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噩夢
聲音是從大卧室傳出來的，姑娘們睡在裡頭。
坐在玄關，其實就是廁所門口的展鵬一激靈，起身敲了敲門。「出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孫凱做噩夢了而已。】啞女在展鵬腦中答道。
門外的展鵬哦了一聲，猶豫地坐了回去。
而屋中的啞女與衛茹都坐了起來。
「我沒事。你們先睡吧。」孫凱抱著雙腿，盡量扯出笑容來。
只是房間里太黑，另外兩個姑娘根本看不見她勉強擠出用來粉飾情緒的笑容，只能聽出她聲音中的顫抖。
啞女安慰地抱住孫凱的肩膀。雖然這肩膀太寬，想抱住不是很容易。衛茹也說：「放心，我們明天就出發找你的父母。」
孫凱搖搖頭，將頭在懷中埋得更深。
另外兩個姑娘看不見孫凱搖頭，卻長時間聽不見孫凱說話，就知道孫凱還是沒緩過來。衛茹不由得著急了：「哎呀你到底怎麼了，說出來也能好受點兒啊！」
過去很久，似乎下了很大決心，孫凱幽幽地說：「……我夢見武鑫和他的手下們了。
「他們臉上沾著血，朝我緩緩走過來，就像喪屍一樣。可在夢裡我知道，他們都是活人。
「我沒有地方可以躲。
「他們身上的血……就是我，殺死他們時，噴濺出來的。」
黑夜，萬籟俱寂。
孫凱抬起頭：「你們說，會不會是因為我們殺了他們，所以老天要報應我，帶走了我的父母？」
「不可能！」
衛茹快速地說道，雖然聲音很大，聽上去很堅決，卻在這堅決之下有一層心虛。
殺死活人，和殺死喪屍，完全是兩個概念。
這無關於對方是什麼身份，而是她們自己的底線。
在順風順水的時候，人可能不會想太多。但一旦陷入自己無法控制的局面，這種懷疑就會如烏雲一樣，籠罩在人心頭。
這種想法，對她們以後會有很大的損害。就像一條蟲子，侵蝕著大堤。平時堤壩始終那樣巍峨，但一旦風浪捲來，就可能因為這麼一條小蟲而轟然倒塌。
但她們肯定會面對風浪。末世之中，活人往往比喪屍更恐怖。等再遇到活人做對手，她們該怎麼辦？
難道站在那兒等死不成？
孫凱再一次將頭埋入懷中。
而衛茹也咬緊嘴唇。
【你們都是這麼想的么？】
啞女突然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說話的方式的原因，「聽」上去竟然有些冷淡。
孫凱和衛茹都抬起頭看向她。
【我倒是很高興，我也有機會殺死敵人。】啞女說道。
孫凱目瞪口呆。這跟啞女平時那小白兔的模樣可不太搭：「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不想再躲在別人身後。】
啞女斬釘截鐵。【既然武鑫跟他們的手下朝咱們衝過來，那他們就要有被殺死的覺悟。我不想一邊尖叫著一邊躲在葉文或者你們身後，看著你們殺人，染上鮮血，然後拍拍胸口說幸好我沒沾上人命。實際上，我連尖叫都做不到。】
衛茹也有些懵：「小語……我們沒有躲在別人身後的意思。更沒有埋怨別人的意思。」
不然那成什麼了？又當婊子又立牌坊。
【所以這不是我們的錯。】
啞女繼續「說」道。
【如果孫姐的父母是因為孫姐殺了人才和孫姐失散，那麼那些轉化為喪屍的人又犯了什麼錯？
【我的父母又犯了什麼錯？
【我的母親溫柔善良，憑什麼她會被病毒感染？
【我的父親努力工作，十幾年沒跟我母親紅過一次臉，憑什麼要被我母親活活咬死！
【憑什麼他們要經歷這些？我又做錯了什麼，憑什麼我要經歷這些！】
啞女喘息著，為了平復情緒握緊拳頭。【現在沒有什麼對錯之分。有的只有儘力活下去。他們死了，我要替他們活下去，替所有感染了病毒，所有已經死去的人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誰都別擋著我的路。不然我只能把擋路石頭都踢走。】
衛茹獃獃地看著啞女。「這是我頭一次聽你提到你的事情。」
【不是什麼好事，不想多提。】啞女一掃她外貌的軟糯，乾脆地說道，【不。我的父親不是被我母親咬死的。他是被葉文殺死的。但這讓我很慶幸。他沒有在死前轉化成喪屍。不然坐在他身旁的我肯定會被咬傷，也活不到現在。】
吧嗒，淚水順著啞女的面頰滴落到她的手背。只是她並不是用聲音說話，所以其他人「聽」不出顫抖。
就讓這黑夜，把一切眼淚和顫抖都包容吧。
站在門外的展鵬，百感交集。
他也殺了人。
甚至可以說，除了葉文之外，殺人的序曲就是他開啟的。是他開了那一槍，鋪平了其他同伴的殺戮之路。
用槍殺人，看著自己發射的子彈打出肉末和血花，這種衝擊力，不知道跟徒手和用刀殺人的感覺比起來，哪個更強烈一些。
他想敲門進去，卻被身邊的人制止了。
葉文做了個噓的動作。展鵬作為守夜人拿了個手電筒，所以能看見葉文的動作。
啞女為了要同時讓孫凱和衛茹「聽」見她所說的話，選擇了同時在所有小組成員的腦內書上寫字，所以也傳到了葉文和展鵬這邊。衛然身體不好，同樣的活動量他更容易覺得累，所以睡得更沉。
「到十二點了。你去睡吧。」葉文輕聲對展鵬說道，聲音很小，哪怕是肩膀碰肩膀的展鵬都得豎著耳朵才能聽見。
因此沒有驚動大卧室里的三個姑娘。
葉文撿著展鵬剛才坐著的小圓凳，倚靠在門框上。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也一樣，只想活下去。
但如果只是一味地追求活下去，恐怕會和大興島上的武鑫一樣，成為為人不齒的怪物。
一夜很長，也很短。醒來之後，吃過早飯，幾人商量接下來該怎麼辦。
製作喪屍病毒疫苗的倒計時從昨晚凌晨開始，還有十四天半，算是充裕的。但也證明了這個任務不是那麼容易可以完成。至少葉文等人從學校中找不到喪屍病毒疫苗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