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4章 以絕望揮劍，鑄逝者為鎧（70）

  高處的風比地面的風更加喧囂，這風將阮子燁吹的有些凌亂。


  亂的不光是他披散在背後墨色的發，更是他的眼，他的心。


  那時，在時空的亂流中，阮萌不過是一個漂泊者，一個所有世界的過客。


  她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不由她控制的停留，又不由她控制的離開。


  阮子燁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獃獃地坐在地上，一雙眼睛看著前方……


  他沒有見過那麼漂亮的黑色眼睛，如同黑洞一般，裡面卻全然都是空洞，就像鳥獸死絕的森林，一絲生機也無。


  他把阮萌撿回家，把她養大，給她起名字，陪她玩耍，和她一起成長……


  她那時什麼都懂，卻什麼都不懂。


  她經歷了很多，卻也因為經歷的太多而思維混亂，幾近崩潰。


  在他們的那個社會，說的不客氣點，她這就是自閉症，偶爾還有狂暴症……很難伺候。


  精神崩潰的人到底是什麼樣……阮子燁記得她總是會說各種地方不同的語言，一會像是古代人，一會又像是外星人，一會柔弱，一會堅強。


  大部分時間，她還是空洞的，安靜的，她抬頭看向天空，看著天上的雲都死去，她仍舊一動不動。


  阮子燁寧願她看天空，也不願她去看落葉。


  他開始不喜歡脆弱的東西，他看到樹上的落葉飄落，都會想起她——他總是擔心阮萌會消失，就像她突然出現一樣。


  阮子燁呢，也是個孤兒，可是他想要有個妹妹。


  他從來沒有覺得阮這個姓氏有什麼問題，後面他覺得這個姓氏很好。


  他希望他愛護的女孩兒能阮萌，軟萌，變得和其他的孩子一樣，愛鬧，愛笑。


  阮子燁很心疼她，他覺得阮萌真是個可憐的小傢伙，可是她很乖，大部分時間都會安靜地湊在他的身邊，然後……看天，看天花板，看那些靜止的無趣的東西。


  她的生命好像停止，而他也想陪著她。


  可惜的是，他養了很久，也沒有讓她的眼睛恢復神彩。


  她仍舊是那一副死了的樣子。


  那時候阮子燁就覺得，她這樣，也很可愛，她如果一輩子不正常，那他就陪她一輩子。


  在外人眼中，阮子燁也犯了病，病的不清。


  一個樣貌能力樣樣出色的男人，每天什麼都不做，就陪著他的傻子妹妹看天空……給她講故事，聽她說一些風言風語。


  人們都覺得他瘋了。


  可是阮子燁覺得，那是他最幸福的時候。


  那時候的阮萌，只是他一個人的。


  起碼，讓他這麼以為一下。


  他那時一直希望阮萌能夠開口清晰地和他說話，他那時候一定會非常滿足，非常滿足……


  不過，他也沒有想到。


  阮萌確實恢復了正常，和一個普通人一樣，卻……冷漠的可怕。


  她臉上帶著笑，眼中卻沒有光。


  她和阮子燁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我要走了。」


  沒有留戀，什麼都沒有。


  只有，她要走了。


  阮子燁想到這裡，哪怕站在高高的塔上，沐浴著陽光，仍舊覺得心中發冷。


  他那時是拒絕的，可是……他根本留不住她。


  她還記得阮萌那時看著他，歪著頭，和個孩子一樣天真。


  「如果我不走，我會忍不住，毀滅這裡。可是這裡有你，我不想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