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驚訝
司命閣的花開得正好，個個生得奼紫嫣紅。
男子指尖執一墨棋，襯得手指更為溫潤如玉，「難得今日你有此雅興來司命閣與我對弈。莫不是為了那件事而來？」
蘇歿不可置否，白玉般的手按下一白棋。
「二皇子，萬事皆不可兩得。」男子意有所指道，才看向棋局，無奈地搖頭，「小仙又輸了。」
蘇歿淡淡地道，「說吧。」
男子笑意微斂，道「二皇子，你分明知曉她的身份卻為何還是要逆天命與她相守？」
「那又如何？」
她是誰，又有何干，他只知曉她是他所心悅的女子，便要下定決心護她。
「二皇子難道忘了先前所發生的事了？」男子突然站起身，神色失卻原有的淡然。看著好友越發冷冽的神色，男子輕笑道，「你以為你耗費那般多的修為如今還能打得過我？」
蘇歿神色未變，男子卻覺蝕骨的寒意浮上心際，只好嘆息道「罷了，我說再多你也聽不得半句，現今天帝也是知曉你們的事，天帝向來極重顏面，也是不會應允你們在一起的。」
他眼也未抬，骨節分明的手指輕叩桌面，「再來一局。」
「再來幾局我都是輸，與其在這裡，還不如去看看她。」
蘇歿抬眸，示意他說下去。
「她現在，要被天帝關進天牢。」
蘇歿驀地起身。
身後的男子重新擺好棋，嘆氣，也就只有梨綰能令他如此失控。
他還以為，蘇歿對她只是愧疚，也不知曉，阿歿幾時能知曉那件事。
話說，雖是知曉有梨綰這麼一個人，卻並未真正遇到她，等哪天尋個時機，見見這個能令蘇歿這般失卻淡然的女子究竟是何等模樣。
「天帝有旨，先將上神關進天牢，徹查換顏一事後，再做處置。」
又被關進這裡。
梨綰窩在牆角，望著那層結界發獃。
雖然有時會想著出去，但靈力卻似憑空消失般，任她如何使喚都無法捏出訣來。
四周陰冷的空氣又令她下意識地將自己抱緊。
「怎麼又是你？」
青衫男子走近，略微嫌棄地蹙眉，「他竟然把你關在這裡。」
梨綰抬眸，「這不是你早就知曉的嗎？」
男子默然。
「天帝如何懲處？」
「小狐狸，你是不是問錯人了？」男子神色一怔，隨即道。
「問你，不是最合適的嗎？」梨綰冷笑道。
「小狐狸，你……」
「我有什麼說錯的嗎，你不是……」
「上神，清皖仙子來看您了。」牢外的仙君敲了敲結界。
「阿梨，你先待在這，我待會帶你出去。」
「你還真是懂得以權謀私。」
「不是你說的要見狐狸？現今反倒怨起我來了。」
「……」她差點忘了自個說過。
「梨綰上神，被關在這裡的滋味如何？」清皖道。
「總歸比在外面見著你好。」
「不管如何，現今還是遇到了，不是嗎？」
「天帝處置的旨意已經下了，你好生等著罷。」
「你今天來，就想說這個？」
「當然不是。」
「那你想作甚？」
「天帝不是因你私自使用禁術，才開罪於你嗎？」
「你究竟想說什麼？」梨綰扶著牆站起。
「戚竹的容顏與你一樣，那要是，你這張臉毀了呢？是不是就不用受罰了？」清皖噙著陰冷的笑意，手觸到結界后眼裡閃過不滿之色，天牢分明沒有結界，莫不是……
梨綰怔住，想掐訣阻止她進來，卻覺渾身無力。
意識也越來越模糊，迷濛間似乎看見對方衣裙綴著的流蘇。
她說：「你可別怪我，我這可是在幫你。」
臉上的疼意令梨綰清醒了些，她怔怔地撫上臉頰，觸到一抹溫熱。
「你猜猜，是誰放我進來的？」又像是知曉她不會答，清皖繼續道：「是他，是他親手放我進來的，其實說來，他對你的歡喜，也不過如此。」
「你好好在這待著罷，這一次，我就不信你能輕易逃出。」
熟悉的腳步聲傳來。
梨綰暗道，他終於還是來了。
「二皇子現在來這裡作甚？」
沒有聽到他的回答，梨綰抬眸看他。
那人還是那般冷淡的神色，可望著她的目光卻多了幾分複雜。
見他一直看著她，梨綰嘲諷道：「是想來看看，我有沒有逃走？」
就如當初她被困在偏殿般。
「你果真要把我關在那個地方？」
「阿梨，同我回去。」
「你卻只會說這句話。」
「你的臉，怎麼了？」
「這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嗎？以前你就說過，現今實現了，你是不是該高興？」
蘇歿眼眸閃過驚訝之色。
「你說希望我變得丑些，你說這樣我才會是你一個人的，那麼我現在如你的願了！」梨綰放下手。
鮮血順著白皙的臉頰劃下，竟是說不出的可怖。
「而你口口聲聲說著不怕，現在又是在作甚？還不是嫌棄我？」
「既然做不到，當初就不應許下那些！」她在他耳邊道，語氣，卻是冰冷得很。
「你現在，是不是想說讓我再等等？」纖細的手沾著些許鮮血，梨綰指著他的心道：「我真想問問，你這裡，幾時有過我？還是從一開始，便只是愧疚？」
「你怎麼會這樣認為？」蘇歿握住她的手，眼眸染上心疼之色。
「你現在這副模樣又是做給誰看？當初你不是做的很好嗎？」
「阿梨……」
「你又想說什麼？對不起？」梨綰抽，出手，「你走罷，不管天帝如何處置，都與你無關。」
「二皇子，天帝有令，不許任何人進來，還請二皇子見諒。」牢外突然傳來仙君的聲音。
「若是父皇怪罪，你便說是我。」蘇歿頭也不回。
「二皇子這不是讓小仙……」
「你走罷。」梨綰直直地對上他的眼眸道。
「阿梨，你再等等，我會救你出去。」
等到幾時？梨綰坐下，靠著牆壁。
她的臉，怕是一時半會恢復不了了。
清皖方才用的，正是天界聖物。
沒想到，天帝竟縱容她至此。
還有，二皇子來了一陣子后才有仙君出現……
天帝果真是要置她於死地。眼眶突地有些酸澀，她閉眼，打算休息一會。
「阿梨，我來帶你出去了。」
這麼快。「狐狸現在如何？」
「還是沉睡著。」青衫男子伸手，結界如水紋般裂開。
「你倒是熟悉它。」
「因為，我也被關在裡面過。」
梨綰一愣，「你怎麼會被關在裡面？」
「此事說來話長，不說了。」見梨綰沒有跟上來，他轉身道，「你不是要看狐狸嗎？還忤在那裡。」
再一次見到它。
就這麼小小的一團，縮在榻上。
梨綰看著它，耳邊似乎傳來那聲熟悉的「吱。」
「現在開始嗎？」梨綰放輕了聲音。
「不，還差一點。」男子莫測道，「還差一樣。」
「什麼？」
「我上次，不是跟你要了那東西？拿出來罷。」
「好。」梨綰找了遍，「我好像，忘記帶了。」
「……」
「算了，早知道你會忘記。」男子扶額，「我另有準備。」
「……」
「還愣在那裡作甚，開始罷。」
梨綰走近，輕柔地放在它的身子上，紅光泛起。
「吱。」狐狸睜開眼眸，似乎是想撲到她身上。
「你才剛醒，好好休息。」梨綰微笑道。
「吱。」狐狸親昵地蹭了蹭她的手。
「它現在完全好了罷？」梨綰看向男子。
「你可以留在這陪它。」
「天帝會那般容易放過我。」
「這倒是一個問題。」男子沉吟，「若你現在帶它回去也是不利……」
「天帝的旨意應該下了，只能到時看看了。」梨綰的目光落在狐狸身上，「要是，我又被關，麻煩你照顧它。」
正這麼說著，卻聽得一個聲音傳來。
「天帝有旨，令梨綰回去九重天，聽候發落。」
「他們怎麼會找到這來？」男子神色轉冷。
「不清楚，不過，我希望你能照顧它，拜託你了。」
「小狐狸。」男子叫住她。
「怎麼了？」
「好好活著，它的性命是與你連在一起的，如果想要它活著，你不能放棄。」
「好，我會的。」梨綰點頭，「還有，謝謝你。」
「上神梨綰，對戚竹換顏，使用禁術，該當何罪？」
「梨綰無話可說。」梨綰抬頭看著天帝，「不管我說什麼，您都要把罪名安在我身上。」那還不如不說。
「既是如此，啟稟天帝，按天規，該處以剔骨之刑。」仙君恭敬道。
「剔骨之刑？」還不如直接將她貶為凡人。
「由二皇子親自處置。」
梨綰怔住。
看到一旁蘇歿冷漠的神色。
梨綰心下一涼，他之前分明說要帶她出來，可是現在，他卻……
「是。」蘇歿轉眸，眉眼滿是淡漠。
究竟發生了什麼？
還是他真的不曾歡喜過她，先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