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破釜沉舟
以曹頫的思維定式,劉天成與曹霑有殺子之仇,無論如何他也應該幫助自己對付曹霑,所以毫無保留,把派心腹到曹霑身邊卧底的事和盤托出,向劉天成一併交出焦二搞到的那份曹霑所謂的罪狀。劉天成接過去僅僅看了一眼,往桌上一扔,輕蔑說道:「曹大人,僅憑一名下人做的記錄,就要定曹霑的誣陷之罪,只怕不行吧。」
曹頫錯誤理解了劉天成的意思,以為他是嫌證據太單薄,害怕一下扳不倒曹霑,急忙道:「下官雖沒有做過地方官,但也知道,三木之下什麼口供問不出來,何況曹霑挑動于成龍抄苗玉春的家已成事實,巡撫大人只要把曹霑于成龍抓到大堂之上,還怕他們翻了天。」
「曹大人還說沒做過地方官,刑訊逼供經驗倒是挺足的。」劉天成反問道:「你讓本撫抓捕曹霑于成龍,他們所犯何罪?」
劉天成顯然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曹頫大感意外,他兒子劉煥是死在曹霑手上,明顯這麼好的時機,他不想報仇,難道老糊塗了?到了此時,曹頫仍然沒有看出劉天成根本已經與曹霑穿了一條褲子,耐住性子,指著公案上那份罪狀,苦口婆心勸說:「老大人沒有看出?沒有聖旨,曹霑敢夥同于成龍抄沒一名現任官員的家,犯的可是僭越之罪,巡撫大人如果不抓他們,難免受到連累。」
「按曹大人的意思,是不是本撫不抓曹霑于成龍,今天也犯了僭越之罪。」劉天成哼了一聲,反問曹頫:「曹大人沒有證據,誣人與罪,犯的又是什麼罪?」
劉天成這句話等於指斥曹頫在誣陷曹霑。曹頫一下懵了,他今天前來巡撫衙門狀告曹霑,實指望能夠與劉天成結成戰略同盟,致曹霑於死地,劉天成竟明目張胆幫助曹霑說話,連兒子的仇都不報了?
不管劉天成是否在幫助曹霑,但在金陵城他未必能一手遮天,何況自己是內務府官員,根本不屬於他管。曹頫很快冷靜下來,防人之心不可無,強忍痛疼,拄著拐急速走到公案前,一把搶過那份曹霑罪狀,冷笑道:「巡撫大人,你是不是被曹霑嚇破了膽,要是真被他嚇破了膽,這個狀下官不找你告了。下官大不了進京面君。」
劉天成幫助曹霑編造苗玉春謀反罪狀,最害怕的就是官司打到京城去。為官數十載,什麼樣爾虞我詐的手腕沒有。劉天成極其沉穩地端坐不動,只是拿眼睛盯著曹頫,很久都是一聲不響、一下不動。曹頫被他看得直發毛,首先沉不住氣了,問道:「巡撫大人這樣盯著卑職看,您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劉天成鴨子似地咯咯笑了兩聲,忽地把臉沉了下來:「曹大人如果堅持要告,本撫只得定你一個誣陷之罪,按照大清律條,陷人與罪,是要反坐的。你想清楚了?」
至此,曹頫才算徹底明白,劉天成今夜是極力維護曹霑,而在威脅他。掌管一省行政軍政大權的巡撫大人,又與曹霑有殺子之仇,為何會徹底倒向他,難道僅僅是因為顧忌他身後的八王爺胤禩?
曹頫打破腦袋,也未必想得清其中緣由。他沒時間去思考這些了,出身於世代簪纓之家的傲氣直灌頂梁,極其輕蔑地掃了劉天成一眼:「巡撫大人,下官真為你害臊,身為朝廷二品大員,放著兒子的血海深仇不敢報,卻極力去舔一介布衣白丁的屁股,你就不覺得羞恥嗎?」
劉天成之所以放棄殺子之仇而不敢去報,反而聽從曹霑擺布,純粹是因為他把重新取得胤禩信任,保住巡撫位置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曹頫一席話正打中他的軟肋,頓時惱羞成怒,大喝一聲:「放肆!曹頫,你以為你的那位卧底的證言,真就是鐵板釘釘了?如果本撫有證據,你確實是在誣告曹霑于成龍,怎麼辦?」
話趕話說到此種地步,即便心虛也得硬撐著,何況曹頫的思維徹底僵化,認定焦二打探到的情況的準確性。
既然已經翻臉,曹頫也不再客氣,將手中拐杖在地上用力頓了頓:「本織造有言在先,如果你劉天成真的有證據證明曹某是在誣陷曹霑,曹某情願反坐。」
「好!這可是你說的。」劉天成大聲招呼:「來人。」因為本官沒去休息,巡撫衙門的各類師爺包括三班衙役,都不敢離去,坐在二堂嘮嗑等候招喚,隨著劉天成話音未落,一堆人魚貫而入。不等他們行禮,劉天成鐵青著臉吩咐:「本撫現在要審理一件誣陷大案,各位師爺在一旁同時記錄,免得人少了,織造大人到上峰面前告咱們徇私舞弊。」
六名師爺,每人一張桌子一條凳子,在公案兩側雁翅型擺開。曹頫暗暗冷笑,劉天成擺這陣勢是在嚇唬誰呀,不過是心虛的表現。他的胯骨站久了實在痛疼難忍,索性一屁股坐到公案前的台階上。
等衙役堂威喊過。為了給曹頫造成更大的震懾,劉天成唰啦一聲,把面前一大堆公文完全推落在地,從最下面撿起苗玉春的供詞扔到曹頫的面前。
這是什麼?曹頫艱難地彎腰從地上撿起供詞,僅看了兩行,汗就下來了,臉色蒼白,許久忽像精靈附體似的,狂呼起來:「假的,苗玉春的供詞是假的。一個雞子大的七品縣令,他也有膽量去謀逆?」
「哼,哼!既然曹大人說供詞是假的,你敢撕了它嗎?」說實話,劉天成真怕曹頫認定供詞是假的,而一把撕了。事情就是這樣,劉天成越是激他,曹頫反而不敢去做了。緊握供詞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劉天成使了一下眼色,一名護衙官軍過去,奪過供詞重新放到桌案上。
不知是傷痛還是害怕,曹頫臉色越發蒼白。劉天成趁勝追擊,啪的一摔驚堂木:「曹頫,你誣陷曹霑公子,是不是該反坐呀?」
「我…..我,我仍然不相信苗玉春會謀逆。」事已至此,扯了龍袍是死,打了太子也是死,索性破釜沉舟罷了,曹頫汗珠亂滾道:「我要與苗玉春當面對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