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身世難言

  第256章


  楚緦猶豫了片刻搖搖頭,「沒有。」


  「還是放不下?」


  楚緦再次搖了搖頭,「不知道。」


  楚辭放下筷子一臉平靜的看著她,「那為什麼要說結婚了?」


  楚緦抿起唇角,猶豫了又猶豫,還是說:「其實我一直拿你當舅舅對待,我沒辦法像……像未婚夫妻一樣,我也不知道要怎麼那樣跟你相處,對不起。」


  「可我是你的未婚夫是事實。」楚辭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靜靜的看著她,「楚緦,其實你心裡懂得,只有跟我在一起才是最安全最安穩的。」


  他會保護她,如兄如父,一生也不會背叛她,雖然也不會有那樣激蕩而轟轟烈烈的愛情。


  「我們為什麼會這樣?」楚緦窘迫的問。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兩個家族,為什麼她只能嫁給楚辭?


  「沒必要糾纏那些了,」楚辭嘆了口氣,「時間過去的太遠,我現在也只知道你我命中注定要在一起,這些年,沒有遵守約定的人,都遭到懲罰了。」


  「懲罰?」楚辭不禁問道,卻又有些好奇,難道自己如果跟別人在一起了,難道還會天降災禍死掉嗎?


  楚辭便按了按眉心,看起來十分不想談這個問題,但楚緦的好奇心卻更重了,「能具體說說嗎?」


  楚辭唇角緊抿,看了她一會兒忽然起身走向客廳的寶格櫃,他長臂一伸從上面拿了兩隻水晶杯和一瓶白蘭地,走過來的時候還有些沉默,將杯子放在桌子上,他打開白蘭地的瓶子給自己杯中倒了一大杯,又給楚緦也倒了一些,將杯子推到她面前自己便端起另外一杯喝了一口。


  似乎酒精讓他浮躁的心情便的穩定了一些,他這才說道:「自從知道了這些事,我也不是沒做過調查,不過,至極也沒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家中人口凋零,或許知道這件事的人早已死了。」


  他語氣悲涼,忽然給楚緦一種錯覺,好像自己眼前的人不是一個年輕人,而是一個歷經滄桑的老人。


  她做好了聽故事的準備,也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說說嗎?」


  「很多人都是沒有記錄的,不過,能找到的有記錄的那些都死了。」楚辭看著她,眸光深邃卻真誠,「我查到的最近的一個是你母親,和你父親結婚不久生下你,難產時毫無徵兆的大出血而死。」


  說道這裡楚緦的手便抖了一下,楚緦不想相信這些歪理,她就說:「可能當年還是有別的原因沒有檢查出來的。」


  楚辭坐在那裡忽然身子前傾,雙手握著酒杯看著她,「你知道嗎?這些年因為子嗣凋零,在楚家有新生兒出生是一件大事,哪怕你並不是純粹的楚家人,你母親生前的檢查十分縝密,幾乎連隱性病的檢查都做了好幾次,大出血在他們的思考中是不可能出現的,就像一個好人,走在馬路上的時候忽然雙腿消失了一樣,你能懂嗎?楚緦。」


  楚緦覺得自己嘴巴有點發乾,她想喝點東西,卻意外的碰到手邊的杯子,也不禁端起來喝了一大口,可口中辛辣的感覺立即讓她皺起了臉。


  但,酒精卻讓她清醒起來。


  「這不科學。」


  楚辭點了點頭,「是啊,就是不科學,有很多不科學的事情發生在楚家或者與楚家有關的人身上。」


  楚緦看著他,她知道,他一定還有話要繼續說下去。


  「第二個人,是我的父親。」


  「你父親?」


  楚辭點點頭,「我的父親在婚姻期間似乎有了婚外情,不過,他知道自己不能背叛妻子,大概也沒有跟那個女人做什麼,所以他的情只是情,並沒有發生什麼。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死了,在我不到兩歲的時候。」


  「……怎麼死的?」


  楚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忽然變換了一下,楚辭這兩年修學心理,自覺也對心理有幾分研究,可楚辭現在的眼神有些奇怪,不是陷入悠遠的回憶,也不是在描述自己的記憶,而是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目光在看著她。


  「你知道我為什麼是一個心理師和催眠師嗎?」


  楚緦搖搖頭,這都是她不了解的楚辭的過去,卻也在瞬間發覺自己對這個名義上的未婚夫關心太少了,至少,如果就這樣結婚的話,自己不會是一個合格的妻子。


  「因為我自己就是一個心理障礙者。」


  「什麼?」


  「我很奇怪,我那個時候很小,為什麼卻會有這樣一段記憶,而且久久不忘。」楚辭又喝了一口酒,鼓起的兩腮讓楚緦忽然覺得他生活的很痛苦。


  「是那個女人和母親碰面了,兩人相談甚歡,正巧父親在樓上抱著我下來,毫無徵兆的碰面大概讓父親的心臟跳的很快,在母親面前他失控的望著別的女人,而心臟就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他死了。」


  楚緦的手微微一顫,震驚極了。


  楚辭再次灌了一口酒,捏了捏眉心,聲音嘶啞,「緦緦,其實,沒有見到你的這些年裡,我一直在想,或許如果楚家的人都死光了,或許就能有一個人安安穩穩的活下去,幸福快樂一輩子。所以這些年我一直都不想去找你,卻也對你虧欠太多。」


  「……」她沉默,並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不是她的小舅舅,就算小舅舅把她拋下了,也輪不到他來繼承那些義務。


  「這些年,我查了所有能查到的人,他們的經歷,生平,總結出來一個結論,死去的人,如果是女人,基本上是因為她們沒有遵守約定嫁給楚家的男人,而如果是男人,則是因為出軌,或者只是動心。」


  這是一個很奇怪,很莫名的事情,但無端端卻出現了那麼多次,讓人不相信都不行。


  楚緦愣了半晌,才勉強出聲,「你確定……這不是一個故事?」


  「我也很想,」楚辭一笑,溫溫和和中帶著一絲絲絕望,「這樣我們誰也不必約束在一起。」


  又是一陣沉默,像是一條看不見的繩子無聲的勒住了他們的脖子,只待他們任何一個小小的錯誤,就會毫不留情的勒斷他們的脖子。


  「你……有喜歡的人嗎?」


  楚辭怔了一會兒,「或許有吧,不過她已經死了。」


  「為什麼?」


  「在我十八九歲的時候,很叛逆的想我為什麼一定要娶你,我很抗拒這件事,大概就在這不久,我遇見了一個女孩,她很漂亮,很溫柔,我看了她很長時間,我終於決定要對她表白,我約了她在公園的許願池見面,我去的很早,我站在許願池那邊興奮又緊張,我等了很久,我忍不住有些急,便走到公園外面的馬路上去看,正好見到她從那邊過來,綠燈的時候她穿著粉紅粉紅的裙子從那邊朝我走過來,可就在要走到我面前的時候,一輛車忽然沖了過來,她死了,緦緦,她就死在我的面前。」


  「……」


  「那件事過了很久我就冷靜下來,母親告訴我,如果我對別的女孩子動心思的話,一定會遭到懲罰的,因為我沒有結婚,所以,受懲罰的將會是和我在一起的女孩。」


  楚緦震驚極了,幾乎不敢相信,她覺得后腰上的那朵吉梗花開始發燙,有一種灼熱的疼痛快要將她擊穿。


  「我開始意識到,我是一定要和你在一起的。」楚辭撐著頭坐在那裡,宛若一尊飽受風雨的石雕。


  「緦緦,事實便是如此,不管你想要做什麼,都要考慮好。」


  楚緦沉默的點頭,雙手緊緊的攪在一起,半晌之後還是有些承受不住的握住白蘭地的酒瓶,為自己倒了一杯后喝了一大口,說道:「那個……我能不能問問你,如果我和別人在一起了,除了我死,對方會有什麼懲罰嗎?」


  「應該……」楚辭想了一陣,「搖搖頭,我記得不太清楚了,不過,我建議你不要亂試,結果是我們誰也承受不住的。」


  楚緦盯著他看,楚辭卻別開了目光,什麼也沒再說。


  「我想知道。」


  「你不會想知道的。」


  楚緦再次喝了一口酒,「告訴我吧。」


  楚辭有些無奈,也忍不住喝了一口酒,一瓶白蘭地很快被兩人分了,直到楚緦都快有點頭腦不清的時候,楚辭才說:「我找到過一個例子,是一個身上有吉梗花的女人,她跟一個別的男人結婚了,他們生活的很幸福,兩人真心相愛,真心呵護,過了一輩子。」


  楚緦覺得自己的腦袋在嗡嗡作響,所以這是所有人中最好的結果嗎?

  半晌之後,她看著楚辭的目光覺得很悲涼,就聽他說:「他們一輩子也沒有孩子。」


  「為什麼?」


  「都死了。」楚辭嘆氣,使勁的在眉心掐了一把,似乎也在詛咒這該死的身世,「他們曾經有三個兒女,生下了兩個,一兒一女,不過,一個在三歲的時候死了,一個在一歲的時候死了,另外一個流產了。」


  楚緦身子不禁一顫,差點在椅子里摔下去,后腰傳來灼灼的燙意,讓她很快再次變得清醒,所有的巧合和偶然讓她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楚緦摸了摸她的頭,「緦緦,聽我的話,別亂試。」


  「我不會的。」


  楚緦閉上眼,眼角有一滴淚無聲落下,一個孩子的意外已經讓蘇亦盺雷霆震怒,傷心欲絕,若是一輩子沒有孩子,她不禁攥緊了酒杯,蘇亦盺如何能過得去呢?


  「我,有點累了,先回房休息,你自便。」


  楚辭點點頭,「我去隔壁。」


  他起身拉開門走了出去,楚辭最近在這裡呆的時間比較長,又不想讓楚緦覺得不方便,所以就租下了隔壁的那間。


  楚辭走後楚緦便再也抑制不住了,許久未曾落淚此時如泄洪一般落下,為什麼呢?為什麼她會有這樣一個身世!

  也許,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和蘇亦盺見面了,楚緦抱著酒瓶入睡的時候這樣想。


  第二天一早,楚緦卻是被電話吵醒的,她睜開眼睛,時間還很早,至少對於美國來說還算是清晨五點多。


  昨夜的宿醉讓她的頭有些疼,楚緦按著額頭拿過手機,她看了看竟然是一個不認識的號碼。


  「喂,哪位?」她啞著嗓子問。


  「……」


  電話里一陣沉默,平靜而沉穩的呼吸從電話的另一端傳來,楚緦幾乎立即清醒了過來,她不由自主的握緊了話筒,那涼而冷的呼吸似乎就在耳邊,讓她連呼吸都不由變得小心翼翼起來,生怕自己驚擾了對方。


  有四年了,他們連一句對話都沒有。


  不過,這種沉默卻沒有讓楚緦覺得難堪,在知道自己不可能和對方在一起的時候,連聽一聽對方的呼吸都覺得是一種莫大的恩惠和滿足。


  她唇角微微翹起,聲音也溫和了幾分,卻不得不繼續紋:「你是哪位?」


  「真是貴人多忘事,連我都記不得了嗎?」


  聲音中透著嘲諷,某些記憶瞬間從腦海中襲來,楚緦這才有些尷尬,「啊?沒有沒有,你怎麼會給我打電話?」


  「我要正式的通知你,楚小姐,我要訂婚了,你作為我的前女友,本著我要賭我未婚妻負責的態度,我要請你來參加我的訂婚宴!」


  這句話如一個地雷轟然在楚緦耳邊炸響,如雷貫耳大概便是如此了,不過卻是另外一種意義,諷刺極了,就像是一個巴掌徹底的打醒她剛才的小心翼翼和期待。


  「你說什麼?」她下意識的問。


  「我說我要訂婚了,連楚小姐這種人都要結婚了,我訂婚有什麼了不起的,還是楚小姐覺得我不配有人相陪?」


  「自然不是的。」可什麼叫做楚小姐這種人都要結婚了?她是什麼人?


  她捏緊了話筒,還要辯駁,卻聽蘇亦盺冷冷的又說:「那就請楚小姐帶著你的未婚夫一起來參加我的訂婚宴吧,請柬我給你放在安樂那裡了,回來你找她拿就可以了。」


  楚緦還沒有反映過來便聽「啪」的一聲,電話被無情的掛斷,耳邊傳來極有規律的嘟嘟嘟的聲音,無情又難堪。


  她蹲在床頭櫃的旁邊,縮緊了身子,還獃獃的不能做出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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