎麼傳開的，小區里那些嘴碎的老太太們八卦的津津有味，更有的還去問喬媽孩子的爸爸是誰，打算什麼時候辦喜事。
喬媽病了一場，身體本來就不好，又因為一直高度的擔心和焦慮，整個人憔悴了好幾圈。
後來喬薇偷偷跑回去看過，不過老爸已經帶著老媽搬離了小區，不知道去了哪裡。
喬爸已經放了話，她要是執意不把肚子里那個父不詳的孩子拿掉，就跟她斷絕父女關係。
喬薇哭了好幾次，也猶豫過。
自己決定留下這個孩子是對還是錯。
她辦了休學手續，一個人住在星瑤的小公寓里。
星瑤沒課的時候都會過來陪她。
喬薇後來才知道，喬爸帶著喬媽回了鄉下老家去養病。
喬媽心臟病犯了，住了一個多星期的院。
星瑤盡量撿輕的和她說，喬薇現在是孕婦，她怕說了什麼別的，會刺激到她的情緒。
比如喬家之前的小區，那天喬爸喬媽走的時候她去送了，聽見那些大媽們在說喬家的姑娘未婚先孕，被學校開除了，現在連男朋友也不要她了。
星瑤當時就想衝上去和她們理論，後來被喬爸給拉住了。
兩個老人家因為喬薇的事情，身心俱疲，蒼老憔悴不少。
喬爸搖頭，「算了，讓她們說去吧。」
星瑤當時眼眶就紅了，為喬薇心疼，為兩位老人家難過。
畢竟喬家的父母從小待她很好，現在成了這個樣子，她心裡難受的要死。
……
隨著孩子在肚子里一天天長大，喬薇之前還動搖要不要把他拿掉的心，漸漸就堅定了下來。
她的孕期反應除了前期會有些反胃之外，別的幾乎沒有。
只是因為人生的瘦了一些，所以就顯得肚子格外的大。
她的銀行卡里，喬媽偷偷給她打過十萬塊錢，後來應該是被喬爸發現了，沒有再打。
星瑤每回過來的時候也會給她帶營養品過來。
不過她知道星瑤賺錢辛苦，而且還要交學費，後來說了幾次，讓她不要再帶東西過來。
星瑤嘴上說著下次不帶，後來再過來，依然拎著一堆東西。
……
喬薇的預產期是在次年的七月份。
她懷孕月份大了，星瑤就不放心她一個人自己住了。
好在放暑假是在她預產期之前。
星瑤推了同學幫忙介紹的暑假工的工作，怕喬薇哪天就突然發動了。
小公寓里慢慢準備了小孩子的東西，星瑤沒告訴她，那是喬媽偷偷買了寄過來的。
這幾個月喬媽都會打電話過來問喬薇的情況。
星瑤如實說了，也說了之前產檢的時候醫生說過，孩子胎位有點不正，到時可能需要剖腹產。
但醫生的建議是先順產。
喬媽又在電話里絮叨著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讓星瑤到時記得提醒她先洗頭洗澡。
兩個丫頭，一個年齡比一個小，哪裡懂得生孩子需要注意些什麼。
結果一號晚上吃完飯的時候，星瑤帶著喬薇在樓下散步，剛走沒幾步，喬薇臉色就變了。
肚子里一陣絞痛，星瑤懵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是不是要生了。
這離預產期還有十多天呢！
喬薇也意識到自己應該是要生了，她看過書籍，知道現在這個情況估計是羊水破了。
但疼的說不出話來，後背很快就被汗濕了。
現在這個情況再去市中心的大醫院已經來不及了，不過好在附近也有私人的醫院。
幸好這個時候樓下散步的人蠻多，好心人不少，星瑤和其他人一起把喬薇送到附近醫院的時候她幾乎已經疼的快說不出話來了。
喬薇很快被推進分娩室里。
順產過程並不順利，大出血，只能轉剖腹產。
剖腹產需要家屬在同意書上面簽字。
可手術室外面就一個小姑娘，沒有其他的家屬。
醫生大約也是見多了這樣的場面，女人生孩子的時候沒有人陪同。
最後只能讓星瑤籤字。
星瑤什麼都不懂，只是先前在外面聽見分娩室里一陣一陣撕心裂肺的叫聲，她握筆的時候手都是發抖的。
她問醫生喬薇的情況怎麼樣了。
醫生帶著口罩，說話的語速又快，星瑤只聽清楚了會儘力幾個字音。
……
折騰了整整一個晚上，喬薇是在第二天中午才醒過來的。
剖腹產的麻藥過後腹部的傷口疼的厲害，她整個人都沒有什麼力氣，口乾舌燥的，唇上已經起了死皮。
病房裡只有她自己，喬薇下意識垂眼去看自己已經平坦下去的小腹，那裡的傷口疼的她想哭。
孩子並不在病房裡，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兒。
昨天生產的時候不知道出了多少汗，除了腹部的刀口之外渾身哪裡都難受。
門口傳來響動聲，喬薇轉眼看過去，看見了護士抱著寶寶進來。
白色的襁褓里小小的一團，粉嘟嘟的，皮膚還皺吧著，沒有睜開眼睛。
「是個男寶寶，重六斤二兩呢，剛剛睡過去了，來，您看看。」
喬薇扯了扯唇，面容和藹的護士把孩子放在她的身側。
剛剛出生的小嬰兒，眼睛閉著，還能很清晰地看見那雙眼皮上面的毛絨血管，小嘴巴微微翹著，嘴角流了一點點的口水漬出來。
所有的疼痛和苦難，彷彿在看見這個小小嬰孩的一瞬間，都煙消雲散了。
喬薇問道，「對了，請問一下，我朋友去哪裡了？」
「你是說昨天陪在產房外面的那個小姑娘吧？」
喬薇輕輕點了一下頭，「對，她是我妹妹。」
「她早上就走了，說要回家去拿錢。」
「.……」
喬薇眉心蹙了起來，星瑤有多少錢她大概還是清楚的，她要自己生活，還要交學費，星暖在上城也需要費用，她那點錢，哪裡夠？
……
星瑤是下午回來醫院的，拎了一個保溫盒的湯過來。
不過喬薇還在午睡，星瑤把湯給她放在床頭就去看剛剛出生的小寶寶了。
喬薇是後來才知道的，星瑤為了給她籌住院的費用，在陸家大門外跪了半個早上，後來才從陸文祥那裡拿了錢過來。
那時她已經出院回家，回到小公寓里坐月子。
自從喬爸說了斷絕父女關係之後，當真是和喬薇這個女兒絕了往來，她生孩子父母不曾來看過一眼。
喬薇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去責怪，路是自己選的，她選擇了把孩子生下來，在父母那裡，就已經是相當於是捨棄父母不要了。
星瑤請了一個月嫂過來。
喬薇趁著月嫂在小廚房裡忙活的時候拉著她的手問「你是不是回陸家拿錢去了？」
這是她唯一想到的可能。
她知道自己的住院費用不低，林林總總加起來也要兩三萬塊錢。
星瑤不可能拿出那麼多錢，可她把醫院的費用都繳清了，還請了月嫂，喬薇幾乎不用想就知道，她肯定是回陸家去了。
「他們反正又不差這點錢，再說我回去拿點生活費不是很正常嗎？」
星瑤避重就輕，喬薇卻沒有讓她含糊過去，「那天我聽李護士說你去問了她拿跌打的藥水，你老實說，陸家那個老巫婆是不是為難你了？」
「.……」
星瑤確實不擅長說謊，只能把宋玉華讓她在大門外面跪了幾個小時的事情說出來。
宋玉華心裡對她有氣，這麼發泄發泄星瑤還是能忍的，再說，她除了忍也沒別的辦法。
畢竟喬薇脫離了喬家，就剩她這一個閨蜜朋友了，她還能怎麼辦？
喬薇沒忍住，還是哭了出來。
嘴裡來來去去罵星瑤傻，明知道陸家是什麼地方，她自己還巴巴跑過去讓那個老巫婆折騰。
說到最後，姐妹兩個抱著頭一起哭。
月嫂不明所以，只是端著熬好的湯進來的時候，看見喬薇在哭，連忙操著夾著方言的普通話說道，「哎呀，這坐月子是不能哭的呀，對眼睛不好咧，快別哭了。」
「.……」
「啊？對眼睛不好？」
星瑤趕緊抬手去抹她的眼睛，「別哭了別哭了，把眼睛哭壞怎麼辦？」
喬薇被她的語氣逗笑，一時又哭又笑的。
晚上給孩子餵奶的時候，喬薇看著懷裡貪吃的小傢伙。
其他的沒看出來，就看出來那雙眼睛隨了他爹，性格好像也隨了他。
悶悶的，不怎麼哭，大多時候都是睜著一雙眼睛滴溜溜的，餓了或者是拉了就扯著小嗓子乾嚎。
「臭小子。」
喬薇伸手去輕輕戳了一下他滑溜溜的小臉蛋，自言自語，「媽媽會好好努力賺錢把你養大的，你也要乖乖的，知道嗎？以後長大了要好好孝順你星瑤阿姨，咱們母子欠她太多了……」
星瑤推門進來打斷了她的聲音。
手裡拿著一頂大紅色的小帽子。
「這是前段時間我外婆織的，剛好給寶寶戴上。」
「這是前段時間我外婆織的，剛好給寶寶戴上。」
小帽子上面綉了一隻老虎，老人家的說法是老虎兇猛，寶寶戴了寓意是可以護身之類的。
星瑤笑眯眯的把帽子給小傢伙戴上。
小寶寶剛剛吃飽，被星瑤抱著，在她懷裡踢蹬小短腿，咯咯笑著。
星瑤逗了他一會兒，忽然想起，「對了，還沒給寶寶起名字呢，大名小名你想好沒有？」
喬薇這幾天卧床坐月子已經翻過字典了，「就叫喬硯吧，筆墨紙硯的硯。希望這小傢伙將來能像他老媽一樣從小就是個小學霸。」
星瑤細細念了兩遍，點頭，「『硯』這個字倒是挺好聽的，喬硯.……念著也順口，那小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