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酒與污水（1）
「.……什……什麼.……？」
周繼愣住了。中年男人的一句話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一瞬間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您……您說……」
而中年男人看著周繼張口結舌的樣子，慈祥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的表情變化，依舊和藹耐心地將方才的話再次重複了一遍：「C36號特工周繼，你手中的0376號檔案已經暫時結案了。你與你的小分組成員為此付出了大量心血乃至寶貴的生命，犧牲的幾位特工會被追加為烈士，並授予你等勳章。這一年多的時間是一場艱苦的奮鬥，上頭都將你等的付出看在眼裡。接下來你可以安心享受一年的假期，之後可以選擇任意時間回總部報道。辛苦了，我為國家再次向你的小組表示感謝！」
這時周繼的大腦總算反應了過來。可是當他聽懂了中年男人話中所藏的深意時卻如墜冰窖————作為0376號檔案特工小組成員唯二知情內幕的倖存者，自己卻被從黑書公司的案子里踢出來了！他清楚地知道上頭是絕對不會停止繼續調查0376號檔案的，並且在上頭得知黑書公司的流言開始隱約出現在社會上后就更不可能了，不管怎麼想後續辦案都必然用得到他周繼，就算用不到，也會被林興成等人想辦法解決掉吧？但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是怎麼回事？就這樣幾句話打發了他嗎？甚至不再調查自己有沒有和黑書公司達成過交易？
說到這裡……王耀呢？為什麼王耀不在這裡？
腦中一片混亂的周繼終於想起了這個最重要的問題，按理說如果他和王耀是一起被請回來的，那麼小組結案應該有他在現場才對，為什麼現在只有自己一個人在這裡？
周繼下意識地咬緊牙關，試圖將卡在喉嚨的好奇心咽回去。幾秒后終究還是控制不住，一張口問題就順著嘴邊滑了出來：
「長官，我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中年男人目光一閃，說道「但問無妨。」
「我所在的0376號檔案特工小組的另一位成員，曾在一周前與我一起抵達這裡，他現在……？」
周繼試探道。他不敢保證自己這句話會帶來什麼後果，況且目前根本無法保證面前這位長官究竟是不是林興成那方面的人，王耀又知道了太多有關林興成與組織內部神秘組織的問題，萬一他已經被秘密處理掉了，一旦被有心人士察覺二人關係太過緊密，豈不是也要完蛋？
「啊。你問這個啊。」中年男人雖然臉上並無什麼變化，但言語中似乎隱約鬆了口氣。「放心，那位特工也很好，但是他身上的問題比較多一點。等調查清楚之後也會像你一樣安排釋放的，只是稍微晚幾天罷了。那麼，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沒有了，長官。」周繼說著，腳跟一併再次行了個軍禮。
「好，那麼你就去下面領過勳章后讓他們安排一部直升機帶你離開吧。」中年男人揮了揮手，示意周繼可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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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小時后，雙眼發直的周繼稀里糊塗地下了總部的直升機。當他的雙腳再一次接觸到立秋S市依舊熾熱如火的地面時這才意識到，自己和黑書公司的案子緣分真的已盡了。上一次他匆忙趕來是為了工作，這一次卻是要捲鋪蓋回家了。王德勝、李曉月、周彥君、李唐、岳知、林興成、王耀、黑書公司、秘密組織、實現願望.……
400多天以來的努力全部化為烏有，最後竟變成了荒涼夢一場。
此刻周繼的肚子里裝滿了不甘心，憋屈地簡直就要爆炸了————但這是上頭的安排，自己還有什麼辦法呢？
不過換一個角度思考，這或許是對自己來說最好的結局了吧。周繼想。雖然很多有關黑書公司的事情還是沒頭沒尾地堵在他心裡，或許接下來的後半生都要困在秘密的大門前痛苦地思考————起碼他還活著。是的。比起丟掉性命的李唐和岳知，和在這之前所有的被害人，周繼無疑是個頭頂冒光的幸運兒了。能在0376號檔案里抽身而出的人，絕對沒有幾個。就像在他小組之前的那些查案的特工，如果沒出什麼事上頭又怎麼會找到周繼這群人呢？
周繼微笑著，快步向機場門口走去。
突然，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張臉。
……
不對！
劉老呢？
那個將自己手中的案子轉交到李唐手裡的老特工呢？
周繼的笑容凝結在了臉上。他想起之前曾有幸見過一次劉老，說是劉老，但此人不過也是50出頭。當時他們並沒有意識到0376號檔案的嚴重性，所以對上頭讓他們見一見之前辦案的老資格沒什麼奇怪的。但經歷過這麼多之後再回想當時的事情，一切細節都顯得愈發詭異起來。
為什麼案子轉交的時候只有劉老一個人來，他選擇了李唐這倒沒什麼說的，但上一批特工總不可能只有他一個吧？難道和他同期的特工們也都遇難了？
不不不，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為什麼可以輕鬆從0376號檔案里抽身出去，還被允許尋找下一個特工接替工作？他周繼為什麼沒有被要求這麼做，而是直接被打發走了？難道……
難道劉老是和林興成一個陣營的人嗎？這樣一來李唐莫名其妙的丟掉性命必然是他們搗的鬼了。真是太可惡，這麼說李唐豈不是送上門的肥肉，在利用價值失去后活生生讓他們吞吃掉了？！
不，不能再想了。
周繼用力搖了搖頭，試圖甩掉一身的惡寒。
明明已經脫離了這個噩夢一般的案子，上頭都放話強制他休假了，幹嘛還要考慮那麼多？雖然有些對不起李唐，但再在這個案子里糾纏下去，面對的可不僅僅是黑書公司，而是上頭的威嚴了。那麼，接下來該幹什麼呢……
周繼從懷中拿出了被沒收一個多星期的手機，點開屏幕一看，20多個未接電話全部來自妹妹周沫。此時早已被拋諸腦後的愧疚感終於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體里。
對了，趕緊回家吧。周沫她一定等急了。
笑意爬上了周繼的嘴角。
耽誤了這麼久，一定要好好給她賠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