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初（修）
四月，正是草長鶯飛的時節。
偶飄來陣花香，令人聞著也覺得醉了。
突然，一抹雪白闖進這景色中。
幾個輕躍，撲進一片花海中。
白狐一雙琉璃色的眼眸卻盯著面前停在花上的蝴蝶。
蝴蝶似是察覺，輕輕地落到它鼻尖上。
小狐狸似乎是覺著不適，狐爪輕抬，試圖將蝴蝶趕走。
趕了幾次無果，它漸漸也有些不耐煩了，撓了撓鼻尖，蝴蝶只好飛走。
「哧。」小狐狸打了個噴嚏，引得那些花瓣輕揚。
一陣濃郁的花香襲來，小狐狸放下了狐爪，望向那端。
女子容顏絕世，一雙美眸含著幾分笑意，微微上挑，眉間一抹金色蔓延至眼尾，帶著絲嫵媚。
明眸皓齒，顧盼間，流轉無限風華。
素手執著一柄紅傘，身後，粉色的花瓣雨揚下，這一切，像是為女子鋪墊的背景。
它不禁看呆了去。
「小狐狸，只有你在這兒嗎？」輕柔的女音傳來，待她走近了，小狐狸這才看清她眉間的那抹金色原是只鳳凰。
眼眸似也染著淺淺的金色。
它愣了許久才回神，毛茸茸的狐尾翹起，搖了搖，算是應了。
「那你是從哪來的呢？」女子瞧了眼狐狸背上那抹赤紅，白狐一族素來是通體雪白，而這隻狐狸背上毛色竟染上赤紅，想是它的族人也不待見它。
它從哪來。狐爪撓了撓鼻尖，表示它也不知道。
它自醒來后，便發現自己窩在一片如血般妖異的彼岸花海。
鬼氣森森的，它在那生活不久，就離開了。
但是它對自己的身世很是好奇，一路尋來到了妖界，正巧聽聞妖界有處景色極好，便想著在那稍作休息。
沒想到，竟遇見這女子。
「你也是被拋棄了吧。」美目笑意漸漸淡了，含上幾分愁緒。
女子俯身，將毛團抱起，纖細的手指撫過狐狸雪白的毛，「不過沒關係，以後有我一直陪著你。」
不要抱那麼緊！
白狐在她懷裡掙扎著要逃出。
「怎麼了，是餓了嗎？」女子有些無措地鬆開它。
白狐跳出她懷中，立在不遠處望著她，狐眼分明寫著警惕之色。
「你不習慣別人抱你嗎？」
白狐又退開了些，是不習慣，而且那懷抱也忒熱情了吧。
「小狐狸，你說，有沒有哪些人是註定此生無緣的呢。」
它看著女子黯然的神色，想道，雖然風月之事它不大懂，但是見她的神色，多罷是有了屬意的人。
「我與他，大概就是這種吧。」
白狐仍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我倒忘了，你不能開口的。」語氣似是自嘲，「沒想到，我默牖竟也淪到只能與一隻狐狸說話的境地。」
「不過，有個傾訴的對象也好。」頓了頓，「小狐狸你知道嗎，自知曉對他的心意，我整日想著更靠近他一些，後來真的有機會了。」
實現了，為什麼美人姐姐還是那般悲傷呢。
「成了他的皇妹，這算是實現了，還是更不可能靠近他了？」
「小狐狸，你說，我該不該堅持呢？」
咦，那是什麼？
小狐狸疑惑地望著默牖身旁的那顆珠子。
晶瑩剔透的珠子泛著淡淡的金色，它好奇地伸出狐爪，輕觸。
毫無反應。
我再戳。
反覆地戳了幾下后，珠子總算是有些反應了。
不過，這反應，會不會太過了些？
小狐狸看著溜到不遠處的珠子，狐爪撓了撓泥土。
悄悄地，站在那顆珠子前，剛要捧住它時，已經讓它給溜了。
再來。
等默牖從回憶里回神，就看見那團雪色趴在花叢中央，似是在盯著什麼。
終於抓到了！
小狐狸捧著那顆珠子，就是不知道有何氣味。
狐臉湊近嗅了嗅，有淺淺的梨花香。
「小狐狸，你在這作甚？」身後的女音嚇了它一跳，等到它反應過來，那顆珠子已經被送到了嘴裡。
一時間，它咽下去也不是，不咽下去也不是。
身子一輕，似乎被人抱起。
「小狐狸，你還沒回答我問的。」
緊接著，那顆珠子就這麼……
被它咽了下去。
莫名其妙吃了這麼顆珠子，還不知是做什麼的。
現在，它總算明白了那句——不做死便不會死。
「抱歉，我忘了你不願讓人抱。」默牖輕輕一笑，正準備將白狐放下。
「剛才說到……小狐狸，你說我該不該堅持下去呢。」
但明顯，小狐狸想得與她不同。
那珠子究竟是作甚的？
它搖了搖尾巴，吃下去，應該沒事吧。
默牖卻只當它是不應了。
「既然如此，我便只留在這裡陪著你可好？」
『啪嗒』一聲，小狐狸從她懷裡摔下。
風，送來絲絲縷縷的花香。
一人一狐。
這麼個畫面還是很有愛的。
啃著一顆果實的小狐狸心想，與美人姐姐生活還是不錯的。
雖然美人姐姐不會下廚，但總會為它帶來些果實，按美人姐姐的話說，她既然修得術法，那便不能浪費了去，也好比它上樹摘那些果實好。
「小狐狸，你看。」女子手裡懷抱著毛茸茸的一團，輕輕地將其放於花叢中。
小狐狸看了它許久，才發現竟是只兔子。
不能怪它眼力不行，實在是那小小的一團染上了血色。
辨不出它是只什麼。
「小狐狸，以後它與我們一同生活可好？」
小狐狸默默地看了眼使勁蹭著她的兔子，它該不該告訴兔子，美人姐姐養的，大都是……
命不久矣。
先前美人姐姐養了條錦鯉，竟忘記它還未修成妖物，也就沒有予它任何食物。
結果，可想而知。
再後來，美人姐姐覺著這些不好養活，便尋來幾朵花兒，說：「這回應該不會似上次那樣了吧。」
小狐狸搖了搖狐尾，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事實證明，它果然高估了默牖。
原來那些花，原本是生於嚴寒之地，受不得這裡的日光。
再者美人姐姐覺著，養花只需澆澆水即可。
結果，澆過度了。
美人姐姐剛來這兒沒幾日，弄掉整個山頭的妖精都怕她，生怕被她給抓住了。
身為只狐狸，還是只還未修得人形的狐狸。
呆在美人姐姐身旁竟能活下來，它已是覺著萬幸。
就這麼過了幾日，兔子的傷也養好了。
小狐狸甚至覺著會這麼一直過下去時，卻有不速之客闖進這片山谷。
而且，這個不速之客，似乎與美人姐姐認識啊。
「阿牖，你留在這兒又有何用，他也不可能來尋你。」一白衣飄飄的男子與美人姐姐相對而立。
「便是我回去了又如何？」默牖淡淡地道，「況且我留在這兒，還有隻狐狸陪著我。」
「你不回去也罷，只是，待我將這件事告知你，你在決定也不遲。」
「你說吧。」
「阿牖，他即將迎娶仙界長公主。」話語已帶上憤慨，「就是這樣一個人，你還歡喜他嗎？」
美人姐姐愣了愣，眼底劃過絲什麼。
後來，小狐狸想起這件事，才知曉，美人姐姐眼裡劃過的是絕望，愛而不得的絕望。
「我同你回去。」默牖移開眼眸，看向不遠處獃獃望著她的小狐狸。
「只是，先讓我與小狐狸告別。」
美人姐姐抱起它，撫過它的狐耳，「小狐狸，等我，我一定會再回來的。」
狐爪搭住她的手，似是有些不舍她離去。
「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小狐狸站在原地，望著女子與男子遠去的背影，心底突然生出不安來。
希望，是它想多了。
只是，它也沒有想到，美人姐姐的確是回來了。
卻是帶著一身傷。
小狐狸擔憂地望著她，跳上樹枝，銜了顆果實下來。
咬了一口，將果實放到她嘴邊。
又銜了片葉子，舀了些水。
只是實在離得太遠，回到默牖身邊時，只剩下幾滴水。
小狐狸只好分幾次來回舀水。
默牖睜眼時，便看見小狐狸忙碌的身影。
她心中一暖，正要站起身，窒息的疼意便自心口傳來。
只覺喉間一陣腥甜。
「咳咳。」嘴角流下一絲鮮血。
小狐狸丟了葉子，急急趕來。
「還能遇見你，真好。」嘴角的血跡越發多了。
小狐狸將靈果遞到她面前，試圖將其送入她嘴中。
卻見她嘴角的鮮血仍是沒止住，小狐狸又咬了口果實，欲喂她。
「你還沒有名字吧。」默牖看著小狐狸焦急的模樣，突然道。
沒有。它停下動作，怔怔地看著她。
「以後，你就是白狐梨綰。」默牖咬牙將脖間掛著的那顆珠子拽下，又抽出一根金線，將其串起來，吃力地掛到小狐狸脖頸間。
眉間那抹金色閃了閃，而後消失。
「阿梨，請替我活下去。」
小狐狸還未想出她話語的意思，便見金光一閃，它的身形逐漸長大。
只見金光退去后，原地立著位女子，長發如瀑，眼眸卻仍存著絲茫然。
「阿梨，再見。」梨綰一驚，伸手想握住她，卻只握住一片虛無。
「為何等到我真正化作人形后，你卻不見了。若真是這樣，梨綰寧願不要。」女子哽咽道。
「小狐狸，你要早點化作人形哦，到時我就可以認你做妹妹了。」
「小狐狸，我都等你化作人形等了好久，你怎的還沒化呢。」
「你化作人形之時，便是阿牖離開之際，是以我不能留你。」腦海劃過那男子的話語，若是當時她信了，結果又會否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