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地底深淵（4）

  周繼剛接過茶杯吮了一口，卻沒想到白醫生忽然說出了這句話。由於太過震驚，他一個不注意就被嗆到了，只感到滾燙的茶水在喉管鼻腔中灼燒著，不由得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這一整層樓都是白醫生租下來的？！

  周繼一邊捂著嘴劇烈地咳嗽，一邊心念電轉飛快地思考著：K市城中心地帶，大型辦公室月租在7000元左右，中性4000-5000元，小型也得在2500元以上。也就是說，這一整層樓的租金下來差不多每個月要7萬塊。況且這裡的合約都是按年簽，也就是說，白醫生想要租下這棟大廈的第三層，再算上雜七雜八的費用，一年少說也要花費100萬！周繼的年薪才將將到達這個數字，而100萬又怎麼可能是一個兼職精神科大夫的心理醫生可以負擔的起的！


  「警官，你沒事吧？」


  白醫生識相地遞過一張紙，態度依舊十分溫和。周繼接過來擦了擦嘴，心中還是十分混亂，只好啞著嗓子艱難地說道：

  「謝謝……」


  白醫生笑了笑，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


  「警官。您今天找我有什麼事嗎？喬亮他又惹麻煩了？」


  「不，沒有，我是……」


  周繼一時不知道該從哪裡談起好。他尷尬地望著白醫生和煦的笑臉，心中很是愧疚。他原本以為這個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青年男子是個為了利益十分虛偽趨炎附勢的人，所以才在面對任何事情的時候才能假裝出謙和的態度。但現在看起來，他的家裡應該不是一般的有錢了，根本不需要去討好任何人。而他的溫和態度，只是純粹出自良好的教育罷了。


  周繼輕咳了一聲，回過神來：


  「那個……不好意思，白醫生，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白醫生微抬右手，做了個禮貌的動作：


  「請問。」


  「這裡的房租不便宜吧。」周繼試探道。


  「還好。」白醫生淡淡道。


  周繼：「還好……？……嗯。可是你為什麼要在市中心租下一整層樓？有這些錢可以在遠一點的位置租一個更好更舒適的房子了。」


  白醫生輕快地回答：


  「因為我喜歡安靜，但又捨不得市中心的便利啊。我想您應該明白，這附近不僅有美食城，有趣的小巷，大型商場，電影院，各種娛樂設施一應俱全，只要走幾步就到了。現在市裡這麼堵車，我可不想住的太遠而把時間浪費在路上。」


  周繼暗嘆一聲，此時他心中對白醫生的好感更甚了。白醫生很明顯是出於一個巨富家庭，談吐間卻並沒有下意識地說出任何讓人不舒服的炫富元素，可見這人的修養有多高了。他點了點頭道：

  「不過，你為什麼要在這個採光不是很好的角落辦公，外面不是有更寬敞的房間嗎？」


  白醫生聳了聳肩：「因為我只需要這樣的空間就足夠了。」


  周繼也笑了。他被來自白醫生的輕鬆氣氛所感染，疼痛抹身體也緩解了不少。因此也不再著急追問自己的事情，而是像和老朋友聊天一樣地侃侃而談起來：


  「啊～是這樣啊。不過話又說回來，既然你可以很輕鬆地負擔的起這裡的房租，又何必每天一個人這麼辛苦地經營心理診所，還兼職醫院精神科大夫？就算你不願意參於家族事業，下半輩子應該也衣食無憂了吧？」


  「您猜到了啊，警官。」白醫生的笑意更加舒緩，話也多了起來：


  「是的。就算我什麼都不做，也不愁過的舒坦的。但是，那卻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一個人，在擁有一百個個億，和擁有一千個億，又有什麼區別呢？我在年幼的時候已經得到了金錢可以買來的一切，但我的精神卻十分空虛。我嘗試過很多，希望能找到令我感興趣的東西。我沉迷文學，沉迷藝術，沉迷在一個又一個由他人的思想演變而來的虛幻的故事之中……」


  他頓了頓，繼續道：


  「您知道嗎？人類真的很了不起！無論是我們使用的文字，法律，道德，全部都是人類利用小小的大腦逐漸完善出來的。那時候，我就在想，人是多麼富有創造力的偉大的動物啊！所以，我就選擇鑽研心理學與精神學，開始從事這個行業。這份工作也讓我見識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人和事，但是那些全都比不上……」


  說著，他年輕白皙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了那種周繼第一次見到他時的迷離與夢幻：

  「比不上……比不上現在啊。」


  周繼聽到這裡，不由奇怪：

  「以前比不上現在？現在怎麼了？」


  白醫生突然猛地回過神來，面部表情也隨即變得正常：

  「……不。沒什麼。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周繼皺了皺眉。其實就算白醫生不說，他也可以聯合昨天的事情隱約猜到一些內情。可是他卻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也知道那些「被選中的人」不能透露內情，因此也不好將有關黑書公司的一切合盤拖出。關於這一點，他們可以和上頭簽訂了保密協議的呢。


  於是周繼便拐彎抹角地提醒道：

  「白醫生，雖然我不應該過問，但是……有時候，你無趣的生活正是別人所追求的，而你在得到了這些，再想得到更多原本不可能的享受，必然會付出十分慘痛的代價的。」


  「您已經第二次和我說了。」白醫生微笑，「雖然您昨天說話有點不客氣，但我還是明白的。您不用為我擔心，我這輩子，最不缺的就是理智與分寸。」


  周繼小聲嘟噥了一句：

  「如果是和魔鬼打交道，即使再小心，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啊……」


  「嗯？您說什麼？」白醫生抬起身子，湊近了一些。


  「啊，不。沒什麼。」周繼連忙揮手，「對了白醫生，我今天來找你不是因為喬亮，是有一個問題想麻煩你……」


  「啊，那我怕是幫不上您了。因為我除了人的心理和精神方面有研究，驗屍破案之類的可是一竅不通啊。」白醫生詼諧道。


  「不，我想問的就是精神方面的問題……」周繼躊躇著，艱難地在腦海中組織著合適的話語，好半天才開口問道：

  「……白醫生，如果一個人瘋了，他……不。請問，您平時是怎麼判斷一個人是否患有精神疾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