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另一個結局(八)
「看到了沒,」韓美琳拿著計算儀湊了過來,拿給她和他兩人一起看,「上面的結果顯示,亞倫德王,你在這片大陸上命中注定的愛人是你現在的寵妃普莉瑪,你們之間的緣分值高達百分之九十,而且原始分值還很高,超過了百分之六十,也就是說當你們第一次見面時就可能會一見鍾情,是不是這樣子的啊?至於你和欣然,確實是一個意外。」
說到這裡,韓美琳還又嘆了口氣,「當初我們因為一己之私把欣然騙來了這裡,也不知道是錯是對。她的緣分氣場吻合者便是你,雖然原始分值比較高,但也比不過你與寵妃普莉瑪的,你與欣然的大約是在百分之四十左右,達不到一見鍾情的地步,但會略有好感。我們當時把她放在了離你最近的位置,是希望成功率能高一些。如果她真能和你走在一起,就會獲得你的情感能量,我們就能通過她判定誰是七彩靈心的擁有者。剛剛最新的數據顯示,你們的緣分值是百分之……」
韓美琳沒有說下去,停了一會兒,似是不大願意說。
「說。」他的臉色變得不大好看,他的右手不知何時移到她的右肩傷口,覆住她的手背,幫她按住不斷往外溢的鮮血。
「不說了,留一點神秘感,」韓美琳站起了身,叫道,「散了吧,都散了吧。」
「你聽到她說什麼了吧,」她淡淡地道,「你真正的愛人應是你的寵妃普莉瑪,難怪你們當初會一見鍾情,你還不惜為她背棄了對我的誓言,執意要娶她為妃。」
「我才不管你們算的什麼緣分值呢,」他毫不顧忌地吻住她的脖子,「我只在乎我自己的感受。」
她壓住心底怒氣,騰出手竭力阻擋,他卻又開始親她柔軟的掌心,令她越發怒不可竭,狠狠地瞪了過去,他卻對她展露一個溫柔無限的寵溺笑容。
這在旁人眼裡便是打情罵俏了,塞原琪只覺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又覆了一層,不禁又伸手摸了摸。
這次連安東尼奧都沒敢再看下去,尷尬地轉過臉,裝作看外面的大雨。
此時天空傳來了轟隆幾聲巨響,雷聲陣陣,雨變得更大了,同時幾道長長的白色閃電劃過,照亮了半空中的千條萬條雨線。
眼看韓美琳一行就要走出驛站,她慌了,重重踩了他一腳,然後用盡全力推開,居然真的推開了,「韓美琳,你們別走,別留我一個人在這裡。」
韓美琳愣了一下,正要回頭說話,說得遲,那時快,驀然間,又聽得一聲巨雷響起,轟隆,緊接著又有一道閃電劈過來,啪啦,整個屋頂突然就重重塌了下來。
「媽呀!」韓美琳驚叫一聲,緊接著所有人四散奔逃。
這裡原本就是一個被廢棄多年的驛站,屋頂常年失修,正巧碰上今日雨勢極大,正好一道閃電又劈在了屋頂原本就有些脆弱的地方,就那麼一下子,整座屋頂便重重地塌了下來。
欣然也慌了,可還來不及往前面爬幾步,就已被反應極迅速的他攔腰抱起,飛快離開。
驛站外的雨極大,嘩啦嘩啦打在人的身體上會有隱隱作痛感,再加上寒風如刀割一般吹拂而過,令她的身體越發難受。
「快,還有幾個正在睡覺的孩子,還有雪妮……」傾盆大雨里,伏在他胸前的她,抓住他的衣襟,惡狠狠地說道,「快去救!」
他撫過她發燙的額頭,「他們沒事,吉羅會帶他們回來。」
「韓美琳他們呢?」她忽然想起,掙扎著就要從他懷裡跳下來,卻被他用力按住,「你只要一淋雨就發燒,先顧著自己吧。」
她只是想和韓美琳一起走,用力甩他一巴掌后,她力氣用盡,再加上雨勢太大,不斷打落在她臉上,實在很難受,竟再也說不出話。迷糊中,她感覺自己被他抱上了一輛馬車,然後,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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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蹤多年的欣然王后已回亞斯蘭,這個震撼的消息傳遍了整座城堡。
剛剛換上一件新制的薄紗性感長裙的普莉瑪的臉色頓時劇變。她捏緊了手中的象牙玉梳,捏得那麼緊,幾乎就要把這把玉梳給擰斷。
「她為什麼死不了?」普莉瑪的眼睛里射出憤怒的光,「明明一劍刺穿了她的胸膛,居然沒有死?」
「您那一劍沒有刺中關鍵部位,要是刺中心臟的話,才能一招斃命。」身旁的心腹侍女維答安回答道,「她可能是在親信的幫助下躲起來養傷了,養好了才殺回來。」
「她就算回來又怎麼樣,」普莉瑪緊緊捏著手中的象牙玉梳,「王已經被我牢牢掌握在掌心裡,他的心裡只有我一個。」
「是的,」維答安道,「前年曾出現過一兩個騷貨,還不是被您給滅掉了,王後來雖知道了,但也沒說您什麼。」
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了,一個白衣侍女匆匆奔入,「不好了,殿下,聽說本應被流放的安東尼奧王子隨著欣然王后一道回來了。」
普莉瑪的臉色變得更陰沉,「什麼?」
「殿下,您別急,」維答安連忙安慰道,「可能是看在王后多年前受重傷的份上,王的心裡感到內疚,才免除了對安東尼奧王子的處罰。」
普莉瑪的眼神深深的,「讓我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這個善妒的老女人仍然對王的吸引力。我擔心的是,她會對我們的部族出手,重提把我們的族人全都趕出亞斯蘭之事。」
「王不會答應的。」維答安道。
普莉瑪將象牙玉梳重重地扔在梳妝台,滿面陰沉,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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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斯蘭的春天雨季終於過去,迎來璀璨日光的夏季。每一片綠葉都閃亮如綠寶石般漂亮,每一朵花都嬌妍鮮艷,向著陽光,閃耀著美麗絕倫的色澤。
欣然王后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身體終於好轉。
她此刻正靠在床頭,眯著眼看向落地窗外的陽光與綠樹,貌似注意力放在正四處嘰喳飛翔的小鳥身上,但從其略微渙散的眼神來看,神思早已飄得老遠。
索妮雅安靜地守候在旁,自她醒來后已守了一個時辰了。
「你下去歇會兒吧。」她終於轉過臉,看向了這個對她忠心耿耿多年的侍女。
索妮雅躊躇了一下,才說道:「殿下今日還是不見國君陛下嗎?」
她看著她,眼裡流露出一種似笑非笑的神色,「他殺了你家裡那麼多人,你一點都不恨他嗎?」
「沒有國君和王后的恩賜,我哪裡還能有家,我的哥哥更不可能像一個普通男人那樣娶妻生子,他要麼做男寵,要麼只能做最低賤的奴僕,沒有娶妻的資格,與女奴繁衍生下的子嗣也只能世代為奴。殿下,我們生來便是奴籍,能有今日的生活,已經是神明的憐憫,應該惜福。」
「你倒是想得開。」她閉上了眼,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身著淺米色女官長裙的尤妮端著托盤推門而入,「殿下,該喝葯了。」
她在尤妮的服侍下皺眉喝下黑色湯藥,尤妮遞給她一小塊蜜糖時,似是不經意地道:「今日普莉瑪王妃仍跪在您寢宮外的庭院里。」
她將小塊蜜糖放入嘴裡,似笑非笑地看著尤妮,「亞倫德給了你多少錢,你天天在為他的寵妃說好話?」
尤妮是亞倫德專門派到她身邊的女官。原本,她已很久未用過尤妮了,她不喜歡與亞倫德一條心的侍女,所以多年來,她的身邊只有索妮雅。可此次帶孩私逃事件之後,亞倫德很討厭索妮雅這種對她過於忠誠的侍女,便硬是將尤妮派到她身邊來。
尤妮如今有些怕她,有些膽怯地道:「王可沒有給我錢,我只是覺得普莉瑪王妃天天跪在那裡對殿下的名聲有損。」
「最多不過是妒婦的名聲,」她嚼著蜜糖,滿嘴甜意,「損就損吧。」
正說著,門外傳來了侍女們驚惶的跪地行禮聲,「給陛下請安!」
當衣著華美的亞倫德優雅而入時,索妮雅和尤妮同時行禮退出。
「我似乎沒有同意你進來。」她冷著臉看向窗外。
「你好不容易白天是醒著的,我當然得急匆匆趕過來,以免又錯過了與你見面的時機。」他微笑著來到她的床頭,坐在她身邊,撫摸她的臉龐,「又瘦了一圈了。」
她不耐煩地打掉他的手,他的手便又落在她的長發上,輕撩她的微捲髮絲。
「你的寵妃為什麼會天天跪在我的庭院里?」她厭惡地看著他的手指,又打向撩髮絲的那隻手,可他卻順勢反握她的手。
「她是怕你把她的族人們趕出亞斯蘭。」
她笑了起來,「原來是為這事。你告訴她,我不會這麼做。我當初這麼做只是想把她趕出城堡,省得你真的會愛上她。但是你們既然已經相愛,而我對你也沒有什麼感情,自然不會再這麼做。」
他的面色微沉,眼神也有過短暫的陰冷,但很快恢復如常。
他柔情似水地凝視她,「欣然,我對你的感情一如從前,從來都沒有變過。」
她盯著他,一字一頓地,「從前是洛姬雅,還有你的那些愛寵,現在又是你的寵妃,你的感情可以同時分給好幾個女人。我很想問你,如果洛姬雅當初不是希斯諾派來的,她現在會不會是你的王妃之一?」
「是。」他倒是很實誠地回答,「如果洛姬雅不是身份複雜的話,我會留她在身邊,但是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不會與她多來往,同寢過夜的話更不可能。」
「那普莉瑪呢?」
「我承認我愛上了她,可她的對權力的慾望讓我心生反感,在以後的歲月里我會仍然與她在一起,但是我永遠不可能像愛你那樣愛她。」
「如果我現在要你置她於死地的話,你會做嗎?」
「不會,」他很認真地回答,「我不可能讓她去死,我需要她好好地活著,因為我也同樣需要她。」
原來……如此。
她微笑著看著他,神情溫柔,陽光在她的眼睛里熠熠閃亮。這個男人說話雖不如以前中聽,但至少沒有再騙她。
這是她同他再次相遇后第一次說這麼多話,也是亞倫德印象里她對他最後如此溫柔而迷人的微笑,之後的十幾年,他再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