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節：一縱即逝
看著場內的諾曼，在場的眾人目光各異。
拔劍隊列中的那些傢伙已經平靜了下來，個個神情激動，目光興奮。在這些傢伙看來，諾曼只是差了最後的一把力將石中劍拔出來，而現在諾曼已經把石中劍拔成這種程度了，到時候他們這些新鮮力量一上，有著大把的力氣，還不是立刻就把石中劍給拔出來了？
隊伍越前面的機會最大，最前面的一個甚至已經笑得合不攏嘴了，彷彿看到自己下一刻就會功成名就。
在拔劍隊列的靠後位置上，秦昊目光很是詫異，視線瞟向石中劍的時間也多了些。這位龍族中護軍可是親眼見證過諾曼的一項項事迹的，深知這位龍司徒究竟有多麼大的能耐，有多麼驚人的智慧，可以說是力量和智慧的完美化身。現在就連他都無法拔出這石中劍來，這被人類傳誦的神乎其神的東西似乎還真有點神奇呀？
在秦昊身邊的陳清河眼神中則是充滿了探究之色。
這位頭腦清醒的清河小築大宗主可比秦昊想的多多了，在他看來，諾曼現在的行為有兩個可能性，一，就是諾曼真地拔不出來這把石中劍，二，則是因為諾曼顧忌到現場這麼多人，要是他真貿貿然拔出這把石中劍來，太過高調，可能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人群中的哈迪依然是面色平靜，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只是那麼看著諾曼，似乎不管對方是否能夠拔出石中劍來，對他來說都無所謂。
和他相比，那位同樣是父神教大人物的都主教大人就遠沒這麼淡定了。
當看到諾曼最終沒能拔出石中劍來，這位剛才都激動地站了起來的都主教一臉遺憾，嘴巴卻是又動了起來，再次用出了魔嘴術向某些人傳話。而從現場眾人的反應來看，他傳話的對象應該是高台殘垣上那拱衛在石中劍四周的三位教會成員。
拱衛在石中劍周圍的那三位教會成員看到諾曼從石中劍上下來之後，兩位騎士身體一動，原本已經打算上前請諾曼下去了，但是在都主教的傳音過後，他們的行動又停了下來，站在原地不再動彈，只是靜靜地伺立，圍觀著中間的諾曼。
至於眾人目光的焦點，諾曼看著自己眼前的石中劍。
石中劍已經從石頭中拔出來一小段了，但是接下來的部分依然在石頭中。這並不是諾曼顧忌到現場太多人、自己若是真拔出來石中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而只是單純地因為他確實拔不出來了。
他並沒有掌握振動之秘。
在剛才用精神力拔劍的過程中，他的精神振動在不斷地被消耗著，就像是正常人使力時會消耗力氣一樣。而當石中劍拔出到現在這種程度的時候，他的精神振動已經徹底消耗完畢，重新恢復了以往那種平靜的狀態。
失去了那種其他的精神振動狀態，他根本動不了這石中劍半分……
不過諾曼可沒有這麼容易放棄，他只是用了一個呼吸的時間就想清楚了，右手按住石頭輕輕一用力，整個人又重新飄了起來，左手果斷地握住石中劍劍柄，竟然是又一次地開始嘗試拔劍！
他之前的拔劍耗時漫長，已經遠遠超過了一般拔劍者的允許時間，現在更是開始了第二次拔劍，這根本就是賴皮，但是在都主教的吩咐下，教會的人完全沒有半點反應，純當作看不見，任由他這麼干。
那位都主教看來似乎也希望諾曼能夠拔出石中劍來，那或許將影響到他的政績和前途。
教會沒反應，現場觀眾們的反應卻是不能無動於衷，尤其是拔劍隊列中的那些人，反應最是激動。
隊列最前面的那位壯年原本還以為將輪到他好彩，站在諾曼的肩膀上去拔出這把石中劍了，他甚至都已經想好了事後要好好感謝這位不認識的大叔給他做了一個好的鋪墊，卻沒料到這大叔竟然甩賴皮，又開始拔劍了！而且最坑爹的是，教會的人竟然坐視不理，完全不阻止！
「他甩賴！讓他下去，應該到我了，石中劍是我的！……」
這壯年瘋狂地大叫大嚷起來，甚至激動到開始衝撞教會的騎士們所組成的人牆。
那倒是，若是在你眼前擺著一個一朝成名、從泥土躥升到雲端的機會，卻被人以不光彩的手段即將奪走，你大概也會眼紅到接近癲狂。
不止排頭這人如此，拔劍隊列中的其他人也紛紛躁動起來，畢竟在他們看來，現在他們每個人都是有可能拔出石中劍來的，而現在那位可恥的作弊者正在奪走他們一步登天的大好機會！
除了這些利益相關者之外，其他觀眾對於諾曼的當中作弊倒是沒什麼意見，那些本來就是來看熱鬧的人和那些莊家們，反而都欣然接受了這位參賽者的當中舞弊，比較靠前可以親眼見到的更是眼含期待地緊緊盯著，甚至有許多人不自覺地給諾曼加油打氣起來。
「使勁，再使勁！」
「加油！」
「就差一點點！」
……
可惜，這個世界的運行並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即使再多人的意志加在一起也是一樣。
諾曼再一次地雙手一松，從石中劍上落了下來，看著面前的石中劍，眼神已經沒有了無奈，而是平靜。
他剛才又把之前的所有招數都再嘗試了一遍，但是這次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沒有能夠進入到那種玄妙的境界中，沒有能夠讓自己的精神力產生暫時的異變，沒有能夠再把石中劍多拔出來哪怕一個指節。
那種機緣，似乎一縱即逝，再也追返不回來了。
諾曼很清晰地認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也沒有留戀，從石中劍上落下來之後，直接向著另一邊走去，想要離開——高台都被他摧毀了，倒是不用再走樓梯下來了，步子都少了些。
可是諾曼剛剛行出兩步，那位一直拱衛在石中劍旁邊的騎士就快步搶身上前，作勢要擋住他的去路。但是他的動作忽然遲滯，隨後整個人又退了回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於是諾曼順暢無阻地離開了高台的範圍，進入了教會隔離開的離場通道中。
這場拔劍可以說好是高潮迭起，峰迴路轉：先是高台崩塌，再是疑似要拔出石中劍來，之後卻是沒能拔出石中劍，然後又一次地嘗試，最終卻還是沒能拔出石中劍來。和以往的拔劍相比，這整個過程可以說是精彩紛呈，所以自然也就牽動著現場觀眾們的情緒，嘆息聲此起彼伏，似是在為他們終歸沒有看到最期待的精彩戲碼而惋惜，但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了第一聲掌聲，隨後掌聲蔓延開來，眾人紛紛鼓掌，為這前所未見的精彩拔劍而歡呼雀躍。
雖然石中劍終究沒有拔出來，但是不管怎麼說，今天的這場拔劍還是前所未見的好看，值得鼓勵，而這掌聲也表現出了這些吃瓜群眾們想要看到更多熱鬧的真實心聲。
在諾曼下場了之後，拔劍儀式暫時停止了——拔劍台都塌了，這還怎麼繼續？
若是在地球世界，這高台塌了，今天這活動肯定是繼續不了的了，可好在現在這個世界是有魔法的。
在都主教親臨的狀況下，教會的騎士們做事效率很高，再加上幾位教會法師的配合，很快就把高台的殘垣給清理了個乾淨，然後那位都主教從觀禮台後邊走了出來，手執權杖，口中念念有詞，開始親自施法。
隨著那位都主教大人的施法完畢，令在場這些沒見過太多世面的吃瓜群眾們目不轉睛的一幕出現了。
他們感覺腳底下的土地很明顯地震動起來。
隨著這種震動，拔劍台所在空地的石板紛紛碎裂、向兩側展開，一道寬厚堅固的石牆從地下鑽了出來！
這道石牆升到原本拔劍台的高度上就停止上升了，晃動的地面也平靜了下來，而圍觀的吃瓜群眾們視線好的，能夠看到這道石牆有多麼地新鮮熱辣——泥土、植物根莖、不同顏色的碎石硬泥到處可見，甚至還有許多來不及逃走的動物，其中靠近拔劍隊列這一側一人高的位置上，就有一條小兒手臂粗的花斑大蛇在奮力掙扎著，但是它就只有一半身軀了，剩下的一半在石牆中，已被瞬間成石的泥土給夾住，拔不出來了。
這可比那位教會的法師之前所瞬發的那個光幕要震撼太多了。
而隨著都主教大人的繼續施法，石牆的兩邊又開始產生變化，生出石頭的階梯，從地面一直延伸到石牆的頂端。
都主教的法術控制力很精細，石牆上升時一直把石中劍頂在最中央，平穩地上升到了空中，那三位拱衛石中劍的教會成員也在法術完成率先登台，周圍的那些吃瓜群眾們，則在震驚過後紛紛驚呼、祈禱起來。
「法術，這就是神奇的法術！」
「法術的力量果然令人震驚！」
「父神在上，願您與我們同在。」
「父神庇佑！」
……
現在的吃瓜群眾們為了看拔劍儀式的熱鬧都能在這裡擠成現在這逼樣，一看就知道大多數都是平時沒什麼娛樂活動的底層市民抑或是草原游牧民了，絕大多數都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大型的法術，自然是震驚無比。
要是換做剛到卡德納斯時的那個諾曼，大概比現在這些吃瓜群眾還要震驚。不過他現在見多了世面，自然早就見慣不怪了，甚至就連直播間中的那些觀眾們都已經遠遠沒有第一次見到法術時那樣激動了。所以諾曼並沒有向那石牆多看上兩眼，而是直接擠過人群，很快就又重新來到了陳清河他們這邊。
他們這位置挺靠前的，很多人剛才都見到了拔劍者的模樣，所以看到諾曼之後，都紛紛熱情地打起招呼來，諾曼一一應付著，站到了陳清河身邊。
走。
陳清河用眼神向他傳遞了這麼一個信息之後，就打算離開，但是諾曼卻阻止了他。
「稍等。」
諾曼對陳清河說了這麼一聲后，又擠到了前邊教會牧師那買了一張贖罪券——父神教的這些人很會賺錢，不止想出了贖罪券、贖罪券參加拔劍儀式這種點子來，甚至還貼心到在現場都有贖罪券出售，生怕民眾們有錢沒處花。
看到轉身回來的諾曼手中拿著一張贖罪券，陳清河有些詫異，「你還要參加？」
以他對諾曼的了解，諾曼剛才既然都已經放棄了，沒道理現在又再去一次，他可不是這種做完事又反悔的人。
而陳清河對於諾曼的了解也確實沒錯。
面對陳清河的詢問，諾曼一搖頭，把手中的贖罪券塞到了一旁的阿翠彌希婭手中，這讓阿翠彌希婭向他看了過來，表情眼神平靜無波。
以諾曼這陣子對她的了解，她這樣子其實就是在問他「幹什麼？」的意思了。
「你去試一下。」
諾曼這樣吩咐道，而他的這個奴隸也確實聽話，聽完諾曼的吩咐后二話沒說，直接拿著贖罪券擠到前面去排隊去了，很快就報上了名，進入到了拔劍隊列中，這讓周圍的吃瓜群眾們稍起了議論。畢竟在奧古斯都，還是以男性為尊的，圍觀群眾中是有女性，但是來參加拔劍的可是一個女人都沒有，阿翠彌希婭這還是獨一份。
陳清河看看前面的阿翠彌希婭，又看看諾曼，似乎有話想說，不過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
陳清河的反應諾曼看在眼裡，他也知道陳清河想要問什麼，不外乎是為什麼他要讓阿翠彌希婭去參加拔劍儀式，又或者他還有更多的疑問，譬如說他一開始中意的不是阿翠彌希婭嗎？為什麼這陣子下來阿翠彌希婭變成了他買的奴隸，反倒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變成了他的情人？再或者是那位都主教大人剛才偷偷施展法術製造出來、用來「暗中」監視他們的那雙魔法之眼是否需要銷毀？諸如此類吧。
不過陳清河還是很尊重他這個義弟的，從來不逼他說些什麼，這讓諾曼感覺很舒服。
而至於諾曼為什麼讓阿翠彌希婭去試一下，則完全只是突發奇想而已。
既然拔出這把石中劍的關鍵是振動之秘，而阿翠彌希婭背上的面孔紋身又蘊藏著振動的秘密，說不定就能拔出來呢？
鬼知道，反正試試也不吃虧。
諾曼抱著這樣的心思，向前方看去，見到新的魔法拔劍台造好之後的第一位參賽者已經一路小跳地竄上去了，神情異乎尋常地激動，看起來是迫不及待要拔出石中劍，一步登天。
就在此時，一道聲音在諾曼的耳邊響起。
「聖者大人，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