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意下如何?
周老八道:「是我的弟弟,叫周憲,他在五歲的時候因為不小心變成了啞巴,不能說話,因為年幼,所以我不敢時常讓他出來。」
陸平見她仍然帶著笑容,心中微微一嘆,這個周老八也是一個好強的女子,不想讓人同情的。
他咳嗽了一聲道:「那你打算以後如何?」
周老八這時撫了撫被風輕吹的青絲,微微笑道:「還能如何呢?我自然是用功讀書了,爭取超過你這個正規的太學生!」
陸平笑道:「那是一定了,但那個兄弟會的事情呢?」
他這時心中思索的卻是周老八和兄弟會的事,那個秦言海算是兄弟會的幹將了,竟然也是周老八拉攏過來的,那麼周老八應該算是兄弟會的核心成員了吧,而兄弟會的其他人也應該不知周老八應該是個女子,他們一心想著推翻這個大宋的統治勢力,但是並未見到他們有什麼大動靜啊。
周老八顯然沒料到陸平會有此問,愕然了一下,方才回道:「兄弟會自然有秦言海他們,何況我們本來人就很少,也沒有什麼事情,所以我也不用關心這個了。」
陸平疑惑地道:「你們的目標呢?這個兄弟會的目標可是極為大的啊,難道你們想放棄了?」
周老八搖了搖頭道:「我們自然不會放棄這個目標,這是我們最大的願望,怎麼可能輕易放棄?然而我們也要面對現實,如果一昧空想是不可能的,所以這一切都要時間來發展。」
陸平笑道:「你能有這種想法很不錯,這些的確需要時間的,並不是想一想就可以做的。」
月色皎潔地灑在這片院子里,照著周老八清秀的臉龐上,那淡光柔和,而她臉色恬靜,竟然和那畫中之人驚人的一樣表情,讓陸平不由地問道:「那副畫你見到了沒有?」
周老八笑了笑道:「我聽王姑娘說了,就是那副和我很相似的畫吧?我已經看過了,的確很像我,但是一定不是我。」
她的笑容在月光之下極為迷人,但是隨即便收下了笑容,微微嘆口氣道:「但是那畫中之人太過憂鬱了,這就像一種刻在骨子裡面的哀傷,和我全然不似。」
陸平點了點頭,見她像是在沉思著什麼,不由喚了一聲道:「止兵,夜色已深,你便回去休息吧。」
周老八聞言一愣,隨即笑道:「臣貝忘了問我一個問題吧?」
陸平疑惑地道:「什麼問題?」
周老八嘆了口氣道:「便是我為何在這個院子里。」
陸平這才想起來這個問題,這麼晚了她為何跑過來,難不成只是單純和自己說這些話?她來這裡又是為了什麼?他心中疑惑,便問道:「那你為何在這?」
周老八嘆了口氣道:「上次在大相國寺你挺身相助,我實在是感激不盡,現在先謝謝你。」
陸平忙道:「只是小事,何足掛齒,而且後來你又通知了秦言海,算起來我還要謝謝你呢。」
周老八一笑,繼而說道:「今晚過來乃是給你送東西的,因為上次之事,我實在過意不去,所以今天特意做了一些元宵,想著上元節應該品元宵,便給你帶過來了。」
她像是變魔術一樣,真的從背後拿出一個小盒子,然後遞了過去道:「本來想著過來找你的,可是你家的下人們說你不在,所以我就偷偷地跑進來了,然後便在這院子里遊盪了一圈,誰知左等右等你還沒回來,我本想走回去了,卻不料你又過來而來。」
陸平接過這盒子,輕輕地打開一下,這裡面果然裝滿了元宵,他頗為感動地道:「謝謝你。」
周老八看了他一下,隨即一笑道:「那好,我便回去了,希望臣貝以後可以有大作為!」
陸平會心一笑道:「那我送你出去。」
周老八忙道:「不用了,我不是從門進來的,自然也不能從門那邊出去。」
陸平見她輕快地跑開,在月光之下變得越來越淡的影子逐漸消失,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盒子,不由有些嘆氣,這個少女雖然家貧,雖然高傲,但是卻很善良。
夜色很安靜,皎潔的月光灑在自己的身上,讓陸平在這月下,什麼也不去想地*在柱子上,任憑月光灼著自己,眼光瞧向那有些暗色的牆壁,微風而過,就像是沙場起兵一般,一瞬間的聲響隨風而去,這時候整個院子也像隨著它而動,竟然在月影下有些恍惚,這便像是一道雲煙散在院子之中,只能看見飄渺的影子,若睜開眼睛,卻又發現依然如故。
他站在這裡,享受著風兒的吹襲,忽然想起了以前和雲燕在草原上,到了蒙古部的時候,意外地遇到的那次大暴風,那樣的烈風,就算現在回想起來也能使人有些發顫,轟隆隆的炸雷聲充斥不絕,那什麼也看不見的絕對黑暗,還有那撲面而來的猛烈沙子,那便真的是一場殘酷的搏鬥,而人卻是只能努力地保護著自己,向天祈禱著自己的平安。
也不知雲燕還好嗎?
他心中想了好多事情,然後才走進卧房之中,把那盒子輕放在那裡,便就躺在床上,慢慢地睡著了。
正月十六日陸平便又要回太學了,這次沈萬鈞又是千分叮囑,讓陸平有些哭笑不得,他連聲答應,然後便趕往太學了。
今日已經過來七七八八了,陸平剛一回到水字間,便看見齊偍和張地雲已經在這裡了,不由笑著和他們道:「山論、子云,原來你們二位已在此了,新年之際,先祝上一番。」
齊偍笑道:「我尚好,臣貝一年過去,像是又長高不少,看起來氣色甚佳。」
張地雲這時也是笑道:「臣貝你在汴京,可觀那上元之燈了?汴京果不同他城,上元燈火,竟然連綿不絕,竟然讓天上星辰也失去了顏色,實在是極妙。」
陸平亦是笑道:「此是自然,不過賞燈還有幾日,就算山論也不會錯過這等好景的。」
他突然道:「我等剛過來,應該去拜見齋長一下吧,畢竟新年剛過,已是迎春之時,我等作為學子的,也應該盡一些本分才對。」
張地雲此時點頭道:「的確如此,馬齋長尚在太學之中,我等便過去拜訪一番吧。」
他們一眾商量好,便和齋內的其他人一起過去,共見馬階,而此時馬階正坐在太陽之下喝茶,見到這麼多的士子過來,不由有些激動起來,連說話聲音也變了,這可以算是他在太學之中首次受到如此的尊敬和如此的推崇。
一直到了下午,諸位士子先熱絡了一下,便到外面的蔣生樓或是別的酒樓吃上一頓,新年新氣象,諸士子此時皆是興高采烈,直到許久方才回房間。
這一晚,陸平向齊偍稍微說了一下周老八很安全的事情,他不能把所有事情都說明白,只好說周老八已經在外地書院求學,現在一切安好,讓齊偍也莫要擔心的話。
齊偍問了幾句方才放下心來,嘆口氣道:「止兵與我為好友,遭遇此事,真是造化弄人。」
陸平一笑,看了看有些空曠的床位,不由奇怪地說道:「怎麼一寶兄和白石二人都未過來,真是奇怪。」已是春暖花開之日。
不知何時,冰雪便已經消失不見了,像是被風兒掛跑掉了,隨即便飛來了一群鳥兒,唧唧喳喳地叫著不停,吵得花兒草兒都睡不著了,終於開始開起花來,暖洋洋的太陽此時也是帶著哈欠地跑出來,催醒早春的人們。
鳥語花香,暖陽曬人,汴京便又迎來一個春天。
太學的朗朗讀書聲又起,陸平亦是和著眾人在讀著「子曰:『寧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他的腦中卻想著今早收到的書簡。
這書簡乃是徐應名所寫,大意就是說自己的父親生病,所以便回家鄉了,而太學也不能再來了,等到過兩年的時候再參加科舉考試,又勉勵了陸平一下,希望他能在太學之中好好努力。
陸平心中嘆息,或許徐應名更為適合科舉之試,現在趙萬寶不知跑哪裡去了,到現在還未歸來,整個水字房間就剩下這三個人了,看起來很是冷清。
「陸平,試問學而無崖,可求否?」台上的李鹿這時突然示意停止,隨即又突然問道。
陸平一愣,隨即便道:「可矣。」
李鹿笑道:「然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
陸平眨了眨眼睛道:「若不隨無涯,該隨何物?」
李鹿哈哈笑道:「你這小子,我問你這個,你卻不直面回應,反倒又問起我了。」
他這時說道:「既然生而有涯,便要追尋生之道理,若得此,則知也有涯,今日我讓你們讀起論語,便是要讓你們通過這個來明白一個道理,通常的智慧總是藏在我們的身邊,我們看不見也摸不著,但等到有一天你確突然有些明白起來,這便是有所領悟,而悟出生之道理,則什麼無涯、有涯都不用愁了。」
下面的士子們聽了之後,皆是有些交頭接耳,李鹿也不管他們,又向陸平問道:「陸平以為如何?」
陸平笑道:「先生說的很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