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高級區的新人玩家
「清晨,大海,朝日,薄霧籠罩的薄幕、氤氳散射著的晨光,雖然不能算是多麼罕見的奇景,但是也勉強算是讓人心生嚮往了,這……或者得算是一個好兆頭了吧。」
秋白轉過視角回望遠方水天相接的那一線。
此時風暴剛剛過去不久,上下一致的蔚藍帶著難以言明的澄澈,與清晨透過朦朧的霧氣照射過來的帶著冷色調的日光相互交織,從單純欣賞的角度上來說的話,他的表述還是很有道理的,這是能吸引人的景緻。
不過從天候上來講,雖然太陽的方向霧氣薄的甚至可以忽視掉,但是他、或者說確切的說應該是「他和她」,前行的方向則不是如此。
前方是可視距離不足兩米的、足以遮蔽視野的濃霧。
「確實很漂亮,如果能換個地方看這個景色的話。」秋白的身後傳了有條件的帶著假設的贊同之聲。
「是吧,我就說最近是出海的好時機……咳!鬆手,我要窒息了!」
未曾等他把心中所想用自得的語氣表述出來,一隻手臂就從他的身後廓住了他的脖子,然後用力的勒住了他。
當然了,他說的話有誇張的成分在裡面,畢竟對方不可能有那麼大的力氣,想靠這麼一隻手勒死是一個很難實現的構思——特別是現在她的氣力極為削弱的這個時候,否則對方指不定就真的這麼幹了。
「所、以、說、換、個、地、方、的、話!」身後的女聲一字一頓的說道。
哪怕不用她這麼強調,秋白也足夠理解現在兩人的處境——不管景色怎麼好,遇難之後、泡在海里的話是不會有人有欣賞的心情的。
除了秋白以外,雖然情況糟糕到操蛋的地步,但他還是真心的在以一種「發現美」的視角在欣賞這一切的,畢竟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太過新奇了。
透過瀰漫在整個空間中的霧氣,可以看到在還算平靜的海面上有一塊浮板在隨波逐流著,浮板一半沉在海里,一半飄在水面上,而浮板上趴著一個看起來十五六歲的男生,他的名字叫做秋白。
而他的背後還背著一個年紀看起來更小一些的女孩……或者說「背」這個字並不恰到,為了不至於在風暴之中失散,兩人是由一條兩指粗的繩索緊緊的困在一起的。
「出海……果然是錯誤的決定,我應該留下了參加海兵選拔的,搭乘軍艦的話是不會隨便就遇到翻船這種事情的……起碼不會這麼快就翻掉。」女孩說道,她的語氣就像是在棒讀一樣平平無奇,但把內容連續起來之後,就容易讓人感覺到其中的抱怨了。
「不不,我之前說過,海兵不重要,重要的是出海果然還是要用自己的船,至於有些稍稍不幸的事……」
他恬不知恥的把在茫然無際的大海里翻船成為「稍稍不幸」的事。
「說實話我認為我們已經創造了奇迹,在這片海域上哪怕是軍艦也不能保證一定能存活三天以上的時間。」他在一本正經的反駁,也在很認真的堅持認為自己選定的出海時機並沒有出現什麼錯誤。
至於他口中所說的奇迹……兩個航海知識約等於零的人,駕駛著龍骨長度在十米級以下的單桅漁船,在海上漂了三天才遇難,這不是奇迹的話,什麼才是奇迹?
恩,這絕逼是奇迹,畢竟他們現在所在的這一片海域叫做……新世界。海賊的墓場、偉大航路後半段、海況絕對安定不了五分鐘的新世界。
「……」
女孩已經無言以對了,因為相當大的程度上秋白說的話是無可辯白的事實。
從兩人的故鄉、一座不起眼的小島為起點,出海三天以來,新世紀奇迹般的平靜著,因此他們也很平安……直到昨天夜裡為止。
新世界果然是新世紀,這裡是高玩區,怎麼能被隨隨便便當做了新手村之後還沒脾氣?
意識到本身就不該搭理眼前這人之後,女孩恢復了一直維持著的「冷漠.jpg」的常態。
秋白也不想自討沒趣,他只是一邊「隨波逐流」,一邊時不時的伸手劃一下水面,調整一下浮板前進的方向,他不再說話——這是不可能的。
「你聽……」
他安靜了沒有五分鐘,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麼重大情況一樣一驚一乍的重新開口了。
「怎麼?」女孩有些緊張的四下尋覓,霧氣之中隱含著什麼危機嗎?她感覺不到。
然後,她就聽到他說道,「你聽……寂寞在唱歌。」
濕冷的大海上,他因為不停說話噴出的白霧讓他看起來像個蒸汽機了。
「……」
「你不要以為我真的掐不死你。」真心的,她已經有點受不了了,本來精神已經高度緊張了,但是某人還在為那條緊繃著的線一直加碼。
「咳,我只是想活躍一下氣氛。」顯然秋白也意識到自己的玩笑沒有達到應有的效果,雖然他可以確定自己不會被掐死,但是肯定會被掐個半死,所以他趕緊挽救,「還有,有一件優先順序比較高的事情我一直忘了問了……我們的記錄指針還在嗎?」
這不是比較重要的事情,在這片大海上這得算是最要命的事情,根據這個世界上奇葩的磁場設定,沒有記錄指針就等於沒有命可活。
「丟了。」
心情不佳的女孩言簡意賅的說出了本應算總是最糟糕的答案,不過她又緊接著說道,「按照目前的方向前行就沒問題。」
說著她摸了摸掛在自己胸前的吊墜,那就是一個備用的指針……實際上這倆人波瀾壯闊的「大航海」不過是從自己故鄉的小島去往最為鄰近的一個偏繁榮的島嶼而已,從直線距離上來說,航程或許不足50公里,不過因為海況等問題,他們需要繞個彎。
聽對方這麼說,秋白也就明白了指針還是有的……可惜女孩搞出了一件事,這種說法並不會帶來恐懼,然後讓他閉嘴,只會為讓他的嘴巴繼續犯欠創作機會。
「這麼說的話……我們的大航海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既然這樣的話,有一句一直深埋在我心底的話在臨死之前我要必須要告訴你,肉絲。」
女孩皺起了眉頭,肉絲是誰?
秋白深吸一口氣,然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的開始了自己的表演,「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很喜歡你,特別是你的眼睛,帶著星芒、讓人沉醉,所以,哪怕僅僅是現在這一刻也好,請務必跟我結……」
然而,他悲壯的「深情告白」卻被對方無情得到打斷了。
「是嗎,這麼喜歡我的眼睛的話,那你告訴我,我的瞳孔是什麼顏色的?」
「額……」
「敢回頭的我就把你溺死在海里,每時每刻。」
冰冷的語氣,讓秋白轉了沒有5度的脖子以及再度確認一下的企圖落空了。
「琥珀色?不對,讓我再想想……藍色,絕對是藍色,恩,寶石藍。」
遺憾的事,事實剛好相反,女孩有的是一雙紅瞳。
演砸了,他自己明白的。
「……咳,你知道的,人對於習慣了的東西往往會一時反應不過來,比如我經常忘了自己是個粉毛之類的,況且……」
「閉嘴,謝謝。」女孩用人類通用語說出了名為請求的命令。
她終於疲憊了。
不過這次秋白也真心閉嘴了,玩笑到處為止,雖然他本質上只是想保持對方的精神而已……姑且就這麼信著吧。
就在他閉嘴的時候,老天開眼了,縈繞在兩人眼前的濃霧突然消散了,島嶼……已經近在眼前了。
「往前看,看到目的地了,秋白。」女孩的語氣裡帶著喜悅,哪怕得救不值得高興,得救之後能跟秋白保持兩米以上的距離,也是一件超弩級的幸運簽。
實際上從時間和航行距離上說,大概在兩人翻船的時候就已經距離目的地不遠了。
「注意,我要加速了。」秋白說道。
在發現島嶼之前,他是必須要節約體力的,因為不知道接下來究竟要泡多久,但是現在則不一樣了,儘快登島才是要務。
浸泡在清晨冰冷的海水裡絕對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秋白能夠感受到身後的她身體時不時的顫抖,他自身雖然要好的多,但總不可能達到以體溫溫暖她人的目的。
失去了霧氣之後,從上空俯瞰的話,與空曠的海面對比兩人顯得更加渺小了。
說加速就是真的加速,秋白對自己的體力還是很自信的,於是……競技式狗刨了一個小時之後,他們終於抵達了近岸。
「平安著陸,」秋白長出一口氣,然後他接著說道,「仔細想想,我們的運氣真的還是算很不錯的,最起碼沒有碰到什麼海獸不……」
他更該仔細想想,是不是在他們沒有碰到風暴之前某人也感慨過這種幸運?人跟人不一樣,有的人的人品確實不值得信任,某些flag他們是絕對一立一個準的。
海岸近在眼前,兩人馬上就能登陸,但是身後原本還算平靜的海面突然被猛烈的擾動了起來。
瞬間,水浪被「頂」了起來,似乎有一大片海面被整個掀翻了,而後水幕在重力的作用下落回海里之後,有巨大的青黑相間的身影顯現了出來。
寬頜骨、大嘴巴加尖牙、狹長的縫隙之中露出的眼睛帶著兇悍的寒光……在偉大航路,大概最不缺的可就是這種東西了。
海王類。
而且這東西只要出水,肯定不是來說一句「hello」就完事的。
秋白眨了眨眼睛,總覺得有點委屈。
「出水50米,總長估計在150以上,粗5米,經過精確計算和保守估計……我們不夠它塞牙縫的。」
就在女孩冷靜做評估的時候,秋白已經不知道在何時掙斷了兩人之間連著的繩索,然後伸手扶住了她的腰,接著在身體後撤的時候輕輕發力就已經把她放在了浮木上。
「走你先!」
他半浮在水面上,雙臂按住木板同時發力,一瞬間在巨大的力量推動下,連人帶板直接給送出了200米以上的距離。
雖然這麼大號的對手之前他也從沒有對付過,不過從反映上看此時他依然很是沉著的,起碼還知道先把女孩送走……一是出於保護,二是因為泡在海里的能力者毛用都沒有。
「哈克!」
「所以說不要隨便用本名叫我,艾恩!」
秋白正對著眼前的龐然大物,他的高呼聲重新把對方的注意力從遠去的女孩身上轉移了回來。
「對了,雖然你笑的很猥瑣,但是要吃也先吃我,剛剛那個……嘖,我背了大半天感觸、以及高尚的人格作為擔保,真心的,這種年紀的小姑娘身上沒什麼肉的……特別是某些該有肉的地方。」
海獸真心聽不懂這種紳士的話題,它的腦袋在半空中微微一滯,接著就像是天降隕石一樣帶著萬鈞之力砸了下來。
雖然沒有完全的把握對付這隻海獸……主要是秋白沒有辦法保證自己的攻擊能夠命中,但他的選擇依然是直面敵人——轉身就跑無疑是最糟糕的選擇,在海里的話人類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跑得過這東西。
秋白揚起左臂,平直的朝向了那隻海王類,而後手掌虛握,像是即將發起什麼攻擊一樣。
但是,牛頓第三定律說「沒有絕對把握的時候是裝不了逼」的,這一點還是很正確的。就在他要動手的時候,那海王類,就那麼屍首分離了……
而在前一秒,秋白似乎聽到了尖厲而又迅捷的摩擦聲……如果作為劍士的話,那應該是最熟悉的聲音之一了。
「轟。」
那碩大的頭顱砸進了海水裡,帶來了不怎麼乾脆的響動,浮沉幾度,它最終還是浸入了海底之中。
而那海獸的半身還仰在海面上,像是未曾感知到腦袋已經消失了一樣,可是粘稠而帶著腥氣的血液開始從那平滑的切口上滴落。
秋白轉過頭來回望的時候,他看到的是……
被劍氣乾淨利索的一分為二的海面,就彷彿此刻的海水並非流體而是已經固化了一樣……不,哪怕是固態,沒有相當的實力也不可能做到這種事情。
被什麼人救了嗎?
再眯起眼睛再往前看的時候,似乎海岸邊有什麼人站在了那裡,但對方樣貌在這個距離上是看不真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