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0章 沉重
激烈的槍聲持續了幾分鐘，在江心，可以清晰的看到曳光彈撕碎雪霧的瞬間，可以看到爆炸的火光一閃，戰鬥，異常激烈。
槍聲中，封朗幾人悄然摸向了總部給出的接應位置，跟著看到了戰場識別，幾人在風中慢慢站起，心裡不悲不喜。
潛伏在那裡的兩個班組，在風聲中聽到了雪地的行進聲音，但卻看不到身影，緊張的手指都搭在了扳機上，只是槍口沒有抬起。
跟著，看到了一個個雪白的身影冒出，立時一驚。
那聲音聽著距離還有二三十米開外，對方竟然到了身邊不足十米的位置，這要是敵人，一通手榴彈他們就會被敵人突入到身邊，用槍，他們也來不及反應啊，結果不用想，也會很慘烈。
這裡是一個窪地，槍聲在左側的位置，子彈也不會飛向這裡，且向山林中深入。
封朗站起的一刻，一個身影標槍一般的站立，抬手一個敬禮。
封朗幾人懷裡抱著槍，平靜的回禮，一身濃濃的血腥鐵血氣息，但沒有人喧嘩。
「歡迎回家！」那個身影聲音雄渾。
是熟人……
封朗無聲的笑了。
這是接過他兩回的那個中校，現在，同級別了而已。
但他沒有吱聲，他們的出現是絕密，不需要說什麼。
「請跟我來。」那個中校轉身就走。
封朗揮手下令，跟上了那個中校。
在他們離開這裡，沒入叢林的一刻，槍聲停止了。
跟著，更多的手電筒光亮起，從江岸附近的山林里向開槍的點匯聚，密密麻麻的，足有幾百人。
這是做戲，但接應封朗的兩個班組卻深深的震撼，熱血沸騰。
他們感受到了，感受到了封朗他們身上濃郁的血腥殺氣，感受到了那讓他們熱血沸騰的鐵血氣息。
他們知道，接應的人不是就這麼溜達回來了，一定是一路血戰，殺回來的！
但這些，恐怕他們要埋在心裡一輩子了，不會有人說出去。
離開那個位置幾公里，封朗他們坐進了步兵車，黑著燈，一路疾馳。
車裡很暖和，但除了那個中校，再無一人。
顛簸行進了一個多小時，他們換乘了全封閉的中巴，疾馳在了公路上。
直到趕到軍營，封朗才見到了真正的熟人。
看到下車位置前站立的大朗，幾人快速列隊。
「歡迎回家！」大朗啪的一個敬禮，氣勢勃發。
封朗他們同樣一個回禮，但脖套都沒有摘下來，只是槍支都背在了身上。
看著他們竟然帶著火箭筒，肩扛式導彈，大朗知道他們的戰鬥肯定又不輕鬆，揮手下令解散，叫住了封朗。
「雪狼，四個小時洗漱休息，彙報戰鬥過程，洗掉身上的血腥，另外，兩個孩子都很好，雲雀在照顧。」大朗接過封朗遞來的大包，聲音沉穩，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是！」封朗知道這是必然程序，心裡顫動的同時應聲領命，在大朗的示意下，追上了離去的小隊，進入了燈火通明的營房。
所有人都沒有興奮，或者恍如隔世的感覺，他們從地下出來到現在沒有得到過休息，神經緊繃，還沒有緩過來，都默默的將槍支上交，背包上交，開始洗漱，準備美美的睡上一天。
他們將有一周的時間檢查身體，接受政審詢問和心理輔導。他們，已經習慣了。
但封朗知道他會馬上離去，時間就四個小時。
沒有休息，封朗和納蘭朴樹各自分開，詳盡的彙報了從地下離開到過境追擊影子，並前往影子交代的位置探查，跟水豹武裝交火的全過程。
這裡，沒有隱瞞，整個抓捕影子的過程標準還原。
隊員也不需要藏著掖著，只有一樣，就是前往榆樹家探查，是出於隊長根據影子交代的信息做出的臨時決定。
打坐休息了兩個小時最多，天亮后，封朗和納蘭朴樹攜帶自己的手槍，隨身的冷兵器，內穿連體服，坐上了離去的車輛。
封朗一直沒有困，他不是不想睡覺，而是著急見到兩個孩子。但他沒有表現出來，很平靜，默默的坐在那裡。
大朗親自跟著，一路一直到了封朗熟悉的區域這才說道：「封朗，別緊繃著，先回家看看孩子，吃了午飯，我在藥廠等你，時間下午一點。」
「是。」封朗聲音很平靜，但心裡卻非常的複雜，不知道見到孩子該說什麼，見到爺爺該說什麼，不知道……
兩個多小時的疾馳，封朗站到了村裡安排給爺爺樓前，在大朗車離去的時候，卻沒有馬上上去。
「隊長，你心亂了。」納蘭朴樹站在他身邊，一動不動，聲音平靜的說道。
「有嗎。」封朗沒有承認。
「有，從影子伏誅開始，你就迷茫了。」納蘭朴樹看著前面的樓道，聲音不帶絲毫的煙火氣息。
迷茫……
封朗瞳孔縮了縮，瞬間回過神來。
好像是，自己因為影子消失，段家沒了，大仇得報，心裡一下子沒了方向。
自己當兵是偶然，也一直跟幽焰的在戰鬥，突然幽焰沒了，似乎，自己真的沒方向了……
念頭電閃間，他深吸了口氣，在幾個身影走來，看向站立的他們倆時，笑了笑說道：「走吧，見見我的孩子。」
「走。」納蘭朴樹沒有笑，應了聲跟上了封朗的腳步。
還沒到門口，封朗就聽到了裡面歡樂的笑聲。
有雲雀的，有曹娜的，還有兩個奶聲奶氣的聲音，似乎，在玩著什麼。
他再次愣了下神，但很快恢復過來，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嬸子，看到封朗一喜，一把抓住他的手，一邊拉進屋一邊喊道：「小凡小瑩，爸爸回來了。」
她的喊聲讓屋裡的歡笑一下子停頓了下，唯獨兩個孩子還嘎嘎的笑著。
「小凡，小瑩，爸爸回來了。」雲雀一喜，跟著就要抱起兩個孩子。
「別。」爺爺卻笑眯眯擋住了，說道：「小狼一身涼氣，別凍著孩子。」
「對對。」嬸子也笑著說道：「快，小狼，趕緊脫了外罩和鞋。」
封朗知道這是必須的，在這裡，進門就要先脫鞋子和外罩，要不一身的涼氣真的會讓孩子感冒。他看著雲雀手裡的男孩，又轉過視線看向曹娜手裡的女孩，努力尋找呂寒梅的影子，眼圈突然紅了，任由嬸子脫掉他的常服，脫掉裡面的軍用棉衣，機械的穿上遞來的毛衣，脫掉了軍靴，視線，始終沒有
離開兩個孩子。
「不許嚇著小凡他們哈。」雲雀笑的非常的甜，但語氣里卻在提醒封朗。
爺爺沒有說話，伸手擋住了二叔要給點煙袋的動作，默默不語，但表情少有的凝重。
雲雀知道封朗肯定要被爺爺問話，善解人意的說道：「小狼，我們先去二叔家，一會你們緩過來了再看孩子。」
「好。」納蘭朴樹卻接了句，「我也去。」
雲雀抱著封思凡站起身來，逗弄道：「小凡，讓爸爸跟太爺爺說話好嗎？」
「好。」小不點其實還不知道誰是爸爸，小眼睛終於看到了封朗和納蘭朴樹，但也都沒多做停留，奶聲奶氣的應了句，卻似乎渾不在意。
妹妹也是一樣，並沒有對新進來的倆人太過關注，被曹娜逗弄著小臉還掛著笑意，小手在曹娜的臉上抓著，似乎想知道這張很好看的臉可不可以吃。
嬸子也幫忙拿著孩子的東西，也要跟著去對門。
封朗的爺爺在這一刻卻說道：「他嬸子，讓孩子自己去吧，你弄點茶水。」
「好的老爺子。」嬸子應了聲，將手裡的東西遞給了納蘭朴樹。
雲雀有鑰匙，所以，她們自己可以去，雲雀也沒停留，深深的看了眼小男人，抱著思凡就離開了房間。
「小狼，過來坐吧。」嬸子上前拉了下木然站立的封朗，轉身準備茶水。
「爺爺……」封朗有點哽咽。
之前想好的所有，在見到孩子，見到爺爺的時候都沒了。
「小狼，坐下慢慢說。」二叔接過嬸子手裡的茶杯一一擺著，頭不抬的說了句。
封朗順從的走到了桌子前，坐下，深深的吸了口氣，說道：「爺爺，段家的掌舵人段嘯天和影子是一個人，被擊斃在毛子境內。」
「嗯。」爺爺沒有抬頭，叼著煙袋嗯了聲。
似乎，這個段家最後的核心人物死了，並沒有什麼可讓他激動的。也沒有在意影子和段嘯天竟然是一個人。
二叔也是一樣，並沒有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他們在封朗進入基地之前，已經詳細的知道了段家三爺，以及段家老祖，寒家的結局，對於段嘯天和影子，他們早就沒了殺光他們報血海深仇的執念。
他們看到的太多了，經歷的也太多了，大仇徹底得報，他們沒有喜極而泣，跟封朗當時的情況差不多。
只有嬸子手抖動了下，倒出的茶水灑落桌面，但沒有慌亂的去擦拭，繼續將茶杯倒滿。
半響，爺爺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任由二叔再次拿起火柴點燃了煙頭，抽了口，問道：「小狼，孩子是怎麼回事？」「爺爺……」封朗鼻子一酸，眼圈再次紅了，但強忍著心裡的酸楚，從認識呂寒梅開始，一直講到寒梓盈，寒家沒有入家譜的棄女，但沒有說呂寒梅學的媚功，以及那些沉重的信息，但講到了呂寒梅獨自生產
，並將孩子寄養在了松江全過程。
封朗說完，爺爺和二叔幾乎同時嘆了口氣。嬸子，卻流下了眼淚。
「夏彤丫頭呢。」爺爺嘆了口氣，吐出一口煙霧問道：「你不是告訴夏丫頭什麼了吧。」
「爺爺。」封朗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夏家只有夏彤還不知道所有，不知道我們跟夏家的關係。」
「那就好……」爺爺似乎鬆了口氣。如果孫子說了這些，那，這個還沒過門就當媽的媳婦就有報恩的嫌疑了，他雖然老了，但不希望這些事情讓孩子背上太沉重的負擔，當時，他們也沒有想著圖報，這會，同樣沒有這個想法。反倒是倆人這
樣走到一起，或許還是扯不開的緣分，封家，董家，以及夏家幾十年的恩情糾葛也算有個讓人欣慰的結局。
「苦命的孩子……」爺爺默默的放下煙袋，嘆了口氣。封朗聽得懂，知道爺爺說的不是夏彤，而是這個他們連面都面見過，卻給封家留後的孫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