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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神童在世

  邱居明撅著小鬍子,翹著屁股向曹霑跪拜。曹霑內心暗自得意,卻不敢張狂,邱居明帶來的這些人都是江南有名人物,太張狂了難免遭人嫌。


  「好徒兒,起來吧。」曹霑伸手相攙,邱居明卻賴住不願起身,向曹霑道:「今天小老兒輸給一個後生末學,你總得讓小老兒知道究竟輸給誰了呀!」


  曹霑是賀耀祖請到聽天樓來的,曹霑降服江南第一名士,賀耀祖自感臉上有光,不等曹霑回答,搶著介紹:「這位是江寧織造曹頫曹大人的侄兒霑少爺。」一句話石破天驚,連同那位龔璱先生都把目光緊緊盯住曹霑,生怕他瞬間消失似的。邱居明的一張臉更是變得煞白,直接問曹霑:「您果真是那位霑少爺?」


  「本公子名霑字夢阮,如假包換。」


  隨同邱居明一起來的眾人恍然大悟,都產生同一想法,邱居明今天算是碰到了對手,不怪他輸。


  自外面講學回到金陵,曹霑這個名字都將邱居明的耳朵灌滿了。曹府隨喜堂兩次宴會,曹霑出盡風頭,此事傳遍了金陵官場和學術界,當然會有人將此事告知邱居明。按邱居明原先的想法,曹霑不過志學之年,會作兩首詩而已,怎麼也不會象傳說的那麼玄乎。今日才算真正領教,衷心敬佩道:「以曹公子的才學,小老兒今日輸的心服口服。」


  曹霑道:「折騰了大半天,我實在是餓了。不管你衷心佩服還是假意,不會再跟咱們爭雅間了吧。」


  「豈敢,豈敢!」邱居明舉手相讓:「學生哪跟老師爭房間,老師請!」


  曹霑向一旁看傻了的于成龍道:「於大人,你不是請本公子吃飯的嗎,今天本公子新認了一個弟子,你是不是該掏銀子慶賀一下?嗨!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心疼銀子了?」


  「哦!」于成龍方才清醒,連忙道:「曹公子如此年輕就開山收徒,下官當得巴結,這頓酒席下官全都包了。」


  于成龍說得鄭重其事,邱居明的臉臊得通紅,不由得「嗐」了一聲。曹霑笑著問:「聽弟子的口氣,好像仍不服氣,等師父用過午飯,咱們重新比過。」邱居明慌忙把頭低了下去,掬禮甚恭道:「弟子不敢,請老師進雅間用餐。」


  「這還差不多。」曹霑一眼望見龔璱,好奇心驅使,急於想弄清此人是誰,用手挽住他道:「咱們一同就坐。」


  曹霑帶來的人和邱居明帶來的人,原本訂好的雅間根本坐不下,在於成龍的提調下,另換了一間大屋子。二十來人團團坐定。曹霑當仁不讓居中而坐,左側龔璱,右側于成龍。邱居明四下張望,不知坐到哪兒合適,龔璱原先一直向他行弟子禮的,起身讓他坐到自己身邊。曹霑攔阻道:「不管過去你們是什麼關係,但今日邱居明已經成為我的弟子,規矩所在,他就不能跟師父同席。」然後問邱居明:「居明哪,你說師父說的對不對?」


  邱居明比曹霑年長了五十歲,曹霑一口一個弟子叫著,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只得硬著頭皮道:「師父用飯,弟子當得立規矩伺候。」然後往曹霑身後一站,遞餐具送手帕,非常認真恭謹。


  「這才是好徒兒嘛!」曹霑端起一杯酒向龔璱示意:「請!」一仰脖幹了下去。一代名儒竟落得在一名志學少年身後伺候的份,龔璱大感不忍,小心翼翼勸說曹霑:「邱老夫子是江南第一名士,公子是不是……」


  「江南第一名士?」曹霑回身問邱居明,「你是嗎?」邱居明眼淚都差點流了出來,腦袋垂得更低:「弟子不敢,老師才是江南第一。」


  「哈哈……」曹霑志得意滿,向左右二人道:「今天本公子高興,咱們不醉不歸喲!」


  對邱居明的遭遇,龔璱感覺曹霑做得太過分了,就想弄他一些難堪。陪著干下一杯酒後,向曹霑道:「曹公子於詩詞一途功夫深厚,晚生前日想作一首詩,已經有了第一、二句,卻無論如何再續不下去了,今日想向公子討教一二。」


  曹霑今日戰勝邱居明,沾了比賽形式是由他所出的便宜,但真要據題作詩,馬上就得露出馬腳。龔璱公然向他叫板,不由大吃了一驚,含糊其詞道:「喝酒,喝酒!老賀,你別閑著呀,把這杯酒幹了。」


  曹霑露怯,龔璱心裡一動,剛才眾人是不是都上了這小傢伙的當。試他一試的心思更堅決了。「曹公子,酒有你喝的,咱們先說說晚生的這首詩。」龔璱不由分說道:「晚生這首詩前兩句是『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後面卻無論如何接不上了,請公子不吝賜教。」


  這是龔自珍《已亥雜詩》其中兩句,在曹霑原先的那個世界里,只要上過小學的人都知道。


  龔璱——龔自珍?怪不得他姓龔,是龔自珍無疑了。在清朝,龔自珍算得上名人了,比邱居明有名氣的多。要是今日也將他拿下,自己這個金陵第一名士的名頭坐得更穩當了。曹霑渾身一陣輕鬆,把酒杯重重的放到桌上,笑問龔自珍:「龔先生,你拿這般平鋪直敘的詩句向本公子討教,是不是認定本公子是不學無術之輩?」


  龔璱確實是龔自珍,不過這時他以字為名,改名叫龔自珍那是以後的事了。《已亥雜詩》是他平生最為得意的詩集,剛才念出來的兩句還有下面兩句,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之所以拿來考教曹霑,因為是昨天剛作出來,還曾未示人過。在曹霑眼裡竟然一文不值,龔璱的自尊心被刺了一下,暫且忘了溫文儒雅,幾乎是氣急敗壞道:「晚生的詩再不值錢,曹公子未必能續得出來吧。」


  「這麼淺顯的詩句,連三歲兒童都對得上,何況本公子我。」曹霑笑道:「不就是『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嗎,我接的下句是『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材!』,龔先生以為如何?」


  在場其他人猶可,龔璱差點坐到地上,如見鬼魅看著曹霑。上天呀,難道真的有天生神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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