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四章:作風
秦言海笑了笑道:「周兄雖然不能繼續在太學了,然而我大宋書院頗多,以後你可去其他書院求學,至於陸兄剛才說問的事,事實上,陸兄若把這些說出去,我想以你年幼,加上此事太過離奇,恐怕無人會相信吧,若是惹到了官府,他們聽你冒犯皇帝,那麼不是死罪也差不多了。
但是在下知道陸兄不會如此,方才我見到陸兄時便知你非是那種紈絝子弟,心地又極為善良,而對這逆天之事也並無任何反感,故而我有心接納,才吐露全情,就是不想讓陸兄你有何介懷。若是一般姦邪宵小之輩,我等避之唯恐不及,何來拉攏?陸兄年雖幼,然不及幾年,便可有為,我等之名,當留於青史,刻於磐石,永久不滅!」
周老八這時也道:「秦兄所說也是我想言之,臣貝可記得那日『蔣生樓』之事了?」
陸平笑道:「如何不記得,你那日變得極為豪爽,而且把我灌醉了,害得我睡的一夜方才清醒過來。」
周老八微笑道:「其實我在太學,一邊讀書,一邊觀察,若有大志之人,我定然會對其試探,而那日在酒樓,和你斗酒,便是想試探你一下,看你醉酒之後能說出什麼,沒想到的是,你雖然醉酒,可是嘴巴竟然緊的很,並未說什麼,今日說來,實在慚愧,希望臣貝你能原諒則個。」
陸平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周老八平常都是沉默寡言,而那日卻是豪爽無比,他還以為周老八是人格分裂呢,原來周老八便是觀察周圍的太學生,想拉攏人來壯大這什麼什麼兄弟會,他不由有些好奇地道:「止兵你觀察良久,對室友有何看法?」
周老八沉吟道:「其實我從剛來之日便對諸位有了觀察,那個張地雲,我也查過他的資料,他家中有一個九歲的孩子,考過兩次進士皆未中,故而轉向太學,一心想著得中進士,升官發財,而且為人很是自私,可以說是一個不足與之謀事的人。
至於汪白石,如何說他為好,其人太過迂腐,雖然胸有千墨,讀盡聖言,然而卻終究死板,極為信奉天道之理,事事皆為聖言說束,所以他這樣的人在盛世可為良臣,亂世可為隱士,卻不會和我等一起逆天而行,誠為遺憾,然而人各有志,其志太堅,我們也不能強求。
趙一寶此人太過神秘,臣貝有沒有想過他是何等身份?我觀察他良久,總覺得其人詭異,來此太學卻並不為讀書,對事皆是了如指掌,你說奇怪不?而且我讓人幫忙查清此人,可是卻一直沒有消息,我總覺得他不像表面那麼簡單,而他來太學也非求學,定是心懷他意,臣貝你以後要當心一點。
齊偍可以說是在太學之中對我最好的士子,我在雜間幫忙,他有時也過去幫上一把,可以說兄弟如此,誠然可佳,且有俠心,對天下不平之事極為不滿,然而其人易衝動,所以我雖想拉攏他卻一直沒找到機會,倒是沒想到臣貝你竟然先入我兄弟會,這也算是機緣巧合吧。」
他話音剛落,陸平正要說話,卻沒想到秦言海突然示意不要出聲,而後聽到上面傳來一陣響聲。秦言海單手微動,周老八立刻反應過來,吹掉蠟火,然後在黑暗之中緊盯著上面。
這上面響了一陣后又突然停止,秦言海這時才笑道:「是有人夜行,看來這個太學裡面高人不少,心懷叵測的人也是不少,如此深夜,也不知道是何人還在觀賞夜景。」
周老八這時正要拿出火摺子點蠟,沒想到突然一個輕響,他立刻縮回手,卻聽到一個聲音道:「秦兄,是俺老五,轉了老半天,終於跑過來了。」
這時周老八才點燃蠟燭,昏黃的燭火下,那個黑衣人看上去有些矮,但是極為結實,他對著周老八笑道:「周兄,你也過來了啊,俺今日聽秦兄說起你撞倒了那個什麼尚書,撞的好啊!這些朝廷官員各個都是吸血害民的蟲子,欺壓我們太久了,周兄可以說給俺等出了一口惡氣!」
秦言海見到周老八有些鬱郁,笑道:「你這莽夫,周兄正是發愁著,你卻來說這個,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位新兄弟,這位陸兄大名為賢,乃是周兄舍友,年少絕倫,以後也是我等的兄弟了。」
那個老五的黑衣人睜著眼睛驚訝地道:「這個小孩也能加入俺們兄弟會?秦言海你怎麼這樣!」
秦言海不悅地道:「老五你也真是,陸平雖然年紀幼小,見識卻不小,適才和我們說了『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如此之話,豈能以常人度之?老五你常常以貌取人,難道沒聽過有志不在年高嗎?」
那老五連忙輕拍額頭道:「瞧俺這,俺最喜歡的便是有才的人,陸兄,你那麼小就有這樣的想法,實在讓俺羞愧啊,不過你加入俺們兄弟會,一定可以把這天下狗官們都扳平的,到時候俺們要共享太平天下,讓那狗官們都回去種田去!」
他一口的山東調,陸平呵呵一笑道:「還沒請教尊姓大名。」
那個老五笑道:「俺差點忘了,俺姓張,名字就叫一個武字,不過大家都叫俺老五,你也管俺叫老五吧,在這兄弟會裡面,大家都管對方叫什麼什麼兄的,可就俺一個特殊,大家都是叫俺老五!」
秦言海呵呵笑道:「那是因為你是一個渾人,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怎麼直到現在才過來?」
張武這時坐到凳子上才道:「別提了,那幫王八蛋追的俺四處逃,從那邊一直追到這兒來,俺本來是想拖著那幫王八蛋繞圈子,誰知那幫人竟然拖著俺繞起來圈子了,俺於是就跑到這邊,可是他們還是追過來了,幸虧俺機靈,躲到那石碓之中,那幫人估計以為俺已經逃出去了呢。」
秦言海失笑道:「你要是機靈,早就沒有此事了,現在想必已經風平浪靜了,但也極晚了,陸兄想必極為睏乏,不如回去休息吧,我和老五在這裡陪上周兄說些話,不然他一個人便極為孤獨了。」
陸平知道他們還是對自己存著一些戒備,有些話是不能讓自己聽到,不過他也不以為意,呵呵笑道:「我還真是困了,那止兵、秦兄還有這個老五,我就告辭了。」
老五豪爽笑道:「陸兄走好,待過一段時間俺們去趙你。」
陸平微微一笑,翻開石板,然後從廣場繞行過來,一步步地走了回去,房裡已經沒有聲響,想來諸人都在睡覺,他也實在太困,鞋子未脫,就連著衣服直接倒在床上,合上眼睛便睡著了。
陸平是被徐應名叫醒的,他睡的時間太短,然而今日卻是明經課,遲到不得。
他稍微吃了點東西,便頂著兩個黑眼圈到了爐亭,見到趙萬寶和齊偍已經坐在一起,正在說著什麼,他們看到陸平只是一笑,並未多言,而徐應名則是坐在他的旁邊,輕聲道:「你沒事吧,昨夜一寶和山論兩人回來,卻獨獨不見了你,我還以為你被護衛們抓住了,還好你敢回來了。」
陸平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然後朝徐應名笑道:「沒事,就是太困了,老想睡覺。」
徐應名忙道:「千萬別睡,學正快要來了,這位先生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他不比李先生,若要抓住你不習經書,反而偷懶睡覺,定然要罰你。」
這個經義學正名曰胡應尚,字子尚,乃是洛陽人,其人尚經多年,然而頗為迂腐,故而雖然年近花甲,尚未得個一官半職,倒是混到太學之中,當上了學正,他也算極為儘力,古之經書每日必念上幾遍,對這些學生們也極為嚴厲,故而大家雖然不喜他,倒也有點怕他。
曾經南路齋一位學生因為遲到之事,被這胡學正罰到門外站立一天方才罷休,而後胡應尚又親自過來,站在那邊和他說了好久的經,讓諸人皆是看了一場好戲,那學生直到現在還心有餘悸,故而大家們對於胡應尚講經皆是畢恭畢敬,不敢怠慢。
陸平也是知道這個胡學正的作風,他微微笑道:「我還挺的住,只要兩個時辰就可以休息了,你不用擔心我。」
徐應名點了點頭,但是他看著陸平這個狀態實在有些不放心,又道:「要不這樣,若是我見你將睡之時,便捶打你一下,如何?」
陸平連忙點頭,他還真是有些架不住了,這時腦子已經一片暈乎了,要不是有桌子,他早就倒在地上了。
正當他暈暈的時候,那個胡應尚已經走了進來,行至案台,徐應名連忙一拉陸平,諸人站立起來,向這胡學正行了一個師禮,然後才各自坐下。
胡應尚看了看下面的諸人,然後皺眉道:「怎麼少了一個?此人如此膽大,不習經書、不讀聖言,有誰知道乃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