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開天地
所有練內家功夫的武者,都會遇到走火入魔的情景。
心火生,入魔障。
內息的道理玄而又玄,人類摸索修行無異於黑夜行船,僅僅靠著點滴的漁火,怎麼可能照亮沉如深淵之底的永夜。
一般來說,走火入魔都是因為心火太熾,用力過猛,致使神識入了魔障。
然而江離的走火入魔,卻又要比一般武者更為兇險。
長生真氣本是自成輪迴,不需要心火催化。但是如果自成輪迴的真氣強過武者本身的神識,則會以客犯主。
真氣乃是精純無比的能量,一旦沒有了神識的操控,則會更加猛烈,真氣和經脈的融合也會更加完美。
其結果就是,神識被真氣吞噬,最終變成一具充滿殺戮之氣的行屍走肉。
早年間有道門有一種秘術用這種方法練就所謂的「六丁六甲」,不過因為太過殘忍,不合天道,早就被道門所禁止。
如果江離繼續任由真氣沖騰,神識渙散,那麼最終的下場就是瘋狂的死去。
瘋狂的意思就是,不知自己為何人,不知所做為何事,只知道毀滅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最倒霉的是江離是在睡夢之中遇到這個魔障,因為在夢中人的神識本來就更為鬆散,更容易墮入沉淪之中。
長生真氣化為兇險無比的惡魔,獰笑著注視著這個人類少年,等待他變為它的犧牲品。
就在江離的最後一絲意識將要融入無窮無盡的混沌之中的那個瞬間,一道凜然的劍氣自天外而來,穿透了所有的鴻蒙,把江離的殘存的意識包裹住。
在劍氣的滋養之下,江離漸漸找回了自我,他睜開眼睛,看到了那一片混沌。
現實之中沒有任何場景比得上這片混沌的宏偉和巨大,萬物扭曲融合,天地一片死寂。
混沌和無序代表著絕對的靜止,亦是絕對的死寂。
然而江離不是死寂,他是混沌之中的唯一生靈,所有的生靈都有著對於生的渴望。
他的心神凝結了劍氣,伴隨著對於生命的渴望,向著眼前恐怖而又巨大的混沌斬去。
傳說天地初開之時,也是這樣的一片混沌,有神名曰盤古,持巨斧劈開這洪荒。
這些傳說始於民智開啟之前,沒有任何文字記載,只有一些古老而又殘破的筆畫留下一些神秘的記錄。
然而江離此時卻對於盤古開天闢地深信不疑,因為剎那間,那種遠古的記憶以一種神奇的方式再現於他的識海之中,凌然的劍氣凝結成巨大的斧子,向著眼前的混沌砍去。
一道耀眼的金光閃過,混沌被劈裂,陰陽被分開。
濁者為地,清者為天,天地從此刻才有了意義。
天空之中,一輪圓日不知從何時出現,帶來絲絲暖意。
而大地之上,江河過處,綠色的青草和嬌艷的花朵齊齊綻放。
江離滿意的看著眼前的景色,
山峰開始起伏高聳,江河開始萬里奔騰,萬物有了屬於自己的色彩,斬破死寂之後,是向死而生。
隨著識海之中的變化,江離的身體亦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巨變,首先是狂躁的陰陽真氣被一種極為強大的力量所阻隔,被迫緩慢下來。
緊接著在江離的丹田氣海之中,一道不屬於他的氣息凝氣成液,融入到氣海之中。
這道氣息泠然有寒意,是一道無上的劍意。
與此同時,江離背後的本命舊劍光芒暗淡下去,誰都不知道它是因何發出光亮,已不知此時它又為何歸於沉寂。
狂躁的陰陽真氣在劍意的抑制之下漸漸緩和,最為神奇的是劍意雖然無形,但是對真氣產生了有形的作用。
劍意幻形,一柄並不好看、甚至有些破舊的古劍出現在氣海之中,對著磅礴而出的真氣,輕輕斬下。
這一斬江離是初辟鴻蒙、開天闢地的一斬。凝聚著他的無上精神,也凝聚著當世第一劍客的劍意,更凝聚著傳說之中古神開天闢地的力量。
若不是他的精神還算堅韌,若不是四師兄大方的將本命劍贈與給他,若不是他恰巧《述異記》之中盤古的故事,那麼今天的情況絕對是截然不同。
長生真氣被斬開,竟然劃分為二,陰氣濁滯,陽氣迅猛,所以長生真氣之中陽屬性的真氣率先衝出氣海,繼而游遍全身。
長生陽氣是至陽至剛的真氣,與所謂的九陽神功,純陽功本屬同源。
至陽真氣遊走全身,讓江離猶如看到烈日當空,感受到暖意。
陰氣在氣海滯留,無處宣洩。然而陰陽之道終要守恆,陽氣已然在周身十二正經遊走,則陰氣在積蓄阻塞之下,突然沖入一片走勢奇詭的經脈之內。
奇經八脈!
與陽對應的是陰,與十二正經相對應的則是奇經八脈。
長生陰氣在奇經八脈之中運轉,別有洞天,對於正經之中的陽氣沒有絲毫的影響,最終又都歸於氣海之中。
斬開混沌,開闢鴻蒙,製造的便是一片新天地。
現如今江離體內四肢百骸之中流動的是精純到極致的長生陽氣,或者根本就可以稱之為純陽真氣。
只不過和大師兄的純陽真氣相比較,江離的真氣還太過弱小,沒有那種春風化雨,滋潤萬物的力量。而且江離的真氣如同一個初生兒一般,運行流轉還不是很順暢。
隨著長生陽氣的運轉,江離身上滲出汗水,汗水又被真氣蒸發,化為陣陣青煙。
睡夢之中的江離感覺越來越熱,突然醒來,體內的純陽真氣受到感召,似乎是在與他呼應。
江離胸中頓生意氣,不由得發出長嘯。
內家高手在修鍊內力之時,由於內息太強,會不由得長嘯,吞吐罡氣。
江離於睡夢之中走火入魔,導致陰陽二氣大盛,最終靠著一道劍意壓制,不僅僅沒有迷失自我,反而功力大進,一躍而至練氣後期,已然初窺化神的門檻。
長嘯之後,江離驀然清醒,頓時感受到體內的變化,體內那種熾熱的真氣是那樣的熟悉,在山上的時候他曾經無數次看到大師兄施展過這種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