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微風下的重聚
第177章 微風下的重聚
「說不上怪不怪吧，之前我承認，挺恨你們這些不分青紅皂白的人，不過現在想想，那也不是你們想做的，過去了就過去好了。」郝漠風沉默了一陣，看著洪虎賁那目不轉睛看著自己的眼神，最後，少年的口中淡淡說了這樣一句話出來。
這是他的肺腑之言，因為若是從頭到尾恨下來，郝漠風還不知道自己要去恨多少人？恨集團軍的領導么？恨師長，或者團長？那樣對自己來說又能有什麼意義呢？現在既然活著回來了，想洗涮掉的東西也成功脫離，身份變化的同時，心態也變化了，既然已經變成了過去，那麼又何必再提呢？
郝漠風不想那麼累。
「那就好，那你好好調養，有機會我再來看你吧。」洪虎賁說著就準備離開了，但是在他關上病房的門走出了幾步之後，從身後又傳來了一個喊聲。
那是胡有才的聲音，是他在朝著自己叫喊。洪虎賁再一次回過了頭，只見瘦小的胡有才快步上前，走到了自己身邊，對著自己低聲道：「虎賁，別怪我之前和你置氣，因為我是真的生氣了，咱們和郝漠風出生入死，風風雨雨都經歷過了，我覺得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們已經很清楚，為什麼還是不能徹底相信他呢？」
「你比我強，我承認。但是我能做到徹底相信他，你為什麼要動搖呢？」胡有才死死看著洪虎賁的臉，似乎要從他的臉上看出這壯碩的男子心裡最真實的想法來，見他還在沉默，胡有才不由得接著道，「如果我早知道你是打算回來進行詳細調查，我當初不會和你打架的，但是現在郝漠風都回來了，而且已經證明他是無辜的，甚至可以說是英雄，你現在就說一句，你能不能相信他？」
「……」洪虎賁深深看了胡有才一眼，仍然沉默著，但是胡有才不再開口了，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他在等洪虎賁說出最後的答案。
微風吹過了落葉，帶起了塵埃在天空翻滾著，壯碩的男子站在樹下，彷彿在看著自己的戰友，又彷彿是透過了那一扇門，在看著裡面躺著的人。他的言語很低沉，但他既然開了口，就沒有猶豫：「我相信他不是那樣的人，但是有才，我和你不一樣，從小我受到的教育，都是要以任務為第一考慮的，在上面下達了這樣的任務之後，我只能選擇去執行，至於給郝漠風翻案，那是之後的事情。我承認，在這方面，我不如你。如果你要一直怪我，我也認。」
「……這就是你的答案么？」胡有才低下了頭，沒有讓洪虎賁看到他眼中的不滿和傷感。其實，洪虎賁是什麼樣的人，胡有才心裡清楚得很，他剛剛那麼問，也不過只是存了個萬一的念頭。
兩人從小樹立的價值觀就不一樣，胡有才是排長鬍進喜的侄子輩，從小是在村子里長大的，他眼中最重要的就是兄弟感情，而洪虎賁卻不一樣，出身世家的他總是被灌輸著完成任務，哪怕不惜一切代價這樣的理念。
兩人走的路不同。
「是的，我只能給你這樣的答案，因為我不會欺騙自己的兄弟。」洪虎賁沉聲說著，但隨即，他看到面前的胡有才再次抬起了頭，之前的不滿已經被他從臉上收了起來，對著這個魁梧的傢伙，胡有才接著問道：「那麼，我換一種方法問你，如果戰友和你都遇到了襲擊，你是會選擇救戰友一命，還是不管他的死活？」
「之前我們遇見了那一群狼，漠風告訴了我，在自己和戰友同時遇險的時候，我的選擇是戰友。」洪虎賁沒有絲毫的猶豫，馬上回答了胡有才，他又想到了當初郝漠風是怎樣奮不顧身地救了自己一命，為此他甚至傷得比自己還要重。這些事情，洪虎賁是不會忘記的。
哪怕大家做出的選擇不同，在生與死之間，他還是會選擇自己的戰友。
胡有才沒有繼續說下去了，因為他知道，這就是洪虎賁，雖然固執，有時候還讓你恨不能把他打死，但是在生死問題上面，他還是那種能夠讓你把自己的背後交給他的人。那麼他就還是自己的戰友。
他回到了病房裡，但是當胡有才打開病房的門之前，瘦小的戰士對著自己的戰友深深望了一眼，忽然大聲道：「對不起！我們仍然是好兄弟。」
「胡有才！你小子要死了是不是！這裡是衛生室！你嗓子冒火了是不是！過來，老子他娘的拔了你舌頭！」白醫生的咆哮聲在隔壁響起，隨即，衛生室又傳出了一個弱弱的聲音，那是個大男孩的聲音，還沒有完成聲線的完全轉變，在柔弱的語氣中帶著無奈道：「……那個，白醫生，你的聲音怎麼比剛才那個傢伙還要大……我差點把這個病人的針打漏了……」
「……呃，意外，那是意外，你聽錯了……媽的胡有才，下次你生病了看老子怎麼修理你……」白醫生略帶尷尬的聲音響起，這次聲音小得多了，但是就在他隔壁房間的胡有才明顯聽見了這句話，一張臉立刻就變得黑了起來，朝著身後再次擺擺手，胡有才趕忙跑進了郝漠風的病房，隨即關上了房門。
「呵……」洪虎賁站在那裡，感受著風中夾雜的塵土味道，壯碩的男子忽然笑了起來，因為就在前一刻，他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和胡有才之間又回復到了沒有發生衝突之前的關係。
那熟悉的感覺，讓洪虎賁心中很暖和，還有什麼是比得到戰友的原諒更讓他感到高興的呢？
隨手捏住了風中吹起來的葉子，看著在手掌里跳著舞的這一片綠葉，他臉上的笑意變得更加濃了。
「怎麼樣，我就說洪虎賁還是原來那個洪虎賁吧？雖然他的很多想法和我們不一樣，但是他還是我們的戰友，和以前一樣。」病房裡，同樣聽到了白醫生咆哮的郝漠風拚命忍住了笑，看著胡有才一邊撫著胸口一邊喘著氣的樣子，床上的郝漠風揉了揉鼻子，對著胡有才輕聲道，「不過貌似你要倒霉了啊，讓白醫生在新人面前丟了臉，這老東西肯定會整你的，這邊先恭喜嘍。」
「還說呢，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這傢伙，我能和洪虎賁干架？」胡有才哼了一聲，對於床上這個無恥的傢伙，他已經無力吐槽了，一屁股坐了下來，拿起地雷他們帶來的蘋果張口就吃，在這一刻，彷彿只有這樣，才能遮掩住他內心的尷尬。
郝漠風還是很有眼力見兒的，看見胡有才悶聲啃蘋果的樣子，他也知道，自己現在最好還是別刺激這小子的好，要不然就自己現在的這個身體狀況，還真不是胡有才的對手。要是這小子一發狠跟自己鬧起來，那可就玩大了，非出醜不可。
雖說自己事後一隻手就能把這小子給放倒了，但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好漢不吃眼前虧不是？
「別吃了，給老子留幾個，娘的，這是人家送來給我吃的！」郝漠風對著胡有才笑罵了一句道，「怎麼才個把月沒見，你小子就成吃貨了？這可不像我認識的胡有才。」
「不過話說回來，之前我回部隊的時候沒看到你，最近你在接任務么？」郝漠風轉了轉眼珠子，忽然對著胡有才問了起來，上一次他和譚依雲一起回來的時候，確實沒有看到胡有才的身影，不然這個楞種肯定當時就衝出來和洪虎賁鬧翻了，而不是等到自己被關起來之後。
果然，胡有才一邊啃著蘋果，一邊點了點頭道：「猜對了，就許你小子到處當英雄，我們就不能接任務？我是跟著三眼他們出去了一趟，負責去協助安排那些傷殘的戰士之後的生活。」他頓了頓，對著郝漠風問道：「三眼你認識么？聽他說，你們在演習的時候有過一次戰鬥，他很佩服你。對了，之前為了你的事情，他和老刀還跟新兵幹了一架，被團長狠狠訓了一頓。」
「是嗎……」郝漠風閉上了眼睛，似乎想起了在那滾滾的沙漠之中，自己和三眼抱著槍支，彼此跑動著射擊的情景，而他更忘不了的是，自己之所以能夠戰勝三眼他們，靠的就是吳甸傳授的射擊技巧。
而到了最後，郝漠風卻只能用他傳授給自己的東西，結束了他的生命。
長久的沉默之後，少年才對身邊的胡有才問道：「你們去看了那些兵么？有沒有看到許大龍和歐陽坤他們？」
「看見了，他們也挺想念你的，說是在新兵里，你是條漢子。」胡有才的聲音有些低沉，那些人是部隊永遠的遺憾，他們曾經活躍在戰場上，今後卻只能孤獨地過下去了。
少年躺在床上拉扯著手上的繃帶，長嘆了一口氣，張開嘴緩緩出聲：「謝謝你去看他們，本來我也該去的……」
「終究，我們還是要記得，我們除了是個人，還是個戰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