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廚房裡的交心話（一）
有了大雪的驚喜，張曉萌來之前的那些擔憂不樂和旅途中的勞累，全都一掃而空。
臘月三十，除夕，夜宴，春節的重頭戲。
大概因為冬天的一天實在是太短了，張曉萌覺得，在婆婆家的日子，不是在吃，就是在準備吃的。
不過比起昨天來，今天很開心了，玩了一上午雪，吃過午飯，小傢伙很快就睡了午覺。
而張曉萌，則幫著婆婆張羅晚飯。除夕夜宴，雖然只有四大一小一家人吃飯，卻也必須隆重隆重再隆重，要做滿滿一桌子菜。
「媽，這些，今天都要燒嗎？」張曉萌按婆婆的吩咐打下手，一邊指著廚房裡堆的滿滿的雞鴨魚肉各種菜問，冰箱里也塞得滿滿的，餐桌上還放了不少。
「要，要，過年嘛，就應該豐盛。」李母樂呵呵的忙著洗洗切切，「往常啊，日子苦的時候，好東西平常捨不得吃，也吃不上，就想著，過年的時候吃頓好的，有什麼好吃的，臘月里就開始留著，要留到過年。」
「如今這日子，想吃什麼，那都是天天有的，什麼時候想吃就吃。」李母邊忙邊打開了話匣子，「要說起來，這些，平常也不是吃不上，可就是習慣了，過年嘛，哪兒能寒酸？」
「可是媽，這些東西，今天一天也吃不完，什麼時候想吃就什麼時候燒，這樣不好嗎？」張曉萌覺得，這一桌子菜都燒出來，接下來是不是好多天都要吃剩菜了？
「呵呵，傻孩子，吃不吃得完，今天也得燒，過年嘛！咱們敞開了肚皮吃！待會兒啊，還得供奉祖宗，這些菜式，每樣弄一點，也讓祖宗看看，這日子越過越紅火了，好事兒！」
「你說說，這才幾十年的功夫，咱們國家這變化，多大啊！我這個老太太，也看不出什麼別的，就說咱們這生活，這日子，吃的穿的，嘖嘖，我小時候啊，想都不敢想！」
「別說我小時候，就說豪豪小時候，也不能天天大魚大肉的吃，那也是盼著過年呢！雖說是個小子，不像養小姑娘那樣打扮他，可逢年過節的時候，總還是給他買身兒新衣裳，那小子，穿上新衣裳喜滋兒滋兒的，像小姑娘一樣歡喜！」
「我還記得，每到過年的時候，我都要燒一大盤雞腿，看著豪豪咬雞腿咬的滿嘴流油，一臉滿足的樣兒！我看著他吃我就開心。」
李母嘮嘮叨叨的撫今追昔憶苦思甜。
張曉萌憨憨的笑了，過年嘛，圖個開心。
婆婆說的沒錯，小時候的記憶里，張曉萌家雖然沒有婆婆說的那樣，好東西平常捨不得吃也吃不到，都要留著過年，不過，小時候確實盼過年，好吃的更多，好玩兒的更多，還有最漂亮的新衣服穿。
現在，每一天都想著怎麼吃好玩兒好，漂亮的新衣服塞滿了衣櫃，過年，也沒那麼被期盼了。心裡的年味兒，也就越來越不濃了。
甚至有時候還覺得無聊，過年就是吃吃喝喝，有什麼意思？還有網友調侃，舌尖上的年，酒桌上的年。
但是轉頭想一想，也沒什麼不好。剛才問婆婆那些話，倒像是自己想的多餘了。
雖然張曉萌還是會覺得，一頓飯燒這麼多菜有些浪費，而且接下來幾天要吃剩菜也讓她小不爽，不過看著婆婆開心的樣子，她還是很跟著開心的，從婆婆臉上，她看到了久違的年味兒。
「曉萌啊，你說，現在日子過這麼好了，這人都在想些什麼呢？」李母發出一句感慨，沒等張曉萌說話，就嘮叨開了，「我們那時候，日子再苦再累，也沒想著嫌養孩子麻煩。」
張曉萌被這一句話點醒，沒想到婆婆一下子從回憶里跨到現實，畫風突變的提起了萬年老梗二寶問題，一時沒有心理準備，只得忙忙的開口：「媽……」不過她的話被打斷。
「你說，我們那時候，我跟你爸，兄弟姐妹都是五六個，那個年代，多窮啊，吃不飽穿不暖的，哪家的父母不是拉扯著把孩子養大了？」
「我跟你爸，在那個年代，豪豪他爺爺奶奶家，也不富裕，我爸我媽家，也就是兩個普通工人，就這樣，我們也都好好兒的長大了，兄弟姐妹幾個，還都好好兒的上學了，現在各自有了兒孫，小日子都過的美滿著呢！」
「要說我們現在操心的，也就是孫子輩兒了。我們啊，是真想不通，你們這些孩子怎麼想的？你說豪豪那時候，我跟你爸，我們也要上班，也把豪豪養的好好兒的。那時候沒辦法啊，政策不允許，說是為了國家，要不然，我指定給豪豪養幾個弟弟妹妹。」
「媽，我們.……」
「曉萌啊，你跟豪豪的意思，我也知道。你們說了，時代不同，現在要優生優育，是吧？我呢，是個小城市的老太太，見的世面不大，可我也知道這優生優育是什麼意思。」
「要真說起來，無論哪個時代，誰家不想把孩子往好了養？當爹當媽的，還能不指望著兒女好？哪家哪戶不是趕著最好的條件給孩子，想著養育有出息的孩子來？」
「可這也不能說，有了數量就不管質量了吧？我看豪豪就是在胡說八道，人家養了兩個三個孩子的家庭，就是沒注重質量了？沒見別人家幾個孩子，個個兒好的！就說我們那時候，兄弟姐妹那麼多，個個兒都是好的！」
「不是，媽，我們，我們不是那個意思.……」張曉萌有點兒急了，婆婆的聲音里已經帶著激動，大約是前陣子在電話里被李子豪堵了話，這心裡憋著氣呢！
張曉萌很鬱悶，她本來就不善於跟婆婆交流，來前擔憂的話題，沒想到婆婆這個時候提出來了，號稱是她最堅定的盟友的老公李子豪，這會兒正在客廳里陪老爸高談闊論，絲毫沒關注廚房裡的動靜。
原本擬好的備選救急方案里的關鍵人物女兒美美這會兒正在香甜的睡夢中。
張曉萌無奈，只能孤軍奮戰了。所以，無論如何，不能激怒婆婆，大過年的，沒必要不是？
「媽，我們吧，我們的意思是，美美也還小，再考慮考慮……」
「還考慮什麼啊，生孩子這事兒，那就是順其自然，那考慮來考慮去，還怎麼生？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真不知道怎麼想的，父母養孩子，那不都是天經地義的事兒，還要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