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憶往昔（三）
「基本上都清楚了，不過，現在我們要收網嗎？」
慕君訣一笑，身子后傾漸漸靠在椅背上，「現在人家主角還沒上台，就把人家轟下去是不是太不淡定了？」
「你還是這麼淡定！」小A忍不住也笑了，他算是他的長輩，看著他一起長大的，跟了慕少成那麼多年，現在又換成慕君訣，他或許是最有資格評論這兩父子的人。
「這一點你爹地跟你相比就不如你。」
「哦？為什麼？」慕君訣眼睛一亮，立刻來了精神。
小A喝了口咖啡，見他沒有這麼著急也放鬆身子靠在了椅子上，「你爹地跟你比起來，他比你能忍，但是，你跟他比起來，同一種情況下你比他更加淡定。」
「……」
慕君訣有點失望，撇撇嘴說：「我不是淡定，我是得讓某些人看明白真相，我的情況跟爹地媽咪那時候也不一樣啊，爹地寧可自己四面楚歌也不願意讓媽咪成為四面楚歌里的虞姬，我不一樣，我就算四面楚歌，也會讓我的虞姬陪著我一起死。」
簡而言之是兩種不同的愛罷了！
小A嗯了一聲，想起曾經的那些事情現在自己都不禁有些恍然，以至於，這麼多年都不願意找一個伴侶。
若自己連一份安定的生活都給不了對方，若像慕少成那樣隱瞞、欺騙、保護都交織在一起，愛情又會有多純潔，他寧可不讓世上的那一個人替自己擔心。
「那些年我爹地是怎麼過的啊？」
「他沒給你們說過？」
「自己悲催的命運史，他會給我們說？」
小A從口袋裡掏出煙，看了他一眼，「不介意吧？」
「不會。」
小A指尖在煙盒裡捏出一支煙，用火機點著，慢吞吞的吸了一口，恍若回憶往昔一樣慢慢靠在了椅子上。
「確實挺難的，差點就回不來了。」
慕君訣看著他，看到他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種很痛苦的表情，他沒有打斷他。
慕少成當年帶著白詩雨離開江州以後去了西雅圖，這個充滿愛情味道的地方，小A當年曾經問過，為什麼要來這裡？
慕少成當時想了半天，才靠在牆壁上說：「因為君凌喜歡。」
「夫人喜歡你應該帶她來啊，為什麼……」
「因為以她的性格一定會去查我到底帶著白詩雨去了哪裡？在她心裡，哪怕我這樣的傷害過她，她仍然願意給我留下一塊地方，我帶著白詩雨去哪裡都可以，只要不是她心中的凈土，所以，我必須來這裡。」
慕少成狠狠地吸著煙，發泄心裡的痛苦。
西雅圖是一個多麼美麗的地方，他曾多次想給她驚喜帶她一起來這裡，可是，一件事接著一件事的發生，讓他們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所以，又怎麼能來這麼美麗的地方度假？
而他，在最後的一刻選擇了掐滅君凌心中的火苗。
「你就不怕她會恨你嗎？你就不怕等你回去的時候她會愛上別人嗎？她身邊有很多人。」
兩面兩句話是不解，而後面一句則是事實，君凌的才華，君凌的性格值得很多人喜歡，難道他要主動放棄她嗎？
「我怕，可是，我沒辦法讓她與我共死。」
「可若是你沒死呢？」
整整一個下午，慕少成靠著牆坐在陽台上，一動也不動，從太陽當頭，到夕陽西下，他抽了兩包煙，才說：「我會求她原諒，我一定會讓她原諒我的！」
情商難愈，他何嘗知道在自己煎熬痛苦的時候，君凌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二哥怎麼可能會死呢？你昨天還跟我說他很好的？他怎麼會死？那是我二哥，他不會死的！」女子歇斯底里的叫聲充斥在病房內。
君衍死了有一段時間了，君凌每天都會問起君衍的情況，礙於她的身體狀況，大家只好編謊言來騙她，可君凌不是傻子，一天兩天可能不會察覺到什麼，可是，一連兩個多月過去，幾人編織的謊言再美，也抵不過君凌本來就是一個腦洞大開的作家。
於是，終於在這一天，君衍的事情終於被揭穿了，君凌承受不住，那是她最親最愛的二哥，從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事情是他陪著她一起做的，打架、玩車、打遊戲、翻牆跑出去玩，幾乎都是和君衍一起，現在竟然告訴她，賠了她二十多年的人沒了！
君凌沒辦法接受。
然而，發泄的結果就是她前一刻還在大叫，后一刻忽然昏厥了，差點從床上摔下去。
這件事對她的刺激很大，君凌醒來的時候甚至忘了君衍的死，忘了君衍。
不過，她卻想起了一些別的東西。
病房裡，她獃獃的看著君珩和徐帆，她揉揉自己的肚子，「我懷孕了？」
「是，已經有幾個月了，不過你身體不好，需要靜養，不能下床。」
徐帆對這件事很嚴厲，雖然失去君衍他同樣痛心到難以呼吸，可是，對待君凌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他更不能忽視，因為，這可能是慕家唯一的孩子，可能是君凌這輩子唯一的孩子，所以，作為一個醫生，他一定要讓君凌意識到這件事。
「你的身體狀況不好到什麼程度你可能不太了解，你也可能現在對這個孩子有抵制心理，但是君凌，你想一想，一輩子都不能擁有自己的親生孩子是什麼感覺，一個女人如果不能自己生一個孩子，她的一生都不能完整，所以，在這件事情上，我希望你想清楚，你肚子里懷的不是一個孩子，那是一顆金蛋，失去了他，你這輩子不會再有孩子，想發狂，想報仇，都可以，前提是生下孩子養好身子，如果我是君衍，我寧願你笑著哭，也不願意看到你為他的死現在自責的深淵裡難以自拔。」
君衍的話成功的堵住了君凌的嘴巴，她雙眼無神，近乎獃滯，臉色跟醫院的牆壁一樣白，那神色就像醫院裡那個大寫的字，「靜」。
不過，她不是平靜，她是心如死灰。
「大哥，救慕少成的人是我，不是白詩雨。」在徐帆和君珩緊張的看了君凌大半天之後，君凌終於吐出了她的第二句話。
「你想起來了？」
「嗯。」她獃滯的點了下頭，手放在腹部摸了摸，緩緩閉上了眼睛，「徐帆，我要用最好的葯，吃最好的營養餐，給我找最好的護理，準備最好的病房。」
「好！」
徐帆和君珩大喜過望，不管君凌怎麼想，至少她會好好對肚子里的孩子，這個意外之喜雖然讓君珩心裡複雜，但只要大方針沒錯，他相信只要慢慢開導，君凌一定會好起來的。
江州發生的一切慕少成尚不知曉，他對小A說：「如果一天不行，我就兩天，一個月，一年，一輩子，我做過禽獸不如的事，也不介意當一輩子禽獸，只要能讓她原諒，只要能和她在一起，這算什麼。」
他們在西雅圖找了一個很小的別墅，白詩雨被關在樓上，從未允許過她出門，每餐也只是送到房間里，吃或者不吃，心理情況是怎麼樣的，跟慕少成半點關係都沒有。
原本，他很討厭男人的戰爭里拖上女人，可是，白詩雨不是一個一般的女人，這個女人毀了他的孩子，毀了他的妻子，給他的一生製造了巨大的悲劇，所以，他不後悔。
白詩雨的肚子已經很大了，不過，慕少成從來沒讓醫生來檢查過，自從來了西雅圖之後他幾乎沒有見過白詩雨，每見她一次，他都會想到君凌肚子里那個沒能踢出事的孩子，叫做君露的孩子，真的像一滴晨露，還沒等他們好好珍惜，他便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他會想要凌虐她，用她對待君凌的方式一樣，讓她慢慢的極度痛苦的流掉那個孩子。
藍宇的追來是在意料之中的，藍宇終於一步步出現在愛他的視野之中，用他露出的狐狸尾巴。
慕少成也是在這不久之前才漸漸知曉了藍宇的身世，他譏笑的看著他，「為什麼而來呢？」
「你說呢？」藍宇咄咄逼人，在美好的西雅圖不屑用刀子頂著他。
慕少成抬頭，輕輕撥開他的刀子，迎上他的視線。
不避不退，在小別墅的門前，慕少成微微笑了，「我以為你還會讓我等很久？」
「你都嚇跑了，我怎麼捨得不放棄這個機會？你知道嗎？這對我來說真的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藍宇咬牙切齒的，憤恨已經扭曲了他的嘴臉，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恐怖起來。
他的眼神是偏執的，像是講不清道理的瘋子。
慕少成慢慢的把刀推回到他的手邊，「想聽我講講你父親的故事嗎？」
天知道，他真的不是一個善於講故事的人，不過，跟君凌呆在一起的時間久了，他也學會了很多。
「你知道嗎？你的父親是個貪得無厭的人，這點你跟他一樣，雖然這麼多年你一直維持著你想展現給我的樣子。」
「你才是！分明你是一個卑鄙小人，憑什麼說我父親貪得無厭！是你！若不是你，我怎麼會沒有父親！我怎麼會被人罵野孩子！」
慕少成忽然明白了，恨從什麼地方來呢？
如果說藍宇跟他父親有很深厚的感情，他一點兒都不相信，但，這種恨從小就紮根在了他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