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如我(上)
兩伙不同的海賊之間不需要什麼理由即可以相安無事,就如同兩伙不同的海賊之間不需要什麼理由即可以相互廝殺一模一樣。
掛著不同骷髏旗的兩條船在海上交錯而過的時候,明明誰也不礙著誰,但很默契的相互射擊太常見了……很多時候,海賊們去干某些事的理由僅僅是他們閑的蛋疼而已。
但這次大概不一樣,雖然僅僅是直覺,但秋白覺得對方的行為是帶著極大的目的性的。
他在炮火煙霧的恍惚之間瞥見了敵人的那面不怎麼熟悉的海賊旗。
如果對方不是閑的想要用下個路過的船隻練一下側舷齊射的威力的話,那他們肯定是瞄準了什麼東西。
那果然還是……「童趣果實」了吧。
關於情報如何泄露之類的問題現在無暇思考,秋白覺得理由不外如是。不過既然懷疑對方有極大的可能性瞄準了惡魔果實的話,那秋白就把「惡魔果實」主動交出來就是了。
雖然是個已經報廢了的沒個卵用的惡魔果實,雖然是被他極為明智的奮力拋向了遠海,但如果這伙海賊運氣好的話,大概可以把那顆果實找得到……失去了能力的惡魔果實,僅僅只是屎味果而已。
但這種情況對方怎麼可能猜到的,就連秋白也沒想到那顆廢果還能派上用場,所以他們想當然的就認為臨危之際秋白把東西給丟了……類似於「我得不得的,你也別想得到」之類的想法在作怪?
現在等於秋白給出了雙選的問題,要麼繼續追殺他們幾個小雜魚,要麼馬上去追尋惡魔果實……早一秒行動,就多一分找到的可能性。
大量的鮮血垂落到了水中,幾乎一瞬間就染紅了周圍的海域,培波的變化和阻攔僅僅維持了一瞬間的時間,然後他就整個的落入了海水裡。
雖然被密集的炮火輪了一圈之後,培波已經翻著白眼失去意識了,但接著他的能力就被解除了。
再怎麼變化體型,他跟大海相比還是太渺小了,而如果被整個泡在水中的話,這顆果實的能力就會自然解除掉。
秋白深吸一口氣,二話不說乾淨利索的拖著一人一熊潛入了水中……當前最重要的還是從敵人身邊逃離。
而另一邊的敵人,自然注意到在爆炸的一瞬間有人把個板磚一樣的東西扔了出去的。
「船長,惡魔果實飛走了!現在怎麼辦?」
「追果實。」船長的話,平靜而言簡意賅。
根據情報,唐吉訶德的一行三人原本有兩人是能力者,現在看實際上連那一頭熊也是能力者,所以現狀是三位能力者同時沉底了,那還有救嗎?
不知道多弗朗明哥希望看到的是不是這樣的結果,但顯然這位船長並沒有把三個小嘍啰放在眼裡。
多弗不把整個科莫多海賊團放在眼裡,但這邊實際上也相差不大,船長只覺得多弗才是自己的對手,至於其他人?呵呵。
不過以常理忖度的話,船長的想法也沒什麼錯,能力者無法漂浮也不溶於水,落水之後沒有人救助的話除了窒息而死不做他想。
可誰知道其中有一位偽裝成能力者的魔法師?
這個時候或者派出一支小隊來確認一下這三人的死訊為好,但船長似乎覺得沒什麼必要了,與此相比他明顯更重視那顆果實的去向……死小鬼真能添麻煩,而且這貨力氣還不小,真不知道那棵果實被扔出了多遠的距離。
要大海撈針了……
人就是這樣,儘管事情的起因是多弗朗明哥的「小遊戲」,但是科莫多做的事情跟他希望的並不一致,多弗希望的是這個海賊團能把矛頭對準他「可愛」的部下,但整個海賊團更看重的是力量的追逐,即他們希望把惡魔果實拿到手。
相較而言,秋白等人無足輕重。多弗朗明哥的一些想法也有點傲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遙控自己人尚且困難,更何況是外人。
總之,那艘重型武裝的海賊船開始掉頭,緩緩地駛離礁石區,接著向著那個方向追了過去……就算他們真的一路搜索找到了那個果實,不知道又會作何感想了。
猩紅的血水中,秋白緩緩地冒頭,他看著那條船離去的方向,再次確認了那面海賊旗的樣子,然後繞過礁石,向著完全相反的方向遊了過去。
他們的船已經沒有了,而且還要拖著兩個能力者……幸運的是之前秋白了解過這個區域的海圖,他最近的島嶼距離不是很遠,不幸的是這段所謂的「不是很遠的距離」是對於行船來說的,可他現在只能游過去。
培波大概需要治療,被大炮輪了一圈之後,可想而知他的傷勢。移動了一段距離之後,那條海賊船已經徹底看不到了,秋白把白熊頂在自己的腦袋上,讓培波的創口避免海水的浸泡,以阻止可能的不斷失血的情況。
秋白當然希望能夠碰到路過船長的救助,但是很可惜他一路上什麼都沒有看到,於是,結果是他幾乎保持了24小時以上的高強度游泳狀態,直到他把兩位能力者推到了某個港口的碼頭上。
要問他累嗎?大概秋白兩輩子都沒這麼累過,但結果是幸運的,同時他也感受到了一直以來的體能訓練沒有無端的白費掉。
之後,聲稱受到海賊襲擊的他,很快的就在好心人的幫助下得到了醫療救援……他個人只是極度疲憊,培波則是重傷,至於艾恩也不是完好無損,因為突如其來的炮火攻擊她的左肩和小腿受到了寬度不小於5厘米的木刺貫穿傷害,至少現在處於行動不便的狀態。
不過,她離開海水之後,意識清醒的很,而且相比於培波,她的傷勢是比較好處理的。
培波是渾身被毛的毛皮族,而現在他是皮開肉綻、重傷失血,想想就很費勁。
…………
半夜,某家醫院的等候室內漆黑一片,但對面的手術室卻燈火明亮……為了對醫生說明培波不是熊而是名為「毛皮族」的智慧生物,秋白沒少費工夫,否則大概寵物是沒可能躺上人類的手術台的。
秋白坐在沙發上躺屍,艾恩坐在他的正對面。
雖然身體極為疲憊,但他的精神卻異常活躍,可不管怎麼想這次的遭遇,似乎繞不過多弗朗明哥這個名字。
「多弗朗明哥……嗎?」
任務失敗之後沒有任何的懲罰措施,就是因為多弗「預(安)料(排)」了這樣的遭遇嗎?
「真是有趣。」原來天夜叉就是這麼回事。
可無論如何,現在的秋白對多弗朗明哥是一點沒轍的,但相對的……另一個海賊團呢。
「艾恩……」
黑暗中,秋白說話的聲音似乎格外費力。
「在出海之前,我就曾經說過總有一天會結成自己的團體……是這麼說的來嗎?」
艾恩並沒有出言,但隱隱約約可以看得到她點頭的動作……此時她正注視著秋白的金瞳,在黑暗中那就像一雙晶瑩剔透的寶石。
儘管她的想法是經過了很大程度的美化,一般人看到這種場景大概只會覺得詭異,但艾恩覺得漂亮的話,那肯定也就是漂亮了。
「夥伴?家族?愉快的航海?成立一個海賊團的理由絕不是這樣的天真且甜的,更不是為了所謂的『自我滿足』,要說的話,我是出於明確且相當自私的目的才做出這樣的決定的。」
「就實際而言,我還是相當喜歡『海賊』這樣的生活方式的,拋去繁瑣的束縛、以『遵從自我』的方式活下去,這是一般人永遠無法做到的事情,也是想想就覺得舒暢的事情,因此哪怕是遭遇到了什麼不幸,可我依然覺得自己的決定沒什麼錯。」
秋白當然了解一般人在「社會」這樣龐大的組織構成面前是多麼的無力,因為他曾經是一般人中的一般人。
「想要的果實能夠用自己的手摘取的話,絕對是再好不過的體驗了,但如果這個果實太過重大的話,完全靠自己來做……那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理想狀態,因為阻力太龐大了。」
「人並不是神,不管一個人多麼強,他做不到的事情永遠比做得到的事情多……多的多的多。」
「所以,或多或少,人終究還是要依賴他人的,這一點我理解也接受,航海結果還是需要同伴的。」
「一雙手做不到的事情,需要兩年雙手來做。」
「而既然需要他人幫助的話,那就要準備好相應的『禮遇』,因此哪怕僅僅是出於自私的目的而採取的行動,類似「公正」這樣的條例也是必然存在的——如果要借別人的手行事的話,那對待那雙手起碼要跟自己的手一樣才行。」
「所以,一些事情還是需要代價的。」
「當然了,說回自私這樣的話題,雖然醜陋但是誰都無法忽視人性的這一面,因此實際上為了某些事情捨棄一條手臂也不是不可能的……但對於我來說,為了達成最後的目的,甚至連一根手指都是不可或缺的,因為少了什麼『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我都無法到達那樣的地方,這是不可違逆的「客觀限定」。」
「這麼說的話,事實是一根手指跟我的頭顱有著相同的價值,所以……我也有那種為了一根手指賭上自己的腦袋的覺悟。」
秋白的話講的繞來繞去,但艾恩卻很簡單的就全部懂了,於是她問道:
「要去嗎?」
「是,我可能要稍微離開一會……培波沒問題之後替我說一聲抱歉。」
「自己一個人?」不管他要做什麼,現在的行動不便的艾恩似乎是個累贅了。
「嗯。」
「能回來嗎?」
「當然。」
「那你自己跟他說吧,我不太擅長跟你以外的人交流。」
「是嗎?」秋白笑了起來。
有一個講哲學和處事的問題問的很好,叫做世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治乎?
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
不,秋白這種俗人再活500年也到不了那種境界,所以他的回答是……
再過五分鐘,你且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