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石多鳥
「仇人？恩人？你在說什麼。」
孫凱丈二和尚。葉文在學校里跟誰結仇了？沒印象啊。
葉文卻沒聽見。
記憶的泥沼再一次吞噬了他。
江雲霆，叛徒的名字。
前世，身負重傷的葉文好不容易從喪屍之皇面前逃脫，然後又被江雲霆派出來的人抓回了他們的基地。
那麼，是誰救了他？
那場炸毀斗獸籠的爆炸，是誰製造的？
葉文痛苦地閉上眼睛。
將綁在自己和弟弟身上的炸彈引爆的那一瞬間，那個女人凄楚卻決絕的面容，再次浮現在他面前。
衛茹，九級異能者，曾創造單人屠殺整個喪屍軍團記錄的女人，在末世之前，只是北山大學一個普通的大一學生。
前世，在她獲得異能前，也就是末世剛到來的三天內，江雲霆救下了她相依為命的弟弟。
雖為異能者，其實江雲霆的戰鬥力很渣，末世前期全憑衛茹保護。只是衛茹弟弟身患重病，全靠江雲霆的異能續命，所以即使江雲霆對衛茹姐弟並不好，衛茹也一直待在江雲霆身邊。
後來她的弟弟研究出了熱武器製造工藝，江雲霆自然近水樓台先得月，從此勢力飛速壯大。
人類的異能者是無法進化的，但喪屍可以。因此隨著時間的推移，人類和喪屍之間的實力差距越來越大，只有江雲霆基地出產的各種熱武器能夠勉強填補這個空白。因此隨著時間的推移，各個基地愈發依賴江雲霆。
可以說江雲霆能發跡，衛茹姐弟功不可沒。可個人膨脹的江雲霆顯然沒有感恩的概念。在葉文的記憶里，衛茹永遠是沉默而陰鬱的，蒼白的臉色連點兒血色都沒有，更別提笑容了。
前世每次與她合作，望著她在喪屍中所向披靡的身姿，葉文常常會想，如果是他救下了她弟弟衛然呢？
如果末世第一天，當他站在通往北山市的高速路上，沒有選擇逃避，而是勇往直前，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本來他的打算是先去南連市接孫凱的父母，將孫凱一家三口安頓好了，那時候他也該獲得異能了，再殺回北山市，救下衛茹姐弟應該不成問題。畢竟退一萬步講，他至少能確定衛茹和江雲霆都可以活到末世的第十年，但孫凱的父母可不一樣。說不定去晚半小時，這兩位把他當親兒子看待的長輩就不在人世了。
可現在既然那個不知所謂的末世生存大學逼他去殺喪屍，那他何不一舉兩得，順道把衛茹姐弟救下來？
不不不，可不止一舉兩得。到了北山市，他既能收集喪屍人頭，又能得到強大的助力，還能抱得美人歸，前世慘死的仇也能報了，簡直是一石多鳥，他為什麼要放過！
「葉文！」孫凱叫道。
「啊？」葉文回神，「你剛才說什麼了？」
「我讓你別去！」孫凱口乾舌燥，「算了，你要是非去不可，那我也跟你一起去。兩個人至少有個照應。」
「不行。」葉文斬釘截鐵，「太危險了。」
「我危險你就不危險了？！」孫凱不管，「就這麼定了。開車吧。」
葉文頓了下。「孫凱，你會拖累我。」
孫凱面色一僵。
葉文心裡有點不好受，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說實在的，孫凱又胖膽子又小，而且說句不好聽的，以她的條件，連利用女性的身體依附男性都做不到，真的很不適合在末世生存。
帶著孫凱去北山市，萬一葉文自己有個三長兩短，那孫凱十有八九會成為喪屍的盤中餐。就算僥倖遇到倖存者組織，也會被用作肉盾、誘餌或者儲備糧。
那不是把她往火坑裡推么！
如果孫凱覺得自己是在嫌棄她，那就讓他這麼覺得吧。反正自己也不在乎。只要孫凱能乖乖呆在安全的地方就行。
「葉文，我肯定會跟你去的。」
孫凱正色道，「我知道北山市很危險，我也知道我這人很沒用。不過不管你經歷了什麼，讓你變得跟之前完全不同，就算你再厲害，你也只有一個人。你肯定需要幫手。這周圍沒別人了，就讓我來幫你吧。哪怕你睡覺的時候我給你站崗放哨也行。」
「我會照顧好自己。但是我沒辦法分出精力照顧其他人了。」葉文又狠了狠心，「孫凱，我承擔不起累贅。北山市可不像這裡這麼寬敞。那裡道路狹窄，喪屍又多，萬一你被困在車裡，我沒有把握一定能救你出來！」
這下孫凱不說話了，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葉文嘆了口氣。「我去北山市是辦自己的私事，沒有理由拉你一起冒險。想想你的父母。哦對了，還有這女的。你得幫我照顧他們不是。」
孫凱別開頭，不去看葉文。她坐在葉文正後面，葉文的椅背擋住了她的臉，但依然能感受到她的低氣壓。
葉文鬆了口氣。低頭盤點背包裡頭的食物。「嗯，這些壓縮餅乾我拿走，再拿兩瓶水。剩下的給你，支撐三天應該沒問題了。萬一我耽擱了，你就進山，或者到水庫邊去。總之哪裡人少去哪兒就好。」
孫凱一言不發地打開車門。
葉文一愣。
不等他反應過來，孫凱已經走到他門邊，拉開葉文旁邊的車門，拍拍他的肩膀：「去後排睡一覺吧。我開車去北山。等到了叫你。」
葉文一愣，順著孫凱的目光看過去，忽然發現自己的手正在微微發抖。
是那種猝然間大量運動，肌肉無法適應的抖動，他自己都沒注意。
他有前世的記憶，但他的身體卻沒法從前世繼承。末世之前，他頂多打打球，跑跑步，雖然有前世積累的戰鬥經驗撐著，可是底子到底不厚。經過高速路上的戰鬥，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他必須休息。可他偏偏又沒時間休息。
孫凱憨厚地笑了笑，眼底雖有恐懼，卻強做洒脫地說，「萬一……嗯，我是說萬一，喪屍真的把我圍住了，那……你都救過我一次了，扯平了。」
「啊？」葉文有點懵。什麼扯平了？
可孫凱卻在這個時候發揮了胖子的優勢，不由分說地將葉文拖出駕駛座，塞到了後排。
「孫凱，你可想好了。」
葉文還是不敢相信孫凱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再三提醒道。
孫凱也是人，也有求生的慾望。慷慨就義易，從容赴死難。為了自己逃生，扔下親兄弟甚至親閨女的事兒在末世里都不新鮮，孫凱竟然會說出「扯平了」的話？
她肯定還沒考慮好。
孫凱沉默了一瞬，微微嘆息道，「你以為我想跟著你去么？我不知道北山市喪屍多麼？你真當我傻啊！但要是沒有你，我早死在高速路上了。你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你去送死嗎？我爹要是知道了，還不得把我剁零碎了。」
「可那是因為……」
「哎呀你咋婆婆媽媽的了。」孫凱把車發動起來，「我又不是滿大街亂晃，躲在車裡呢。你就把我當成是自動駕駛系統不行？再說我要是不去的話，你還得把車留在這兒，難道你想走到北山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