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詭亡 （10）

  電話掛斷後周繼不斷地嘗試將電話撥回去，但卻一直都是忙音，最後乾脆無法連接了。他始終不相信自己的老友兼搭檔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失聯了，直到幾分鐘后他的手機收到了一條來自總部的關於搜查和拘捕李唐的通知后，周繼這才相信李唐是真的出事了。他知道，這麼快就下令處理李唐是因為上頭一直在監聽他們的電話，想必剛剛二人的對話過程中李唐的一番話就令他觸犯了底線。國家特工，怎麼能對自己所調查事件的真相起了隱瞞和私吞的心呢？這是身為特工最最基本的自我約束啊！


  周繼沮喪地蹲在了牆邊。他知道，即使李唐是一時受了刺激才說出剛才那番話而並沒有真的做出什麼對國家不利的事件，他也很難再見到他了。對於嚴重違反禁令被判定為潛在危險的特工上頭是怎麼處理的？他明白，卻並不想知道。李唐這個人雖然平時看起來十分輕浮和靠不住，但某些時候辦起事來卻比周繼還嚴格謹慎。或許由於他是自小就沒有體會過什麼親情的孤兒，所以導致他為了得到更多的矚目和關注近乎苛刻地要求自己完美地處理每一個經手的東西，他苛刻到什麼地步呢？苛刻到甚至就連縫補衣服上掉落的沒人注意的扣子，都必須做到與原裝位置和針腳別無二致。


  可惡，究竟是什麼樣的秘密，竟能令他這種絕不會半途而廢背信棄義的人不畏懲罰在內部通信里對我說出那些話？黑書公司的秘密，真的有那麼可怕嗎？


  此時正值下午2點左右，7月的太陽毒辣到可以在泊油路上煎雞蛋了。一陣陣熱風裹著滾燙的氣體撲面而來，周繼只感覺一陣窒息。


  他的心裡揪成一團，但他卻不能去找李唐，即使他擔心的坐立不安，難過的快要死了，也只能假裝對此漠不關心繼續處理自己的事情，否則他可能會被視作犯了反叛罪的同黨一起被處理掉。因為他的生命是國家的，並且每時每刻都有無數雙眼睛透過衛星定位在各個角落裡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然而還沒等周繼從無法自拔的痛苦中轉醒過來，手中又響起了刺耳的電話鈴聲。他欣喜若狂，飛快的將屏幕舉到面前，眼神卻又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不是內部通話，而是法醫的來電。


  「喂。」周繼有氣無力道。


  「喂，長官.……我是法醫羅躍。之前您和我要的血液鑒定報告出來了。」


  「嗯，你說。」周繼強打精神。


  「呃，這個.……」電話中傳來了刷刷的紙聲，似是那頭的人在反覆確定自己手中的內容是否哪裡出錯了。過了好一會兒，法醫方才帶著微顫的聲音說道「.……這個.……您可能會不相信，我們從案發現場所採集到的176處血跡樣本經過檢測.……都是死者王德勝一個人的，並且血液中並未檢測出有其他物質或其他生物血液的混合。這些幾乎將整個房間覆蓋的血跡沒有被稀釋過，也並非是被人刻意塗抹在四周的，全都是在打鬥過程中噴濺才能造成的形狀，」說到這裡，法醫欲言又止，似乎在考慮自己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周繼皺了皺眉。「不用有所顧慮，你繼續。」


  「.……呃，好的。」法醫頓了頓，刷刷翻動著材料「我覺得有些事應該不用我說您也看出來了.……這些血跡，根本就不可能是一個人的。就算這個人身體里所有的血都流幹了，也不能會覆蓋一個幾十平的大房間。何況依照房間內的打鬥痕迹來看，當時在案發現場至少要有四五十人，這些人將整個房間都填滿了，而且是肩膀擠著肩膀腳尖踩著腳跟的那種擁擠.……當時，王德勝死亡時，房間里就像一個沙丁魚罐頭瓶一樣.……」法醫的聲音戛然而止，似乎是連他自己也被這種可怕的猜測給嚇壞了。


  周繼不由得呼吸一滯。


  四五十人擠在王德勝的卧室里？那該是一種怎樣的場景？所以，王德勝其實是被一個恐怖團體進行了集體分屍？

  如果這種猜測是真的，周繼不免可以想象得出那時候王德勝到底出於一種什麼狀態，被四五十人當做分屍目標，就算心理狀態再好估計也得被嚇死了。


  這種想法在周繼腦海中轉瞬即逝。他質疑道：

  「羅法醫，這個結果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如果當時案發現場真的有四五十個嫌疑犯，那麼及時他們全身都套著生化服不留一根身體毛髮，但那麼多人，總也會有幾個在殺人之後留下離開時的痕迹啊？是不是案發現場被人特殊處理過所以才造成了這樣的堅定失誤呢？.……抱歉，我不是質疑你們的專業水平。」


  「明白，我理解。」法醫長出了一口氣。「這個結果的確是讓人有點無法相信……但，您還記不記得您剛到現場時候我和幾位同事向您彙報過的部分鑒定結果？」


  「嗯。我記得。你們說整棟別墅乾淨的不對勁，無論是外牆還是別墅內部除了通往卧室的道路上有那夫妻二人少量的指紋外，兇手根本沒留下任何痕迹與DNA。但是卧室內就不一樣了，無論是角落裡的壁櫥還是幾乎在日常不會被人碰觸到的床頭櫃的縫隙，都有王德勝多的不正常的指紋，但他的妻子的指紋數量卻很少，只是出現在常見的位置。」


  「對，後來我們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發現案發現場就像……就像王德勝是在死前忽然發瘋了，從地板到他伸手可以觸碰到的房間里的每一個地方，都被他一寸一寸結結實實地摸過去了……像是在被人強迫要找什麼掉在房間內小的不能再小的東西，或者.……或者是……」法醫牙關打顫，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


  「或者是什麼？」


  「或者是……房間內忽然憑空出現了四五十個王德勝的複製人，他們互相擁擠著，推搡著，有人跌倒了，有人因為窒息而伸出雙手想要爬到壁櫥上無人的空間，但最後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之間爆發了一場衝突，王德勝們開始自相殘殺，血跡噴的房間內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