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肖雯雯
第314章 肖雯雯
在面具之下的臉孔，赫然是郝漠風熟悉的一個人。徐娘說得沒有錯，這個人真的是W市對郝漠風很熟悉的一個人，但在郝漠風最後一次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她看著自己的眼神完全不是現在的這個樣子。
她的神色很溫柔，眼神也很柔和，讓郝漠風感覺自己身邊的是個可靠的大姐姐，這就是最後一次見面之時，郝漠風對她的印象，而也因為這樣，在吳甸拜託自己救出她的時候，一方面自己是因為那是自己教官的林中請託而無法拒絕，而另一方面，這也是因為這個女子對自己來說，是親人一般的存在。
至少當時的郝漠風是那麼想的，而現在郝漠風之所以會到緬甸這個地方，也正是因為要在獲取DL組織情報的同時，想辦法救出面前的這個女人。郝漠風之前想過無數次自己見到肖雯雯的場景，但絕對沒有想過，兩個人最終會以這樣的一種方式見面。
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麼徐娘之前會對自己說，這個女人對自己充滿了恨意，因為那是很正常的，她的丈夫，自己的教官吳甸，就是死在了自己的手裡。郝漠風的神色變得很複雜，雖然這是自己此行的解救目標，卻也是自己很多次打算殺死的人物，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這兩個人的身份會完全重合在一起。
現實便是如此的殘酷，饒是郝漠風已經經過了很多事情，但是這樣的轉折落在了自己的頭上，少年一時之間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做，甚至他都不知道要怎麼對著肖雯雯開口。自己殺死了吳甸，這是鐵一般的事實，不管吳甸之前做過什麼，自己畢竟是殺了他，他的胸膛里埋著自己射出的子彈，他的雙腿上是自己的長刀砍出的痕迹，這就是吳甸和郝漠風的最後，而現在肖雯雯明顯已經知道了這些，而且她對郝漠風采用了最為極端的報復方式。
少年心頭忽然一點殺意也提不起來了，只感覺自己現在很累，不光是身上餘毒未清，也是因為這一突然的轉變，來得讓自己有些無所適從。
看著郝漠風指著自己的槍口在微微晃動，肖雯雯的神色一瞬之間變得激動了起來，她用一種嘲弄的眼神看著面前的男子，嘴角中和聲音里全是冷笑：「怎麼，下不了手了么？難道你還記得我是什麼人么？」
「……我很希望我記不得，甚至我希望不曾遇見過你，這樣我就不會覺得，吳甸大哥的媳婦兒是真的變化了……」郝漠風將手中的槍支收了起來，面前的女子已經中了自己的子彈，現在的她對自己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威脅了，郝漠風不想再對她做什麼，至少現在自己什麼也不想做。
雖然清楚地知道，老孟頭的血債就是面前的女人做下的，但是郝漠風仍然不能狠下心來對付她，因為自己此刻的心緒，已經被當初發生的事情給充滿了……
「不管她做過什麼，只要她能夠活著，我什麼都願意去做，甚至是背叛國家的事情，我既然也做了出來，那麼我就不會後悔。」這是在最後的戰鬥中，吳甸對郝漠風說過的話，少年一直記憶在心頭，未曾有過時刻忘懷，很明顯，他能夠感受到吳甸教官對自己妻子的愛意，這是一種超越了一切的愛戀，雖然有些盲目，甚至完全失去了理智，但是郝漠風在制止了對方的同時，卻很難開口去斥責對方，因為這雖然是歪理，畢竟也是一種信念。
吳甸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和恐怖分子並無不同，都已經有些魔障了，但是在曾經打入恐怖分子內部的郝漠風眼裡，這種心情，自己並不是完全不能體會。正常人無法和恐怖分子講理，因為他們的理論，我們無法認同，吳甸在這一點上和他們是一樣的，所以郝漠風只能選擇動手，即便那是自己的教官，曾經是自己最尊敬的人。
這是早已埋入心頭的思緒，但隨著肖雯雯的露面，郝漠風心頭又湧出了這些東西，這讓他無法朝著肖雯雯開槍，因為他一樣有血有肉，在這種時候很難做出屬於自己的選擇。
「呵……你說的沒錯，我是變了。但是變了的難道只有我么？」肖雯雯朝著郝漠風冷冷一笑，神色中帶著先前的嘲諷，「就像你郝漠風，之前是阿甸最看重的弟子，最終結束他性命的人，卻還是你，難道你就沒有變么？」
「為什麼，你為什麼會走上這條路？要是你不去觸碰毒品，就不會染上毒癮，也不會被阿強控制！如果你不是這樣一步一步泥足深陷，教官他現在又怎麼會死，難道殺死他的人只是我一個人么？」聽了九頭蛇的冷笑，壓抑在郝漠風心頭的念想再也無法壓制，直接隨著吼聲爆發了出來，聲音將巷子中的鳥雀震得到處亂飛，甚至巷子口都有行人在微微窺看。
但當他們看到了握在郝漠風手中的傢伙之後，一群人的臉色瞬間就變了，連忙快步離開，因為他們不保證，如果自己一直留在那裡的話，那一隻手槍會不會在下一秒瞄準自己的腦袋，然後將自己的頭顱打爆。
緬甸的人命不值錢，但是不代表他們就願意去死，所以行人們很快便散去了，但郝漠風的怒吼仍然在持續著，對著肖雯雯一頓咆哮之後，郝漠風的聲音完全沒有停歇的意思：「教官對你有愛，但是他也愛國，你強行殺死了他的這一面，難道這就不是你的錯？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提起他！是！他是我殺的，作為他的妻子，如果你要找我報仇，我隨時都歡迎，但是你為什麼還要牽連無辜，很多跟這件事情根本無關的人，也被你殺死了！甚至你還加入了地獄犬和天堂孔雀，成為了恐怖分子的成員！這難道就是你為了吳甸教官做出的改變么！」
「沒錯，這都是你的問題！如果你不殺死了阿甸，早晚有一天我們會結束這邊的行動，然後到一個合適的地方，靜靜地過完下半生，但是就因為你郝漠風，這樣的夢想被你破壞了！你殺了他！」隨著郝漠風的發作，九頭蛇心頭的怒火也憋不住了，雖然身體仍然在流血，但是她完全沒有掩蓋自己心頭想法的意思，對於郝漠風的指責，九頭蛇，不，此刻應該稱呼她的本名，肖雯雯根本沒放在心上，她對著郝漠風一頓吐槽，將心頭的話語全部吼了出來，「阿強該死！你殺了他，我感謝你！但是你為什麼要殺了阿甸！他是那麼器重你，將他的一身本領全部傳給你了，但是你卻用這些本領和他作戰，把他殺死了！所以你也該死！」
「你說得沒錯，我也該死，但是最該死的人是你！你是阿甸的仇人！在殺了你之後，我自然會自殺，下去陪著阿甸！」九頭蛇說著朝著郝漠風張開了口，在最後一個音節吐出的時候，口中藏著的鋼針直接吐了出來，朝著郝漠風臉龐射了過去。少年手中的刀刃在面前一擋，只聽得叮噹兩聲響起，兩枚鋼針直接被郝漠風震開到了一邊。
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女子，郝漠風不想再說什麼了，從肖雯雯的言語中，少年沒有聽到一分對方對她所作所為感到的悔恨，她已經不再是自己之前認識的肖雯雯了，此刻的九頭蛇完全就是一個瘋子的模樣，被複仇之鬼附體的傢伙，往簡單了說，這是一個可怕的怪物。
而作為她獵物的郝漠風，最終還是收起了手中的刀和槍，深深看了九頭蛇一眼，郝漠風直接轉過了身子，將肖雯雯的身體拋離了自己的視線：「從現在開始，我認識的雯雯姐就算是死了，希望別讓我再看到你，下次見面的時候，不管你戴著面具與否，我都只當你是九頭蛇。那個殺死了我同伴的惡毒女人。」
「呵呵，事到如今，還要假慈悲嗎？我可不會領情！」肖雯雯看著郝漠風離開的身影，不由得提高了自己的聲音，「你殺了他，卻不殺我，你是什麼意思，要玩弄我么？還是說，這樣會讓你的良心好過？」
「那件事是我做的最艱難的選擇，但是既然那麼做了，我就不會後悔。」郝漠風微微偏過了頭，朝著肖雯雯那邊最後瞥了一眼，「而且，你似乎並不了解教官他本人，雖然他愛你至深，到了什麼都顧不上的地步，但是你仍然不了解他，他雖然會為了你戰鬥，但是在他心裡，總是希望有人能夠阻止他的，只不過那個人恰好是我而已。那是一場公平的對決，我們彼此都感到光榮。」
「我想你是不會理解的，因為我們是戰士，你不是。」少年的影子很快消失了，只有這最後的一句話仍然在坐倒在地的肖雯雯耳邊迴響著，「他希望有人阻止他，或許他最希望那個人是你，可你偏偏做了相反的事情，現在的你真的是要為他報仇么？還是在以此為名義繼續幫恐怖分子做事，我想你比我清楚，最後叫你一聲雯雯姐，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這些東西何必我多說呢？」
夜空如漆黑的點墨，其上的殘月如血。
有的人死了，但他的故事卻沒有結束，因為有人記得他，只不過記得的方式並不相同，彼此的理解也不一樣，如此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