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孤身（10）
凌晨4點31分。
此時的周繼逐漸從暴怒到頭暈腦脹的情形下慢慢穩定了下來。他忽然感覺自己通體舒暢，一種壓抑了很久的說不出來的陰鬱之氣竟一下子散了大半。可是當他的理智回歸大腦之後，卻又立刻被一層愧疚的重壓蹂躪的幾乎窒息。
——————他感覺自己的手上依舊很重，便眨了眨盛怒之下有些模糊的眼睛看清了手中的東西，終於想明白自己剛才做了什麼。
周繼正拎著已經昏迷不醒口角流血頭部腫脹如氣球一般的喬亮站在那裡。這讓周繼不由地右手一松，那可憐的少年立刻如同一灘稀泥一般落在了地上。
我.……我做了什麼？！
周繼一時呆住了，望著地面上模樣狼狽凄慘的喬亮，腦子轟鳴了起來。
我的……天啊！
他這個樣子.……是我打的嗎？！
周繼簡直不敢相信。他木然地抬起雙手才發現整個手部都微微紅腫，甚至還在跳痛。
天啊！！！喬亮就是我打的！！！我為什麼會做這種事？竟然打一個未成年的少年，而且下手是如此之恨，就算以往任務面對的各種惡棍我也不曾這麼毒打過別人啊！！更何況他還沒有說什麼過分的事情，為什麼自己竟然會一時忍不住對他做出這種事來？！
周繼怎麼也想不明白，他的身體也控制不住地震動了起來。可是這些都還好說，他無法原諒的是自己竟然會在毆打了少年喬亮之後的那種暢快釋然的感覺。一個心理正常的人怎麼可以為傷害別人而感到無比的開心呢？這是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都不能做出來的事情啊！
他忽然感覺自己很陌生，彷彿他已經不再是自己了，而是一個極其危險、極其暴躁、極其冷血毫無人性的變態施虐狂。
周繼感到十分的不安。他雙腿發軟後退了幾步癱坐在一棵樹下，顫抖著手就往腰間摸去。這時他迫切的需要吸一隻煙，可是卻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買的那盒早已被吸完了，不由得無奈的嘆了口氣痛苦地抱住頭部瑟縮在角落裡。這種狀態一直維持了大約20分鐘，在周繼總算將自我否認的那種消極情緒從思緒中趕出去之後他方才站起身走向昏迷的喬亮，一用力便將後者扛在了肩上將其帶回宿舍安置於床上睡下。
那麼我現在該去幹什麼呢？
周繼愣愣地望著床上的喬亮。他感覺自己無論去做什麼也無所謂，但是要守著這個被自己打的幾乎沒有人樣的無辜少年會令他的負罪感壓死自己的。於是周繼並沒有在宿舍內逗留而是又再次回到了地底深淵的洞口旁邊，腦海中不斷地思索著方才二人間的對話：
「王耀說他下去是安全的。因為這個洞只會對有生命的物體造成威脅。比如之前探下去的樹枝垃圾機器人什麼的可以在感受不到任何吸力的情況下拿出來，但是那個把腿伸下去的少年和那隻後來變成一個詭異球體的兔子就完全不一樣了。不過既然有生命的東西不可以直接下到洞里去，那麼將身體所有的部分都覆蓋在非生命體之下會不會就安全了呢？」
這樣一想，王耀所做的推論還真不是毫無依據的。這個心思縝密的傢伙同時還擁有過人的膽量，因此他在快速判斷目前情況和得出結論之後立刻毫不猶豫地跳進了洞里。並且他在洞里的情況也側面證實了他的推論是正確的，至少，大部分是正確的，因為他在跳下洞的時候的確沒有感受到任何一種令他能感覺到的作用力，甚至連一絲風都沒有。並且就那樣安然無恙地往下深入著，期間並沒有遇見任何怪事，自然也沒有遇見……李唐……
想到了在地底行走的李唐，周繼只感覺背後直冒涼氣，連忙將這個名字從大腦中趕出去繼續思索著：
王耀是正確的。可是他卻忽略了一點，沒有生命的物體在地底深淵的確就像陸地上的一塊石頭一樣不會有什麼東西注意到他，但是他卻錯誤地估計了下面的情況。地底深淵無疑是個不正常的詭異空間，其可怕程度可是比百慕大三角洲這種表面平靜的怪異區域嚴重多了。那裡就像一個無底的黑洞，沒有生命的物體自然可以在這裡一直漂浮，無限的下落，可問題是沒有生命的物體也沒有思維沒有恐懼無需進食，這是有生命體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更何況那地底深淵還可能存在一種人類無法理解的力量，這種力量令王耀偏離的原來下落的軌道，因此他在自認為「原路返回」的時候，卻並沒有在預期的地方看到洞口。
一個擁有思維的高級生物在察覺了自己處於一種完全無法理解的無聲無感無一切並毫無出路的空間內會做什麼呢？
恐怕能令他感到最舒服的選擇，就是發瘋了吧。
或者.……倒是還有一種可以解脫的選擇。那就是除非這個有生命體，主動拋棄自己的生命.……
令一個生命體主動選擇自我滅亡！
「啊！！！」
周繼忽然大叫一聲。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經在測量儀器顯示屏上看到的王耀錄製的視頻，之前他還不太明白最後王耀到底是怎麼了，就認為他是單純承受不住而發瘋了，但是事實可能根本就不是那樣！
想到這裡他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腳下生風飛撲到測量儀器前再次將視頻錄像播放了出來。這次他死死盯著屏幕上的畫面，手上不斷按動著機器上的按鈕，直接將進度條拉至最後20秒，並將播放速度調成了20倍慢速。
而這一回，他真的是什麼都看清了。
畫面上，被放慢了20倍的王耀的尖叫聲顯得詭異之際，投射向無窮黑暗裡的燈光一幀一幀地跳洞著，令人無法不感到眼花。可是無論是被延長到十分無聊慢速的視頻還是閃動的燈光都沒有令周繼的視線從屏幕上移動一秒，他心中有個可怕的疑問必須得到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