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驚變
靈修仍是玉冠白袍、長身玉立,衣袖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麵上冷峻神情冷漠,正遙遙地望著舞台正前方座上的玉帝。
眾仙不知所謂,但見靈修的樣子似有不善,一時都不敢出聲。而四座俱寂中,南海明王同玄女和李靖互相對視一眼,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
太上老君偷偷看了眼龍椅上的玉帝,隻見他麵上神色如常,墨金的眸中依舊沉靜。老君不敢妄揣玉帝心意,但又不能任場麵就這樣僵持。當下便勉強堆起一臉的笑容起身向靈修招手,溫和地喊道:“哎呀,靈修仙人怎麽才來呀。陛下都等你多時了。來來,快到老君這邊來。你今日來遲可得先自罰三杯啊。哈哈哈。”
底下諸仙見老君出來圓場也不敢怠慢,紛紛笑著起哄讓靈修快點來喝酒。而靈修依舊站在門外直直地看著玉帝,好像這整個金華宮內除了玉帝再沒其他人。
老君的手上已經取了兩杯金色酒盅,正訕訕地望著靈修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連開口都不知道再說什麽。
因為他到此時才想起來靈修根本就不喝酒。
場麵又迅速冷下來,一股沉沉的壓力壓得諸仙如坐針毯。但誰都不敢動不敢出聲,大家心裏一邊期待玉帝下旨讓他們離開一邊又隱隱地希望發生點什麽。
玉帝終於開口,語氣很平靜:“你先進來。”
靈修腳踏入宮門,一步步慢慢向前。玉帝揮手將中央的舞台化為空氣,任他直直走過來,在十丈處站定。
玉帝點頭:“有話直說便可,無需顧忌——”
“他沒死。”靈修不待玉帝說完,自己先說出了三個字。
而這個三個字落在座上玉帝並三個神殿之首的耳裏,卻登時另他們都變了臉色。
玉帝蹙眉、王母抿唇、老君瞪目、菩薩低誦,靈修將他們的神態一一看到眼裏,冷漠的眸中終於有了波瀾,卻是細微的震驚與失望:“原來你們都知道。”
王母翻手欲設起一道障壁將眾仙隔絕在外,卻不想被玉帝阻擾。
玉帝緩緩搖頭,語氣略帶疲憊:“不必了。”
“陛下,此事關係重大還請陛下三思。”菩薩在一旁低語。
玉帝看著靈修,目中多了一分緩和:“無妨,寡人從未想過將此事一直隱瞞下去。如今你問,寡人自會如實告知。”
在場眾仙麵麵相覷,似完全沒有料到玉帝會如此。
而靈修卻麵不改色地站在中央,看著玉帝朗聲說道:“我來是要問一聲為什麽。”
玉帝沉聲:“這隻是寡人自己的意思。”
“他現在可還在那邊?”
玉帝頷首:“還在。”
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從身體裏湧出,靈修藏在袖中的右手緊握成拳,硬硬地將它控製住複又問道:“那個時候要將他處刑的,可是你嗎?”
玉帝再次頷首:“正是。那時寡人新繼任,也是寡人接手的第一個案件。”
“母上說過,你與我父上曾經親如手足?”
“正是。”
靈修聞言不覺全身氣湧,忍不住就要怒吼出聲:“若不是如來佛祖,你便是我殺父仇人!既然明知有一天我會知道所有事情,你又為何將我從小帶在身邊,還親傳我武功與學識?!你是想讓我到了那一天會因為顧念你的恩情而左右為難嗎?!殺父仇人變成授業恩師,你就是這般對待你親手手足的兄弟?!”
“大膽靈修!”托塔天王從席中憤然起身,手指著他怒聲喝道:“狂妄的小子,竟敢在陛下麵前如此放肆無禮!”
靈修依然直視玉帝,憤聲質問:“你明知我從小視你如父,你對我說的話我一向深信不疑,你教我的東西我從來都是盡心盡力去學習。可是我親生父上的事情你卻瞞我瞞了兩千多年!他明明還活著,你卻告訴我他死了,還昭告天下編出什麽夫妻伉儷情深同日而逝的謊言!你說你沒想過一直瞞下去,那當初為何還要騙我?!你既然都已經騙了,又為何不打算一直騙下去?!如此翻雲覆雨、欺上瞞下,你把我父子二人當什麽?!在你的心裏,究竟有沒有‘情誼’二字?!你究竟懂不懂‘手足’是什麽意思?!”
“靈修!”王母憤然嗬斥:“再如此無禮,休怪我對你無情!”
“嗬嗬,無禮?無情?”靈修笑著看向王母:“您早就知道了吧?還有你們,菩薩、老君,你們也都知道了?”
見老君與菩薩緘默不語,靈修眼裏終於流出眼淚,連聲音也顫的厲害:“兩千多年來,三位一直是靈修敬重的長輩。王母的訓誡靈修不敢不聽,菩薩的點化靈修點滴銘記,老君更是亦師亦友,親如家人。可是你們卻看我蒙在鼓裏如同傻子一般看了兩千多年!看我們父子生生分離看了兩千多年!這到底是誰無禮,又是誰無情?!”
金華宮中一時寂靜無聲。眾神凝神屏息,隻覺如芒在背,恨不得化成這殿中的柱子,哪怕是個柱墩,隻要不會喘氣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