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文癲子

  所有人立刻都安靜了下來，目光集中到了一個人身上。


  吳小正對這個中年人是有印象的，他叫劉建國，跟劉建民、劉建剛應該是堂兄弟之類的。


  在四組的所有這些人裡面，吳小正印象最好的就是這個劉建國，因為在前一天晚上的洽談中，唯一沒有出言刁難過他的就只有這個劉建國。


  這是一個非常老實本分的人。


  吳小正現在所不理解的是，為什麼劉建國說他家沒有符合招工條件的人。


  其他人對劉建國的取笑聲告訴了他答案。


  「建國，你家婆娘已經40歲了吧，確實不符合小正的要求啊，他可是只收35歲以下的。」


  「你家劉學文不僅是男的，還懶成那副德性，估計小正也不敢收啊！」


  「建國，要不你乾脆把你家大女兒叫回來，把這個招工指標給她吧！」


  ……


  在眾人七嘴八舌之下，吳小正大致弄明白了是啥狀況。


  莫非大家嘴中的這個劉學文就是後來那個相當有名的文癲子？如果是的話，那就有點意思了。


  吳小正對劉學文不熟，但對文癲子卻是很有印象的。在前世，吳小正逃離家鄉前就聽說過這個人的一些事迹，再次返鄉后，在和吳奶奶聊起家長里短時，還聽說過文癲子的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總之，在吳小正看來，文癲子在這個鄉下是一個很特別、很有意思的人，也是這個時代一個悲劇式的小人物。


  按年齡來算，文癲子應該比吳小正大個四五歲，現在應該是十八、九歲的樣子。


  正如他的名字一樣，這是一個喜歡讀書的人，有著一顆靠讀書來改變命運的心。因此，他從小讀書就非常努力，但因為天賦一般的關係，成績算不上拔尖，但也還算不錯。


  在文癲子初中畢業那年，文癲子以還算不錯的成績考上了湘水縣二中，在整個湘水縣來說，二中自然是遠遠比不上一中的，但也還算不錯，最起碼每年也能考上二三十個大學生。


  文癲子是很想繼續讀書的。


  可正好在那一年，他唯一的姐姐出嫁了，他母親又體弱多病，家裡的農活正是缺少人幫忙的時候。


  在文癲子的父親劉建國看來，以文癲子這樣的成績上二中，是沒什麼希望考上大學的，與其浪費錢去讀這個書，還不如回家幫忙幹活賺錢，於是硬生生地逼他退學了。


  在這個年代的農村，這種事情是很常見的，不少有著讀書夢想的年輕人，因為家境的關係淪為了犧牲品。


  可文癲子不甘心，他幹了幾天農活之後，幹得很是不是滋味，就跟他父親大吵了一架，然後開始遊手好閒。


  文癲子的思維很簡單：你不給我讀書，那我就不給你幹活。


  劉建國的性格本身就不是很強硬的那種，於是他拿這個兒子一點辦法都沒有。


  於是文癲子變成了鄉親們眼中的懶漢。


  可文癲子的遊手好閒與別的人不一樣。


  別的人遊手好閒，要麼就上街變成小混混，浪跡於遊戲廳、撞球室等地方，打架鬥毆、打牌賭博、坑蒙拐騙偷隨時都有可能幹得出來，可文癲子不是這樣的。


  每天吃完早餐，文癲子就會從家裡出門，然後在村裡閑逛，誰家有打牌、打麻將的，他就會停下來，安靜地在一邊看熱鬧，如果口袋裡有幾個閑錢，牌桌缺角時，有人叫他的話，他也上去玩幾把，但從不欠賬、賴皮。


  說白了，文癲子除了不幹活，在村裡並無劣跡，甚至比大多數的年輕人還有禮貌，因此村裡人對他並無惡感。


  只是他的這種行為與農村人格格不入，因此大家經常笑話他是個懶漢，但他並不以為意，自顧自地這麼活著。


  如果僅僅只是這樣的話，那也還算好。


  到了文癲子20歲以後，他不知道怎麼突然跟一個離婚的女子好上了，然後他硬是要跟這個女子結婚。


  這下劉建國死活都不同意了，因為那個女子不僅離過婚，還帶著一個小孩，年齡也比文癲子大了三四歲。


  這下好了，文癲子又跟家裡大吵了一架。


  然後，他變得更加憤世嫉俗起來，也開始愛多管閑事，碰上什麼看不順眼的事情，就會仗義執言，非常的不討人喜歡。


  因為他的不討人喜歡的言行，村裡人開始慢慢地叫他文癲子，覺得他應該是讀書讀傻了的緣故。


  當然，跟文癲子有關的很多事，是前世吳小正從吳奶奶嘴裡聽說的。


  而且吳小正還知道，文癲子這個人後來一直都沒結婚，當然，也沒有誰家願意把姑娘嫁給這麼一個人。他就一直這麼遊手好閒地過了下去，而劉建國夫婦直到六十多歲時，還辛辛苦苦地靠著一個小商店來養活著這個不成器的兒子。


  這是響水村的一個大笑話，也是一個悲劇。


  對吳小正來說，他對文癲子這個人本身是沒什麼惡感的，現在卻感到為難了。


  因為對劉建國一家來說，他老婆年紀大了，又體弱多病，還得給家裡做飯洗衣服什麼的，這樣一個人吳小正自然是不想把她招進廠里來的。


  其實劉建國還有一個選擇，就是把他嫁到鄰村的女兒叫回來頂這個位置，可劉建國死活都不同意。


  原因還是只有一個：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


  在劉建國看來，女兒嫁出去之後就是外人了。


  所以吳小正現在沒得選擇，他要麼就收下文癲子，要麼就失言。


  這兩樣吳小正都不想啊！


  他看了看劉建國，又看了看在一邊看了半天熱鬧的軍哥，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軍哥，要不你安排劉學文送一下貨試試？」


  按照現在的業務發展，代銷點將會逐步發展起來，而軍哥自己還要不停地拓展市場，確實需要一個專門的送貨人來給那些代銷點送貨了。


  對於文癲子的力氣吳小正倒是不擔心，因為文癲子本身長得倒是牛高馬大的。


  他所擔心的是，懶漢文癲子會願意去干這個活嗎？他會不會偷懶？


  吳小正可是不會養閑人的。


  他期待地看向了軍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