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用人不疑
胤禩程繼勛二人,邊走邊談,很快到了隨園賓館。上了二樓胤禩卧房,胤禩將侍候的侍衛全都趕了出去,並隨手將房門緊閉。程繼勛奇怪道:「這些侍衛都久在王爺身邊,王爺信不過他們?」胤禩苦笑道:「你出去轉了一整天,對隨園中發生了什麼,可能不太了解。」他把曹霑舉發賀耀祖王嬤嬤被胤禛策反成了卧底之事,全部告訴了程繼勛。
這件事程繼勛還真是第一次聽說,驚得嘴巴張大了好久,也未合上。胤禩堅定的口氣道:「王嬤嬤是英琦的奶媽,賀耀祖是本王十多年的管家,他們都不可信,你讓本王還能相信何人。」
胤禩是話裡有話呀。程繼勛頭上冒了冷汗,噗通往他面前一跪,重重叩了一個頭,道:「卑職向王爺起誓,如果對王爺有二心,火燒雷劈將不得好死。」
胤禩知道自己話說得重了,趕緊把程繼勛從地上扯了起來:「本王誰都可以不相信,對程大人和曹霑公子還是信得過的,如果連你們都不信任,本王的事業還能依仗何人。」
胤禩接連兩次提到曹霑,程繼勛起了疑,問胤禩道:「曹霑才華蓋世,但他尚在大門不出的治學年紀,是如何發現王嬤嬤二人的反叛之事?」
「這件事程大人不必多疑。」胤禩笑道,「曹霑再絕頂聰明,他也沒有諸葛亮能掐會算的本事,此事是英琦身邊的丫鬟鸝兒首先發現,然後告訴了他,他才向本王舉發的。」
「格格身邊的丫鬟會跟曹霑如此熟稔?」程繼勛像是自言自語道,「男女之事關礙大防,還是得認真對待。」
前日曹頫親手將「天衣無縫」的秘方交到程繼勛手上時,曾再三求告,務必讓王爺疏遠曹霑,最好能借他之手將曹霑趕出曹府,或者乾脆做了他。整個天下,「天衣無縫」只有江寧織造曹家掌握,並且此項絕技只能替皇帝製作龍袍才能使用,曹頫頂著殺頭的風險將「天衣無縫」秘方送給程繼勛,是對他抱著很大期望才敢這麼做。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程繼勛就想在胤禩面前給曹霑下點蛆。
成功收服曹霑是胤禩的得意之筆,對程繼勛的話很是不以為然。「什麼關礙男女大防,本王已經把鸝兒賞給了曹霑,看誰還敢說什麼。」
鸝兒的美貌在整座八王府的丫鬟中是頂兒尖兒,以程繼勛偌大年紀,都有些想入非非,幾次想跟胤禩討要,又羞於出口,沒成想卻讓曹霑討了個大便宜。內心憋屈、鬱悶外帶酸溜溜,就想繼續給曹霑下蛆,帶著滿腹的疑問道:「王爺對曹霑厚愛有加,真不知道曹霑能否忠心耿耿對待王爺?請王爺別忘了,您剛住進隨園時,曹霑可是裝瘋賣傻,不願跟王爺深交。」
一向剛愎自用的胤禩,哪裡聽得進程繼勛的讒言,捋了捋嘴唇上的一字型髭鬚,說道:「自古成大事者,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賀耀祖王嬤嬤是曹霑舉發的,又是他從本王的刀口下救出的,對兩個有嫌隙的人都能厚待,何況本王對他有恩。」
久在胤禩身邊,程繼勛十分清楚,他不停地捋唇上髭鬚,正是不悅的表現,但此時不能成功挑撥,以後再想分割他跟曹霑的關係,只怕更難了。程繼勛小心翼翼挑著字眼,剛要繼續勸說胤禩,忽聽得外面有人敲門。
「什麼規矩,本王議事,也敢來聒噪。」胤禩面帶不悅,向程繼勛擺了擺手。程繼勛開門出去,很快回來向胤禩稟告,曹頫把他的管家焦大綁了,二人趴跪在賓館門前領罪。
胤禩不耐煩道:「想跪就讓他們繼續跪下去。」程繼勛看在「天衣無縫」的面子上,不能不替曹頫說話。「王爺不是急等著銀子用嗎,此時不正是機會?」
「現在就跟曹頫要銀子,好像本王借屍敲詐似的。」胤禩淡然道:「人只有到了徹底絕望之時,才能抓住什麼都當成那根救命的稻草。讓他們繼續跪下去,不到三更天,不許任何人跟他們接觸。」
胤禩話說得篤定,程繼勛不敢再饒舌,還想接著剛才的話題給曹霑下蛆,胤禩長長打了一個哈欠,道:「本王攪鬧了一整天,實在有些累。程大人,你去讓他們送些酒菜上來,陪著本王用過膳,也該歇息了。」
程繼勛答應一聲下樓,借著傳達王命的機會,他向外伸了一下頭。在門額上燈籠的照映下,曹頫主僕二人形態各異,焦大是彎腰跪地,曹頫是整個身子趴在地上,二人同時以頭觸地一動不動。程繼勛輕輕嘆息一聲,幫助侍衛捧飯端菜上了樓。
八王府規矩,講究吃飯時不得出聲。程繼勛陪著胤禩用膳,胤禩一句「吃飽了」,他也只得扔下碗筷「飽了」。程繼勛親自伺候胤禩,點息香解幔帳,直至床帳內傳來呼天扯地的呼嚕聲,程繼勛才輕手輕腳退出了卧房。
下到一樓,程繼勛無話找話,跟值班侍衛東拉葫蘆西扯瓢,亂說一氣,才像不經意地向外瞅了一眼,問道:「我出門替王爺辦事一整天,這座隨園倒是夠熱鬧的,連織造大人都扯進去了,真是世事難料啊。」
織造府的人打死他們的同伴,侍衛兔死狐悲,憤憤不平道:「曹府的人打死了二等御前侍衛布瑞,曹頫脫不了干係,按說早該押送京師查辦了,王爺為何還讓他沒事人似的跪著?」
「王爺這麼做自然有王爺的打算,哪是咱們可以妄自揣摩的。」程繼勛像是非常悶得慌,站起身道:「下官實在無聊,去勸勸曹大人,有罪直接領罪,跪著有意義嗎。」看侍衛對他的話根本沒在意,放心大膽踱出了大門,到了曹頫近前。
曹頫胯骨受過重創,跪在此處近兩個時辰,忍著痛徹肺腑的困苦,希求王爺接見。聽到身前有動靜,連忙把腦袋抬了起來,見是程繼勛,好似見了親爹親娘,立刻淚水婆娑而下:「程老大人,求您跟王爺說說,曹頫知罪了。」
光是空口說白話有什麼用,得拿點實在的東西呀。程繼勛向身後望望,確定侍衛沒有跟出來,機不可失,該是提醒曹頫一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