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君露

  小產之後君凌第一次去了慕成集團,她事先並沒有跟慕少成打電話,只是中午睡醒之後覺得無聊便開著車出了門,路上偶然想起自己要和君衍去法國的事情才想著來告訴他一聲。


  這些天因為慕少成總給她打電話,君凌的手機時常關機,此刻也扔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沒拿,誰知道一出電梯才讓頂樓的人嚇了一跳,急急忙忙的不知道該不該通報。


  君凌挑挑眉,似笑非笑的走過去,「我又不吃人,你們這麼害怕做什麼?」


  「我們……我們……」幾個小秘書吞吞吐吐的說不出話。


  她眼睛轉了轉,突然笑了,「那小珊,等你們慕總忙完了,麻煩你轉告他我來過了。」


  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她挺直背脊,一步一個腳印走的穩穩噹噹,然而,就算如此,她知道,她的背影在別人眼裡也一定狼狽極了!

  她的孩子,屍骨未寒,都來不及哀悼,他竟然和別的女人出雙入對。


  君凌努力的仰起頭,不想讓自己心裡翻湧的淚流出,泛紅的眼圈,攥緊的拳頭,她發誓,她一定要為她的孩子討一個說法。


  君凌離開之後沒多久她放在副駕駛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慕少成的電話,想來一定是知道了她去過的事情。


  連續三遍,君凌沒有接聽,鈴聲第四遍響起來的時候君凌不厭其煩,索性手一抬,手機被丟出車窗外,在別的汽車的碾壓下成為碎片。


  她慢悠悠的開著車子,突然看到路邊的一間甜品店,她索性下車準備去吃點東西。


  君凌坐在卡座上吃蛋撻,眼前就是吧台,她托著腮靜靜的看著吧台里忙活的小夥子,「我能跟你學習做蛋撻嗎?」


  二十幾歲的男孩愣了愣,卻是笑了,目光在她的手上掃過,微微搖了搖頭。「你只要會吃蛋撻就行了,不需要學做。」


  君凌:「……」


  無視這個小插曲,君凌連著吃了七八個蛋撻,卻被人攔住了,「喝點奶茶吧,熱的。」


  熱乎乎的奶茶順著食管流進腹腔里,竟讓她混亂的大腦一點點的平靜下來,低頭看著被子里的白色,她竟突然想起那一盆盆從她身體里流出的血,那麼鮮紅,那麼血腥。


  「小姐臉色不好,還是不要吃太多不好消化的東西。」男孩朝他笑了笑,給她換了一塊肉鬆蛋糕,鬆軟,香甜。


  君凌看了兩眼,可心裡翻騰的難受實在吃不下去,索性道:「能給我打包嗎?」


  又在甜品店裡曬了會兒陽光,君凌有點昏昏欲睡,為了避免自己在那裡睡著,君凌付了錢拎著蛋糕從甜品店出來,她不禁回頭看了眼那間店的牌子——露水。


  君凌眯了眯眼睛,一個意義並不太好的詞3跳進她的腦海里,露水情緣。


  她索性又推門走了進去,「你這間店的名字為什麼叫露水?」


  「你說這個。」男孩擦了擦手從櫃檯後面走了出來,站在陽光下,他雙手插在身前圍裙的口袋裡,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你知道嗎?一年四季的清晨都會有露水,在經過一夜的凝聚,每當人們清晨醒來的時候變會發現,這種晶瑩剔透的東西,然而,當陽光出現,露水便會消失,它存在的時間極短,任何人都不可能以它原生態的樣子將他保存,所以,愛這種生物就要付出幾倍甚至幾十倍的努力,然而,你也只能用另外的方式去守護他的存在。」


  「就像我的店,每天只會開兩個小時,誰想吃,就要放在心上,吃的到是運氣,是你付出多少努力而得到的結果,吃不到就是命運。」


  君凌禁不住一怔,多麼淺顯易懂的道理,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要付出幾倍幾十倍的努力,然而,這並不意味著你能夠得到它。


  她眯了眯眼睛,混沌了多日的大腦開始運轉,一個又一個的問題開始從她腦海里冒出來。


  因為君凌去公司的事情,慕少成打電話她沒有接,慕少成到家裡去她也沒見,她說過了不會跟他離婚,但並不意味著她能容忍他在婚姻之外的無度和對孩子的殘忍。


  在君凌的要求下,徐帆將血液凝固,將那個剛剛成型的孩子放進了一個有保存功能的骨灰盒裡。


  「我跟你一起去吧。」徐帆懇求。


  君凌和慕少成走到這一步太讓他意外,同樣也是他不想看到的,而之前的很多事情都發生的太快,太突然,讓他現在想來還是一頭霧水。


  為什麼白詩雨莫名其妙就成了慕少成找了那麼多年的人?為什麼她在慕少成身邊呆了那麼多年不提這件事,卻偏偏在現在提及?而又為什麼君凌的葯里會多了流產葯?


  君凌搖了搖頭,「我自己去就好。」


  這是她一個人給孩子舉行的葬禮,不需要知會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然而,雖是這樣想,君凌一出醫院就見到了等在門外的君珩君衍,看著兩個哥哥君凌頓時忍不住有些眼圈發紅,君衍更是幾步上前將她按在了懷裡。


  這麼長時間了,君衍都還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流產,只是一味的心疼妹妹。


  「我們在城東看好了一塊墓地,現在就過去吧。」


  君凌一愣,下意識看了看自己懷裡小小的盒子,嘴角略微抽搐,她這個二哥她最是清楚了,肯定又不知花了多少錢才買了一塊墓地回來,只是給一個連世界都沒來到的孩子真的合適嗎?

  「走了。」君珩摟著她的肩膀把她帶上車,君衍被打發去開車,君珩一路陪著她,「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君凌愣了愣,名字……


  說道這個她和慕少成似乎從來沒想過要給孩子取個名字,又或者,他的心思從來不在這個孩子身上吧?


  眯了眯眼睛,君凌點了點頭,「就叫君……露。」


  「君露?」君珩皺了皺眉,似乎不太理解。


  君衍不甘寂寞的回過頭來,「有陸路,有海陸,弄個君路算怎麼回事?太難聽了,換!」


  君凌索性抬腳在他駕駛座上踢了一腳,「你才是大路的路呢?我說的露是露水的露!」


  君珩君衍:「……」


  君衍擺明了心思要逗君凌開心,君凌也配合他,一路上心情還算不錯,君凌沒想到慕夫人也會在,連同徐帆,君凌皺了皺眉,不過什麼也沒說,將骨灰盒埋葬之後自己親手在墓碑上題了字,寫上君露的名字,在寫到身份的時候君凌頓了頓,只寫了君凌之子四個字。


  眾人臉色一變,慕夫人咬著唇想說什麼,不過見君凌堅持也沒多說,分開的時候又叮囑她要好好保養身子,什麼時候想回家來就回家去。


  不管跟慕少成感情怎樣,對這個老人,君凌很是尊重和敬愛,對她來說,慕夫人是真的當她像女兒一樣疼,而她,也從心裡當她是自己的母親一樣。


  一直到所有人都離開了墓園,一道黑色的身影才漸漸的走遠處走過來,其實他一接到消息就來了,然而,心底的愧疚讓他不敢去面對君凌,君凌一直在逃避面對他,而他又何嘗不是在逃避面對君凌,他擔心她會提及離婚。


  他默默的在墓碑前蹲下,墓碑上連一張照片都沒有,只有他的名字和身份,而他的身份似乎跟他沒有半分關係。


  他低著頭懺悔,事到如今他除了每天渾渾噩噩的處理公司的事情之外,他絲毫不敢去想這件事,他不敢想自己就這麼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慕少成是在君凌離開幾天後才知道她去了巴黎的,年輕的男人忍不住有些懊惱,但又恐怕巴巴的追去巴黎讓她厭煩,索性壓下心思一本正經的處理公司的事情。


  君凌的微博開始有新的動態出現,照片上面色蒼白但笑容明艷的女孩再次出現在大家面前,慕少成也鬆了一口氣,再次接到白詩雨的電話他愣了一會兒,這些天他恍惚著,白詩雨總是過來陪他,他不好拒絕,多數時候也是她在沙發上看書,他批文件,再多也沒有什麼了。


  君凌在巴黎呆的第十天,慕少成終於忍不住打了她的電話,最新辦理的手機號碼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但君凌看著他的來電眯了眯眼睛,還能說些什麼呢?


  「什麼時候回來?」慕少成問的忐忑。


  「玩夠了就回去。」


  慕少成抿了抿唇,一句我去找你在嘴邊徘徊可就是說不出口,不是不想說,是不敢說,是怕她拒絕。


  另外一端君凌渾然不在意他的不安,反而很是爽朗的問:「你想我了?」


  「嗯。」他下意識點了點頭,點完之後才發覺君凌根本看不到,又連忙補上一句,「我想你了。」


  「那好吧,我過兩天就回去。」


  「……」


  一直到電話被掛斷,慕少成還沒反應過來,他不敢相信君凌就這麼輕而易舉的就回來了,驚喜之下的他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直把剛端著茶點進來的江小珊嚇了一哆嗦。


  「慕總,您幹什麼去,一會兒還有會……」


  「推了!」


  慕少成匆匆離開,不過臉上的喜悅卻讓沉寂了多日的頂樓辦公室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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