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年才俊
曹霑在眾人面前牛刀小試,卻也看出曹頫對自己的不滿,暗想你們夫妻整日壓制我,索性讓你氣夠算。剛才眾人談論,聽得出小黑胡是來自京城哪座王府,自己與他相識,對自己今後發展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曹霑踏梯而下,很快來到程繼勛面前。剛想按照前世的禮節跟程繼勛握握手,馬上記起這是封建社會,連忙把伸出的右手縮了回來,一躬到地道:「晚生拜見程老伯。」
程繼勛平日里「程大人,程老爺」聽得都有些膩歪了,聽曹霑如此稱呼,倍感親切,雙手緊緊攙扶住曹霑道:「賢侄無須多禮。」然後上下打量著曹霑,竟然雙眼濕潤了,幾乎哽噎道:「看賢侄長相,與你父親真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呀!」
看到程繼勛如此厚待曹霑,曹頫酸味更重了,在一旁攪合道:「這座隨園,咱們連一半還未遊玩到,程大人是不是……」一句話提醒程繼勛,想到此次的使命,掏出懷錶掃了一眼,道:「天色不早了,這麼大的一座園子,一時間哪能游得盡,還是回書房坐坐吧。」
曹頫生怕程繼勛繼續試探曹霑和曹露的才學,巴不得如此。躬身道:「天色確實不早了,卑職在隨喜堂已經設下便宴,咱們邊吃邊談可好?」曹頫向曹霑使了了一下眼色:「霑兒,我要陪同程大人用飯去了,你也該上樓了。」
曹霑為難了,剛跟程繼勛結識,就走了豈不可惜。按說以一個現代人的思維,他完全可以對曹頫置之不理,但他所處的時代是封建社會,如果不聽叔父的話,就是不孝,以後在這些士大夫面前再無他的容身之地。只得躬身一禮:「是。」轉身剛要走,程繼勛一把扯住他道:「咱爺兒們剛剛見面,怎麼能就走呢,還是跟老夫一起去用膳吧。」曹頫雖然十二萬分的不情願,生怕得罪這位八王爺府的長史官,也只得同意。
程繼勛手牽著曹霑,在眾人陪同下走向隨喜堂。曹頫要程繼勛栽培親生兒子的心並沒有死,也是手牽著曹露跟在身後。
宴會廳之所以名叫隨喜堂,正是因為座落在曹府花園隨園正中位置,從悼紅軒前往隨喜堂,要繞過大半個花園,等眾人進了隨喜堂,此刻天色早過了黃昏,宴會廳內已是張燈結綵燈火通明了。今日曹府大開筵宴主要為了招待程繼勛,為了顯示對這位八王爺府長史的尊敬,金陵地界能請到的高官差不多都到齊了,包括兩江總督和江南巡撫。
打定主意的程繼勛,不顧曹頫的醋意,硬是拉著曹霑坐到了自己身邊。曹府家大業大,奴婢眾多,眾人剛一落座,菜很快就上來了。第一道主菜是清蒸螃蟹。這是程繼勛的最愛,興奮得雙眼放光,驚異道:「江寧織造果然是江寧織造,這個時節還能吃到這種食材。」
曹頫捋起衣袖,親手撿起一個圓臍的放入程繼勛面前的盤內。「這是陽澄湖的大閘蟹,冬季溫池內養殖的,這個時節一兩銀子只好買兩隻,如果不是程大人大駕光臨,等閑誰捨得吃它。」
眾人嘖嘖慨嘆著,挑肥揀瘦正準備大造,程繼勛揮手道:「慢來慢來,好食不可無詩,在座諸位都是飽學之士,誰先開個頭。」在場的金陵官員,包括曹府的清客相公,哪一個都是學富五車,但短時間內寫一首吟螃蟹的詩,卻一時半會誰也不吱聲了。程繼勛一眼看到左側曹頫桌旁的曹露,此刻正雙手捧起一個大螃蟹準備大快朵頤。說道:「露賢侄,你們曹府家學淵源,剛才你叔伯哥哥霑少爺替老夫接了下聯,這首吟螃蟹的詩你來作咋樣?」
曹頫十分清楚,自己兒子哪來這本事,只得重新拾起馬屁拍著程繼勛道:「小兒哪敢在程老大人面前獻醜,還是洗耳恭聽程老大人的大作吧。」帶頭鼓起了掌。
程繼勛本想調侃一下曹頫父子,根本沒想到曹頫會原話送還,一時半會他也作不出一首吟螃蟹的詩來。曹霑暗喜,又是自己施展才華的機會到了,朗聲頌道:「鐵甲長戈死未忘,堆盤色相喜先嘗。螯封嫩玉雙雙滿,殼凸紅脂塊塊香。多肉更憐卿八足,助情誰勸我千觴。
對斟佳品酬佳節,桂拂清風菊帶霜。」
這一首吟螃蟹的詩來自《紅樓夢》中林黛玉的手筆。在前世,曹霑父親為了增加兒子的文學修養,從小學五年級就引導他讀《紅樓夢》,久而久之,雖然曹霑不能做到倒背如流,但對書中的重要章節和詩詞歌賦都熟讀在心了。
當年曹操的兒子曹植七步成詩,千百年來都被稱為奇才,何況曹霑是毫無阻滯的隨口吟誦。宴會廳內首先是一片沉寂,隨後是一陣雷鳴般的掌聲,更有人大聲地叫起好來。曹頫扭頭,看到叫好之人是兩江總督隋赫德。曹頫大是驚異,雖然聽塾師說,曹霑在詩詞歌賦有些歪才,也不至於出口成章呀!
沒等曹頫想得明白,隋赫德信步走了過來,竟向曹霑拱手道:「南朝謝靈運稱頌曹植曹子建『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獨佔八斗,我佔一斗,天下人均分一斗。』照老夫看來,天下才有一石,都可歸霑少爺一人獨吞了。只是可惜露少爺一分都占不到了。」
今天風頭都被曹霑獨佔不說,自己兒子曹露還被比得傻逼似的,曹頫鼻子差點氣歪,他是內務府官員,隋赫德官職雖大,卻管不到他。「嘿嘿」冷笑道:「曹霑這首詩雖作得不錯,但整首詩都說的是秋季,連時令都不對,終究是不好好讀書的過。隋大人如此盛讚與他,顯得太過了吧。」
隋赫德因為讚揚曹霑受到曹頫擠兌,曹霑暗自發狠,必須給他些難堪。起來向曹頫一躬身道:「叔父大人,小侄這首詩確實作得太差,請您老人家指教一首吧。」
曹頫從小生長在曹府這種詩書之家,口佔一首詩並不是太難的事,但他正在盛怒之下,又是被親侄子叫板,一時半會哪裡能夠作得出來。尷尬地指著曹霑:「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