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節：天塹
金光燦燦的洞穴中，一個巨大的身影慵懶地趴伏其中，身後的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左右掃著。
在巨大身影的面前是一堆厚厚的金沙，諾曼現在就坐在金沙之上。在面積極大的金沙床的對照下，他的身影顯得格外渺小，宛若小蟲子一般，這大概也就是為什麼龍族總喜歡稱呼人類為蟲子的原因了。
「……冚家鏟？此語發音，和龍語差異甚大，反倒似是海族語言。」
諾曼面前的巨龍眨巴了一下眼睛，如此說道。
諾曼點頭，說道：「正是。大哥是否知曉，在奧古斯都存在著一個教派，叫做自由神教？」
在諾曼面前趴伏著的這條龍正是陳清河。
陳清河又眨巴了一下眼，說道：「有所耳聞。」
諾曼說：「我懷疑自由神教或和海族有所關聯，他們所使用的古語和海族相同，也是除北方語系外的各方語系。在卡德納斯的時候，我的老師便是一位自由神教的成員，這些語系，也都是由他所教導。」
陳清河這才瞭然，「原來如此。那這句語言的含義，又是什麼呢？」
諾曼正兒八經地解釋道：「冚本意蓋著，這裡引申為全部，冚家，即全家，鏟是砍頭用的工具，所以這句話的意思是希望對方全家死光……」
他這正在和陳清河交流國罵奧秘呢。
陳清河這龍也是奇特，對於法術的興趣不是很大，這大概也是為什麼他實力並不出眾的原因了，但是對於旁門左道的一些東西，卻是興趣盎然，到現在都還閑著沒事就讓諾曼教他罵髒話的技巧呢。
不過諾曼對此興趣卻是不大，純粹是迎合陳清河才會如此敬業地進行髒話教學。在又教會了陳清河幾句髒話和用法之後，他適時地把話題轉向了自己關心的方面。
「大哥，你說這朝會究竟何時才能完結？」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諾曼的眼神忍不住有些焦慮。
這倒不能怪他不會隱藏情緒，著實是此事太過誇張了——距離他們回到臨安已經過去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了，但是紀若兮的皇位還沒確定下來，他的司徒之位更是遙遙無期！
整個朝會就跟一個月前第一次開會時差不多，議題的進程原本在哪裡現在還在哪裡，基本上就沒有過任何進展！
龍族的效率，著實讓諾曼大開眼界，而這應該和龍族的壽命有著密切的關係：對於人類來說，一個月的時間很長，但是對於擁有漫長壽命的龍族來說，一個月的時間卻很短。所以，對於他們來說，一個月過去了會議都沒取得進展並不算大事，但是諾曼不同啊，他雖然口上說著是龍族後裔，但是本質上還是習慣人類的時間刻度，一個月都沒取得任何進展，對他來說著實有些煎熬，也就難怪有些隱藏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陳清河腦子裡還在琢磨著剛學的那幾句髒話，聽到諾曼的話后，瞧了諾曼一眼，安慰道：「賢弟無需焦急，新皇登基事關龍族大體，商議時間長一些也是正常，不過依為兄之見，賢弟這司徒之位理應無慮，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諾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等？還要再等到什麼時候？一個司徒之位都能這麼無休止地拖下去，他真想一步步成為龍族之主的話，以龍族的這種尿性，他又要再等什麼時候去了？
還有就是，他直播間中的人數首次出現了下滑，這也是諾曼焦急的原因之一。
從卡德納斯開始，諾曼直播間中的人數從來都是穩步上升的，到翡冷翠大戰時更是達到了巔峰，首次突破了100萬在線觀看人數！但是從那之後情況就微妙起來了。
剛到臨安的時候還好，尤其是在百龍拱衛下登天壇的時候，那壯觀的場景讓人數再一次突破了100萬，但接下來人氣就再也沒有破過100萬了。
雖然龍族的樣貌很有獵奇性，初看之下很有意思，但人都是喜新厭舊的，看多了之後也就那樣了。尤其是龍族的朝會極度無聊，每天就是在那裡吵來吵去，沒有一點實質性內容，諾曼自己每天看著都想打瞌睡，更別說直播間中的那些觀眾了，於是乎他直播間中也首次迎來了人數下滑。而近幾日來，人數下滑的情況更是嚴重，已經從之前穩定在80萬左右的狀況跌落到了在70萬左右徘徊。
70萬的人氣，對於諾曼現在的精神力狀況來說還行，每天他的精神力依然能夠得到最大限度的磨練，增長情況良好，但是長此下去不行啊。也許再過一個月、甚至半個月的時間，他的直播間人數可能就跟不上他的精神力需求了。
所以諾曼亟需改變現在的狀況，畢竟索維爾在暗，就算是為了自保，他也必須讓自己以最大限度增長實力，可容不得一點怠慢。
可能是看到了諾曼這個隱蔽的白眼，感受到了他的焦急情緒，陳清河又再說道：「況且，今日朝會之上已經出現了進展，相信毋需多時，一切便能塵埃落定了。」
諾曼一怔：「進展？」
他回憶了一下這兩天朝會的內容，卻沒有發現陳清河所說的進展。
陳清河解釋道：「今日不是曾議到太尉之職嗎？這便是進展。」
他這麼一說，諾曼想起來了。
那還是方相如先提起來的，說是若有誰能夠令龍族能重返大陸，這太尉一職便是他的，沈君竹也認同了，不過全都是廢話。
通過和陳清河這一個月來的多次接觸，諾曼對於北地之境的方方面面愈加了解，也知道了龍族為何始終困在這北地之境的全面原因。
這還要從他身處的這世界說起。
諾曼曾認為，這天空什麼都沒有，在他學會了飛翔之後更是確信了這一點，天空之上確實什麼都沒有，就只是永無止盡的空間，若是一直往上飛，飛到天空的盡頭，或許就能觸摸到太陽了？
但是陳清河告訴他不能，因為在極高空處充滿了空間亂流，縱使你法力再深、肉體再強，進入之後也會迷失在無限空間當中，再也尋不到蹤跡。
那「極高空處」有多高呢？照陳清河的說法，就算是從天壇往上飛，也要飛上小半天，而這極高空處，則被龍族稱作「天塹」，意為無法通過之地。
接天之壁的規模也比諾曼原先想的更加宏偉——它不僅存在於沖霄關處，更是橫跨了整個大陸，並且奇高無比，最頂端直接和天塹接壤！
諾曼當初在沖霄關看到的並不是錯覺，這接天之壁確實是上、左、右都看不到盡頭，這樣的奇迹，真是無法想象當年究竟是怎麼造出來的了，由此也可以想到那個遙遠時代的魔法文化究竟有多麼昌明。
接天之壁這樣的構造，原本是封死了一切道路的，當年的大陸聯軍原本就沒打算給魔族留下反攻的道路，但是一千八百年前，聖子唐古拉的出現給這一切帶來了變化。
當年的人類還處在龍族的奴役下，唐古拉創建父神教拉開了人類崛起的序幕，但是在崛起的初期，大陸上的勢力還是龍族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唐古拉所領導的人類反抗勢力在大陸無從容身，因此他們選擇了龍族勢力最薄弱的地方，大陸邊緣的接天之壁某處作為他們的根據地，也就是現在教廷所在地的白山，但是當時接天之壁仍然是完好的，直到聖靈維綸的出現。
到聖靈維綸的時期，人類在父神教的領導下經過了兩百年的發展，整體實力飛速增長，龍族也終於開始重視人類這一種族的威脅，對白山進行了多次攻擊，最後更是發動了一次精銳盡出的總攻擊，勢要將這股反抗勢力一舉殲滅，卻不料人類實力已經今非昔比了，尤其是聖靈維綸本人的實力更是曠古絕今，於是龍族精銳不但未能將這股人類勢力剿滅，反而是死傷慘重，兩族實力對比由此開始逆轉。而也是在那一場場激烈的白山保衛戰中，在聖靈維綸和龍族眾精銳一場又一場的恐怖力量蹂躪下，接天之壁白山段終於出現了缺口，龍族之後便是由這裡被趕入北地之境，這是北地之境和大陸的唯一通道，也是為什麼龍族必須從這裡進入大陸的原因了。
諾曼也曾問過，不能從地下過關嗎？陳清河的答案依舊是不能。
地下雖然沒有天塹，但是隨著挖掘的深入，越往下，地質越是堅硬，到最後甚至和接天之壁一樣牢不可破了！對這樣的地質進行挖掘，和直接攻破接天之壁的難度一樣高，而在那裡的地層中，接天之壁深入地中，依然存在，顯然當年的建造者也不是傻子，不會想不到挖地這一招。
諾曼在聽陳清河說這些東西的時候，還曾突發奇想，問道：「上下行不通，左右也不行嗎？既然接天之壁不是天然而是後天建造的，那左右總有個盡頭的吧？」
一心想要重返大陸的龍族對此當然也不是沒有想到過，接天之壁的左右也確實有盡頭，但是接天之壁的左右盡頭，已是海上了。
傳說大陸是神佑之地，有神力庇佑，所以天塹只在極高空處才有，但是海上卻不是。
失去了神力庇佑，天塹肆意蔓延，直連海面，所以海上雖沒有接天之壁了，想要從海上繞過去大陸卻是沒門。唯一的辦法，就是從深海下過去，但是海中有海族，那些傢伙可不好對付。
海族本就實力強勁，在深海之中更是如魚得水，令龍族都極為忌憚，真要和他們在深海中爆發全面戰爭，龍族也無必勝把握，怕是還沒能重返大陸就要損失慘重了。
龍族也不是沒有想過和海族協商，借道深海重返大陸，可是雙方的語言不通就是一道天大的難關。期間龍族倒也真有大毅力者，自學了一門海族語言，想要和海族溝通借道深海，幫助龍族重返大陸，但是真實行起來才知困難重重，其中最大的困難在於雙方的不信任：海族無法信任龍族真只是借道深海重返大陸，誰知道龍族是不是假道伐虢呢？龍族也無法信任海族，誰知道這些海族會不會趁他們在深海之中實力大減的時候，趁機圍殺他們、進而上岸奪取北地之境這最後一塊龍族的領地呢？
這裡面牽涉到的東西，動輒就有滅族之險，就算是同一王國的公國之間都無法相互信任，更何況是這兩個從沒有任何交際的異族？
接天之壁，天塹，海族，這三道難關交織在一起，徹底隔絕了北地之境的龍族，沖霄關也成了龍族重返大陸最靠譜的道路。
想要重返大陸，必須突破沖霄關，但是沖霄關可不是那麼好突破的，尤其是在當下白山大舉防範、龍族卻內部混亂連皇帝都沒能定下來的時候，想要突破沖霄關那就更難了。
想要突破沖霄關，首先要龍族能夠統一穩定下來，集中全族之力，方有可能，可是方相如的說法卻是反了過來，要先突破沖霄關，龍族才能統一穩定下來，這完全就形成了自我悖論，也就難怪諾曼會覺得那是廢話了。
「這也算進展？」
但是陳清河卻有不同的理解。
「當然，雖然此提議沒有任何實際意義，但這是雙方在一個月來首次對於太尉一職有了明確的統一意見，這是一個明確的信號。賢弟自小生長在人類幻境中，對於我們龍族了解不是太多，其實對於我們龍族而言，這便算是不小的進展了。」
諾曼聽了之後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他對於龍族這辦事拖拉的性子確實是不了解，萬萬沒想到這種沒有實際意義的廢話都能算是不小的進展，更沒想到拖了一個月的時間才能有這樣的一個「進展」——這要真正把一切落實到位，究竟還要拉鋸多久？陳清河所說的「毋需多時」又會是多長的一個時間？
怕是有的等嘍。
這些龍族還真是仗著命長，不把時間當時間，效率低的可憐，也就難怪當年的父神教能在發展了兩百年後才引來他們的重視。
諾曼的那一句「這也算進展？」不僅引來了陳清河的解釋，還引來了蘭斯洛特的彈幕，更令諾曼沒有想到的是，蘭斯洛特竟然也認為這確實算進展，而且態度上比陳清河這個龍族都要激進的多。
「這當然算進展，非常大的進展。」
接下來蘭斯洛特的話更是出乎諾曼的意料，令他摸不著頭腦。
「這對你來說更是一個大機遇，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你這個司徒都不用當了，直接升任太尉！這樣我們的計劃所需要耗費的時間也能大大縮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