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節：真理之牙
咕嘟。
這是諾曼無意識吞咽口水的聲音，在萬籟俱靜的現場非常明顯，他周圍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雖然阿翠彌希婭是他叫上去試一試的，但是他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畢竟石中劍究竟有多麼難拔在場的這些人裡面他是再清楚不過的了，他只是看在阿翠彌希婭的特殊身份上才讓她去一試，卻沒料到阿翠彌希婭竟然真地拔了出來，而且還這麼輕鬆簡單，就像用餐飲水一般。
而在場的這些人中，大概只有哈迪是最淡定的了。
他已經認出來了台上這個女人是和諾曼一同前來的夥伴，既然是聖者大人的夥伴，並且聖者大人還特意讓她上台拔劍，以他對聖者大人的了解，會出現現在這樣的狀況也就不出奇了。
哈迪甚至覺得諾曼也能拔出那把石中劍來，只是他另有深意，所以才沒有這麼做，而是讓他的夥伴去做這件事。
除了哈迪外，現場更淡定的還有一個人，就是拔劍者阿翠彌希婭本人。
這位魔族後裔依舊還是一副沒有表情的撲克臉，半點都沒變過，但是隨著一個呼吸的時間過去，她突然動容起來，臉上泛出一絲痛苦的表情。
隨著阿翠彌希婭的突然變色，她手上舉著的那把石中劍也產生了變化。
那把巨劍隱隱在散發朦朧的光。
怎麼了？
諾曼看到石中劍的異狀，疑惑閃過心頭，不過他還沒來得及想清楚這是怎麼回事，石中劍的異狀進一步擴大。
它光芒陡盛，熾烈地燃燒起來，陡然爆發的璀璨光輝一時之間竟然比天上灼熱的太陽還要奪目，覆滿了整個廣場及周邊的街道。
隨著光芒的加身，諾曼頓時感到自己身上有變化正在產生。
是偽裝。
他用來進行易容、粘貼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泥土、草木灰、顏料等等一瞬間就蒸發了個乾淨，他經過《葬日心經》強化過的細膩觸感再也感覺不到那些事物的存在了！
同一時間，一個聲音也在諾曼的耳邊響起。
「真理之牙！」
是陳清河的聲音，急促壓抑，還有些氣喘，這對於一個什麼都沒做只是站在那的龍族來說有些不大對勁。
真理之牙？
這個陌生的名詞讓諾曼有些摸不清頭腦。
這是那把石中劍的名稱嗎？可是在輪迴時光當中，諾曼明明聽到那些人都稱呼阿彌留斯的這把劍為「納倫斯特維爾」。
但是他馬上就知道陳清河說得沒錯了，並知道了這把劍為什麼叫做真理之牙。
「吼！」
陳清河在報出真理之牙的名稱之後，再沒有能夠說出第二句話，而是本能地低吼起來，聲調異常暴躁。同樣的還有秦昊和章寒，他們也都暴躁地吼叫起來，同一時間，他們的身體扭曲起來，像個氣球一樣迅速膨脹，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他們就現出了原形，三條巨龍出現在了廣場上。
「龍！」
「救命啊！」
「救我！」
「啊！」
「好痛啊！」
……
死寂一片的廣場上爆發出了大量的喊叫聲，陳清河他們這三隻巨龍的腳下更是殷紅一片，血腥味慢慢發散開。
那是猝不及防之下被陡然變回原形的陳清河他們踩死的群眾，因為人群密集的關係，死者眾多，一個個都被踩成了肉泥，紅色的血肉混合著碎裂的森森白骨在一起，死狀極其恐怖。有些民眾在他們腳掌的邊緣，倒是沒有立刻死去，但不是下半身被踩成了肉泥，就是半邊身子被壓扁了，呼叫都沒了力氣，也不知道究竟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了。
諾曼他們這一片，運氣最好的要數那些緊貼在諾曼身邊的人了。
陳清河他們的變身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料到，自然也是來不及顧忌諾曼了，所以秦昊的腳掌正好踩在諾曼頭上。不過有修鍊《葬日心經》的諾曼自然不會這麼輕易被踩扁，反應極快地一手朝天，頂住了秦昊的這隻腳掌，撐起了小小的一片空間，連帶著他身邊的那些人也因此暫時逃過了一劫。
這些死裡逃生的傢伙聞到血腥味，看到身邊的那些死狀凄慘的肉泥，下意識地瘋狂逃命起來，紛紛從諾曼撐起的這片空間中連滾帶爬了出去，諾曼也單手用力，往上使勁一頂，又把空間撐大了些，這才腳尖一點，從秦昊的腳掌下飄了出去。
從腳掌下出來后，諾曼才看到現場究竟是怎樣一副環境。
剛才一片死寂的廣場上現在已經沸反盈天，哭喊聲、吵鬧聲連綿不絕，原本就人滿為患的現場更是混亂無比，所有人都在大叫著朝著四面八方逃命而去，可是擁擠的人潮使得他們的逃亡並不是那麼順利，不斷有人被推倒在地上，哭喊著求別人拉他起來，但是那些已經瘋狂了的人們根本不管，直接就從上面踩過去，很快就沒了生氣，整個廣場混亂不堪。
阿翠彌希婭還站在拔劍台上高舉著真理之牙，真理之牙的光芒也漸漸地弱了下去，但是現在根本沒有人去看她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是被三條突然出現的巨龍吸引過去了、就是忙著逃命。
教會的那些本該維護秩序的騎士們也沒空理睬這些民眾了，他們迅速地聚集到了一起，集結成了軍陣，無比緊張地面對著這三條陡然出現的巨龍。那位都主教已經從觀禮台上出來了，和幾位看樣子是法師的神職人員站在一起，被騎士們團團包圍著，正在抓緊時間施法。同一時間，在廣場上方突然爆開一朵絢爛的五彩魔法煙花，即使在太陽和真理之牙的的雙重光輝下也無法掩蓋其形態。
哈迪並沒有在陳清河他們的突然變身中死去，具有豐富作戰經驗的他雖然距離諾曼他們很近，但是及時施展出了飛翔術，此刻已經飛到了教會的陣營中。
「大哥，你還好嗎！」
諾曼見到眼前的狀況，立刻用魔嘴術在陳清河耳邊大喊了一聲。
他實在不知道這真理之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效果又是怎樣的，所以他要立刻確認陳清河他們是否還具有理智，才能確定下一步該怎麼做。不過從他們之前的表現來看，這似乎有些懸。
而情況也確實像他所猜測的那樣，陳清河並沒有回應他，取而代之的，是三位現出了本體的龍族在地上煩躁地走了幾步，粗大的尾巴在身後拖地搖擺著，於是又有大量的無辜民眾慘死，血跡進一步地擴大，廣場上的血腥味愈加濃重。
見到三個龍族似乎暫時失去了理智，諾曼也放棄了繼續跟他們溝通的想法，腳尖一點，直接跳了起來，在半空中踩著那些民眾的肩膀借力朝著拔劍台的方向跑去，一邊跑一邊念咒，想要施展一個龍翼術出來。
阿翠彌希婭本身是魔族後裔，身上的紋身可能包含了振動之秘，再加上她現在有真理之牙在手，真理之牙也包含振動之秘，所以她現在可是自己最寶貴的財產了，絕對不容有失。因此他現在最緊要的還是趕緊先上去把阿翠彌希婭救下來，不要讓她在馬上即將爆發的大戰中死去。
可是諾曼在混亂的人潮上剛跨出了七八步，敏銳的聽覺就聽到一個聲音從他後方傳來。
「巴頓！……」
這聲音很軟弱無力，距離又有些遠，現場環境還無比嘈雜，換做一般人絕對不可能聽到。幸虧諾曼經過《葬日心經》改造的聽覺已經遠超常人了，再加上對方話語中的關鍵詞引起了他的注意，否則他還真是聽不到。
是哈莉特，諾曼一下子就聽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同時他這也才想起來自己此行除了陳清河他們三龍加上阿翠彌希婭外，還有一個可憐的小白鼠哈莉特呢。只不過頭先所有的事都發生得太過突然了，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時間，再加上哈莉特在他的心中重要性很低，所以直到此刻才想起來哈莉特的存在。
諾曼身子還在向前沖，口中的咒語也沒有停下，只是在空中抽空回頭望了一眼，超常的視力讓他在混雜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哈莉特。
她剛好被匆忙逃命的人群擠倒了，正在倒向地面，望著自己的眼神充滿了對生的渴望，右手遙遙地朝著自己伸來，似乎是妄想隔著這麼遠的距離抓緊自己。
諾曼的128道精神力飛速運轉，火速思考起來。
她就這麼跌落到地上的話，再加上她如此虛弱，絕對是必死無疑了。
若是自己現在折返回去救她的話，先不說能不能趕得及，就算是真能趕得及，也會耽誤了自己去保護阿翠彌希婭的時間，這一耽誤，說不定阿翠彌希婭就會出事，到時候兩大振動之秘可能都保不住；可若是自己不折返回去救她的話，似乎也太對不住她了，畢竟她是因為自己才會搞成現在這個瀕死的樣子，也是因為自己才會身處現在這樣的險境之中，不救她，自己心裡實在有些不舒服；不過話又說回來，她現在的身子本就時日無多了，就算自己現在折返回去救下了她，她也只不過是多活一兩日，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依靠著并行思考的能力，一大堆想法在諾曼腦海中電光火石之間閃過，瞬間有了決定。
他毅然決然地轉頭，繼續向著拔劍台的方向跑去，不再多看哈莉特一眼，口中的咒語聲始終沒有停過，快要跑到拔劍台的時候已經將龍翼術施展了出來，加持在了自己身上。之後，他瞬間飛了起來，飛身上台，來到阿翠彌希婭身邊站定，兩個在通天塔中銘刻好了的瞬發法術催發了出來，將他和阿翠彌希婭包裹了裡邊，同時快速警惕地將四周環境盡收眼底，確定了暫時沒有敵人之後，這才終於得閑朝著哈莉特剛才所在的位置看去，卻已經見不到哈莉特了。
章寒的腳掌正踩踏在那片土地上，鮮紅色的鮮血大灘大灘地從他的指縫間流淌蔓延出來。
雖然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幕，但是真看到之後，諾曼的心中還是稍一恍惚，有些難受，感覺非常古怪。
他知道自己所做的決定沒有錯，如果換成是蘭斯洛特來替他做決定的話，他相信蘭斯洛特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但是他就是感覺非常古怪。他也不知道怎麼來形容自己此刻的這種心情，他只知道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體驗……
阿翠彌希婭站在諾曼身邊，手上舉著的那把真理之牙的光輝已經完全散盡了，重新恢復了它原本的模樣：這把劍除了劍柄突兀了些外，劍身倒是平常的造型，只是在劍身的兩側中央開了一道血槽，方便增加殺傷力。
而隨著真理之牙的光芒散盡，阿翠彌希婭臉上的痛苦之色也終於消散了，整張臉重新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撲克臉狀。
「諾曼！」
在以都主教大人為中心的教會成員包圍圈中，突然有一道聲音響了起來，語調中帶有強烈的驚恐意味。
諾曼現在被真理之牙恢復了本來樣貌，又高高地站在了拔劍台上這麼一個顯眼的位置上，自然是一眼就被認出來了。
隨著這一聲大叫，那些神職人員也終於把注意力從他們面前的這三條巨龍身上分開了些投入到諾曼身上，然後驚叫聲此起彼伏。
「真是諾曼！」
「邪惡的異端！」
「這卑劣的辱神者果然已經投靠了龍族！」
……
那位都主教大人卻是沒空理睬，他的法術已經準備完畢了，三條巨龍上方的那一片空間氣溫驟降，雲彩已經變得漆黑，一幅山雨欲來的場面。
「賢弟！」
陳清河的聲音此時也終於傳到了諾曼耳中，三條巨龍之前像無頭蒼蠅般的舉動也終於停了下來，看來真理之牙的效果已經結束了。
而廣場的地面隱隱震動起來，諾曼站得高，看得遠，可以見到那引起震動的是什麼東西。
那是大隊全副武裝的士兵，正從東西兩邊的主幹道朝著這邊快速地行軍。除此之外，東南西北四面還有數十位法師在空中向這邊飛來，另外還有數十個騎著巨大黑色蝙蝠、做騎士打扮的傢伙也統一列隊，正從南邊迅速飛來。
大戰一觸即發，走，還是打？
諾曼腦中迅速思考起來。
但是他想的再快，也沒有時局變化得快。
諾曼突然抬頭，朝著南方望去。
只見，在他的視野盡頭處，正有一大片密集的黑點正朝著阿里卡的方向飛來，當頭一個黑點脫群而出，猶為靠前，以至於諾曼超常的視力能看清她的模樣。
是沈君竹。
時隔一千八百年，龍族終於重返大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