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落入洞底（8）
一 所以，現在周繼什麼都不能做了嗎？明明視頻就放在這裡，一切他都看在眼裡，並且最初的禍因————那個黑暗深淵的入口，就在那裡，他卻什麼都不做，就這樣像一個懦夫一樣，瑟縮在厚實的土地上嗎？
即使周繼的內心是如此鄙夷現在的自己，可是他卻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絕不可能有王耀那種奮不顧身勇敢跳下洞里的舉動的。因為如果最開始他只有一個理由，在洞里看到了『死人』李唐，那麼在看了視頻之後便又有了一個充分的理由，那就是魯莽跳下去尋找王耀，雖然生命並不會受到威脅，但是搞不好也會迷失方向再也回不來了。要是真的想下去，至少首先得確定自身的安全吧？
媽的！在這裡想這些有什麼用？一會在想辦法要去救王耀，一會又想自己不可能能下去，他可真他媽是一個矛盾又膽小的廢物！
周繼暗暗唾棄著自己。他感覺他的大腦一片混亂，自我厭惡的感覺也升到了頂點。他現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該怎麼做，也就只好望著顯示屏上錄像結束后黑暗的畫面發獃。
其實在漆黑的屏幕上，周繼在與鏡子一般反射著自己模糊面目的顯示屏對視。
他愣愣地看著自己。
屏幕上的「自己」也用同樣的眼神看著他。
此時世界上，有兩個周繼。
一個是月光下的周繼。一個是黑暗中的周繼。
月光下的周繼，身體是立體的。而黑暗中的周繼，僅僅是一個虛幻的影子，他因周繼存在而存在，也因周繼消亡而消亡。
周繼覺得他現在是在審視著自己。因為他看到的他，是映在不足他身高一半的機器顯示屏上。在那裡面的他是那樣的小，那樣的黑，那樣的模糊不清。
周繼腦海中忽然沒來由地冒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如果一個人進入了那個什麼都沒有的地下深淵裡，那麼他是他本人，還是變成了他自己的影子？
在沒有光的地方，人是沒有影子的。
或許那個時候，人自己，就是影子。
就在一系列多愁善感無病呻吟的感慨在周繼的思維中一閃而過時，他的雙眼竟陡然變得滾圓，下巴也不由自主地張了開來。
周繼猛然間想到了一件事。
難道，王耀之所以會找不到這個出來的洞口，是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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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安靜地站在一邊的喬亮此時走了過來望著發獃的周繼。就在剛才對方播放視頻錄像時，喬亮因為並不想再聽一邊王耀可怕尖聲而走的遠遠的蹲在地上，並用力捂住耳朵，這才沒有遭受到再一次的精神創傷。
喬亮一聲不響地站在周繼身後。原本他是一直在賭氣，所以並不想主動開口說話。但是他等了又等，周繼依舊像塊木頭一樣動也不動。喬亮不由得皺了皺眉，用一種極其輕視的口吻說道：
「喂，你看完了吧，有什麼感想嗎？哼，這回知道了吧，下面好危險。下去就上不來了……剛才我也說了，原本我想要是我下去一點或許還能把那個警察救上來，但是看他似乎是發瘋了，直上直下都能迷路，本來啊，我是想下去救他的，不過仔細一想我怕我自己也會被嚇瘋，雖然會有遺憾，但也沒必要再賠上我的命吧？所以我就沒下去，這也怪不了我……」
話音未落，周繼身體一震，木然地回過身子。此時他臉上神情之複雜是喬亮那貧乏的詞語知識無法形容出來，所以就只好簡稱，他的表情十分扭曲怪異吧。
喬亮嚇了一跳，他不明白周繼為何會露出這種表情。而周繼也並不說話，只是將視線越過面前少年的身體望向了不遠處那個深淵的洞口。
看到這個男人的這種情況，喬亮便知道周繼心中肯定在思考之前自己經歷時沒有想到過的事。可是他無論怎樣努力地回想，也只能回想到一個無邊無際深淵裡有一位發狂的瘋子。還能有什麼別的嗎？莫非他在視頻里還看到什麼可怕的鬼怪了嗎？
想到這裡，喬亮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試探著說道：
「喂，你……你沒事吧？你……」
周繼沒有理會喬亮的問題。他直勾勾地望著那個黑漆漆的洞口，忽然開口說出了一句奇怪的話：
「……一直都在那裡，沒有變過是吧？」
「什麼？」喬亮愣了愣，「你在和我說話嗎？」
周繼依舊沒回答問題，他抬起手指著洞口說道：
「我問你，那個洞，一直都在那裡，沒有離開過你的視線嗎？」
「呃，啊，是的吧……」喬亮還是沒有理解周繼的問題，在下意識地應答之後他才想起了提問：
「慢著，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洞一直都在那裡？洞當然就在那裡啊，那玩意又不是活的，又不會趁我沒有盯住他的時候偷偷跑掉……」
周繼似乎並不認同喬亮解釋，他只是不停地搖頭說著莫名其妙的話：
「不，不對。如果不是這樣，王耀他怎麼會找不到出來的洞口？不會是這樣，不會是這樣的。」
「搞屁啊，你到底想說什麼？」喬亮被周繼的怪異行為所感染，他也急了起來大聲催促道：「我不明白啊！你想要問我問題，起碼要告訴我怎麼回事吧？你到底想表達什麼？直接和我說啊，兜什麼圈子啊！」
周繼沉默了一會。他面色蒼白地抬起頭，並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用極其乾澀的聲調對喬亮道：
「……你，覺得王耀還會上來嗎？」
喬亮一怔：「這個誰知道呢？看視頻你也知道那時候他沒有死啊，不過是迷路而已，但是在黑暗裡迷路，還切斷了通話，我覺得有些困難吧……」
「切斷與你的聯繫與否，那些都是不重要的了。」周繼喃喃地說道，「全部都是沒用的了。」
喬亮奇怪地望著周繼，不再開口說話。因為他明白自己這時候怎麼催也是沒用的，不如不插嘴，等著周繼將一切慢慢的敘述出來，或許才是解決疑問的最快辦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