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節：困者
老朋友？
這個稱呼令諾曼再一次地懵逼了。
他之前的感覺似乎沒有錯，他可能確實認識眼前的這個男人，但是不管他的128道精神力如何搜索，他在自己的記憶中都找不到任何一絲有關這男人的印象，這讓諾曼下意識地想要求助聖殿騎士團。
聖殿騎士團的信息掌控能力比他強大的多，很多東西他自己都沒注意或者不記得了，聖殿騎士團卻總是能夠找出最詳盡的數據信息來，這次應該也不例外——如果他確實和眼前的這個男人認識的話。
但是正當諾曼想要求助聖殿騎士團的時候，他突然發現了一件事。
他聯繫不上聖殿騎士團了！
或者說，他聯繫不上直播間了。
就算是之前直播間彈幕詭異地大面積消失的情況下，聖殿騎士團的彈幕至少還是存在的，但是現在什麼彈幕都沒有了。
他的左眼再看不到一條彈幕，心中也聽不到一個聲音。
他的內心世界是如此的安靜，所謂的直播間，似乎只是他的一個夢而已。
但是那個男人卻告訴了他這不是夢。
「時間已經靜止，同樣停止的還有『他們』，」
男人彷彿看出了諾曼心中的想法，解釋了起來，「我覺得這樣挺不錯的，我們可以不被打擾地好好聊一聊。」
時間靜止？
諾曼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是傳說中大名鼎鼎的那個禁咒，時間靜止。
很多法術書籍上都認為這是世界上最強大的法術了，現在諾曼當場一看，發現果然如此。
在這個禁咒的作用下，所有的一切都靜止了，包括晨曦之龍這種強大到堪稱恐怖的存在。
在這片完全靜止的時空里，唯一能夠活動的施法者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不管再強大的力量，在這樣的時空里也失去了意義，只有時間靜止的施法者才是最強大的存在。他想讓這片時空中的生物生，他們就生，他想讓這片時空中的生物死，他們就死。法術，禁咒，強橫的肉體，在這一刻都沒有了意義，中了這個禁咒的所有物體都只能任人宰割。
這樣的一個法術，說是最強大的法術，果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但是諾曼還是有問題想不通。
「你是誰？」
諾曼對著眼前的男人問道。
既然實在想不出來這人究竟是誰，那不然乾脆地問出來。
「你為什麼稱我老朋友，我們之前有見過？」
男人一點頭，「當然，我們早已見過無數面。」
「在卡德納斯的巷子里，餓極了去偷東西、結果被治安官打的頭破血流的你倒在骯髒的巷子里，奄奄一息，迎接生命的最後一刻的時候，我們見過。」
「在卡德納斯的那個夜晚，你被聖堂騎士利奧波特殺死的時候，我們見過。」
「在同樣的夜晚，你被你身下的這位同伴紀若兮殺死的時候，我們見過。」
「在亞貝大教堂，你被以異端之名抓起來處死的時候，我們見過。」
……
諾曼越聽越是心驚，同時越聽越是迷糊。
他心驚是因為，這個男人對於他的過往了如指掌，將他的人生軌跡一一道來，在時間地點上竟是無一處錯漏！彷彿一直隱形地跟在他身邊一般。
他迷糊則是因為，這個男人說的話實在莫名其妙。
他什麼時候因為餓極了去偷東西、結果被治安官打的頭破血流，奄奄一息了？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在餓了好幾天的時候，明明是找到了一份古語教師的工作，吃了個飽，而那也是他接下來所有經歷的開端。
他又是什麼時候被聖堂騎士利奧波特殺死了？他依舊清楚地記得，在那個晚上，他即將被利奧波特殺死的時候，紀若兮出現了，然後她用法術趕走了擊退了利奧波特。
還有，紀若兮又是什麼時候殺死他的？他還是清楚地記得，那天晚上紀若兮救下他之後，隨後就走了，根本就沒多作停留，怎麼會殺死他？……
按照男人的說法，他似乎已經死了千萬遍了，可現實是，他現在都還好好地活著。
男人的話實在令諾曼摸不著頭腦，即使是現在精神力完好狀態下的他也聽不懂。
而男人說著說著，也終於說到了最後。
「……不過對於現在的你來說，你唯一有印象的見面，大概要數這個了。」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起了變化。
他的面孔慢慢扭曲，由原本二十多歲的面容，變成了一張四十多歲鬍子拉碴的男性面容。
而諾曼也終於從之前的迷糊狀態中一下子驚醒，大叫了起來。
「索維爾！」
雖然感覺已經有好久沒見了，但是這張熟悉的面容還是讓諾曼一下子認了出來。
是每年都會經過村子里的那個吟遊詩人，索維爾！
這個吟遊詩人幾乎貫穿了諾曼的整個青少年生涯，他給村子里包括諾曼在內的那些小夥伴們講各種各樣的故事，他是村子里那日復一日的枯燥生活中唯一的亮點。即使是在來到了卡德納斯之後，諾曼都曾經經常性地想起他，也是這位吟遊詩人講過的一些故事，給予了從來沒有去過大城市的諾曼在卡德納斯初步生活的經驗。
但是一個吟遊詩人，怎麼會變成如此強大到可怕的法師呢？
不，應該說，這位無比強大的法師，為什麼要扮成一個落魄的吟遊詩人，每年從艾什麗村游過？
對於現在精神力徹底恢復了的諾曼來說，這答案很明顯——索維爾顯然是為了他去的。
所以這又導致了一個新的問題出現。
自己究竟是誰？
索維爾又究竟是什麼人？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諾曼的腦子徹底亂了。
整個世界越來越撲朔迷離，他隱隱感到自己似乎深陷在了一個巨大的陰謀當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諾曼128道精神力瘋狂運轉，嘗試進行推理，但是他那有限的知識並無法順利推測出整件事的半點蛛絲馬跡來，所以他最終只能向面前的這位知情人求助。
「你是否能夠告訴我？」
諾曼的眼神頗有些忐忑。
從索維爾的恐怖力量來看，這顯然是一位了不得的真正大人物——能夠把龍族先祖按在地上摩擦，這用「大人物」來形容似乎都有些不太夠了。
這樣的一位大人物，他所布局的東西顯然極其重要，如此重要的東西，不見得對方會輕易地告訴自己，這就是諾曼忐忑的原因了。但是問問也不會少塊肉，所以為何不大著膽子問一下呢？說不定對方就真地告訴他了呢？
而男人竟然還真如諾曼所想那般，應了下來。
「當然。」
男人答應的如此乾脆，這讓諾曼都是一愣。
「其實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遍了。」
男人補充了這麼一句。
不過和之前男人說的那些話一樣，這句話同樣讓諾曼摸不著頭腦。
男人也不糾結這個話題，稍微一提之後，就切入了正題。
「這件事說起來，要從一個故事開始說起。」
「在很久很久以前，隨著一場大爆炸，這個世界誕生了，同時誕生的，還有一個生物——用後世的辭彙來形容，這是一個人。我們就叫他一號吧……」
隨著男人的話語，諾曼彷彿像是回到了艾什麗村，像是回到了他的少年時光，和小夥伴們一起聚在吟遊詩人的身邊聽故事。
只是這個故事，不再是曾經的那些王子公主惡龍的老套故事了，而是一個前所未聞的奇異故事。
「……一號隨著世界一起成長、變化，他看著世界上有了光，有了水，有了氣，有了泥土，有了石頭，直至某一天，這個世界上終於誕生了除他之外的第一個生命。」
「生命一旦出現，繁衍和進化就停不下來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世界上的生命數量越來越多，種類也越來越複雜，一號對此很欣喜。他熱心地參與其中，幫助這些生命，參與到他們的生活中去……」
諾曼靜靜地聽著，面上平井無波，心中卻是驚駭不已，滔天巨浪拍打不休。
這個所謂的一號，很大可能性說的就是索維爾自己，而這正是最可怕的地方——按照索維爾的描述，這一號不就是父神嗎？
索維爾是傳說中創造了一切的父神？！
傳說中至高的存在顯然就站在他面前？！！
還好諾曼的《趕海心經》修鍊的不錯，甚是到家，在精神分裂之下這才沒有把自己的真實情緒表露出來。
而索維爾的故事還在繼續。
「……但是就在幫助這些生命的過程中，一號被其中的一個生命殺死了。」
諾曼的心中剛才還在掀起滔天巨浪，聽到這裡一個措手不及，巨浪全部拍死在了沙灘上，他本人也是被嗆得連連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
對於他這樣一個修鍊了《葬日心經》、現在身體狀況又在鼎盛狀態的人來說，想咳成這樣還真不容易，這也真是被索維爾的故事驚著了。好一會兒，他才緩過氣來，然後把目光投向索維爾。
這轉折也太大了吧！發展也太莫名其妙了吧！那樣一個從世界之初就誕生了的牛逼哄哄的存在，就這麼開場沒多久就死了？
諾曼還真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故事，這也太不合常理了，所以他看著索維爾，想要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是不是故意惡搞自己的，但是從索維爾的眼中他卻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那雙眼睛正如他一開始看到的那樣，似乎包含了一切，又似乎什麼都沒有，他從中看不到任何東西。
「生命總是存在著各種各樣的意外，這並沒有什麼好驚訝的。」
索維爾從諾曼的行為很容易就看出了他的內心活動，如此說道。
「但是故事並沒有就此結束。」
都死了，還沒結束？
諾曼感覺莫名其妙，不過索維爾既然說沒結束，那他就聽聽他接下來會怎麼講吧。
索維爾繼續說了下去。
「一號認為自己死了，當時某一天，他又再度睜開了眼睛，然後他看到一切又重來了。」
「世界在大爆炸中誕生了，他和世界一起出現。隨著世界的發展變化，他看到越來越多的東西出現，最終，他又看到了除他之外第一個生命的誕生……」
一切……又重來了？
諾曼眼中泛著異樣的光。
即使是在這大半年的時間裡經歷了聖殿騎士團各種各樣知識的密集轟炸，他的見識早就不是一個無知的鄉村青年了，但是索維爾這個神奇的故事還是吸引了他。
「有了之前的經歷，一號這次有了經驗。雖然他依舊像之前那樣去幫助這些生命，參與到這些生民的生活中去，但是他也不再是毫無機心，這成功讓他避免了再一次地死亡。可是這一次雖然沒有死，在不久之後的一次意外中，一號還是不幸死亡了。」
諾曼這次沒有再發出什麼動作來，只是靜靜地聽著，而如他所料，索維爾的故事確實還在繼續。
「一號已經有了經驗，當眼睛再次睜開之後，他也確實發現，一切又再度重來了，他又回到了世界之處……」
在索維爾的故事中，這個一號在一次又一次地死亡中，知識見聞越來越豐富，力量也越來越強大，並且一號有一個特性，那就是對於生命來說很正常的壽命問題，對於他來說並不存在。
一號誕生時是什麼樣子，之後的時光中就一直是什麼樣子，除了被殺死之外，歲月並無法奪去他的生命。
那是一個永生的存在。
而隨著一號越來越完美，越來越強大，他活著的時間也越來越長，走過的歲月也越來越長。終於有一天，一號走到了世界的盡頭。
那就像是一個氪肝玩家在經歷了無數次的嘗試之後，終於把一場遊戲給打通關了。
「……時間沒有盡頭，世界卻有。」
「當世界的壽命終於耗盡，它轟然崩塌，而一號也和所有的存在一樣，隨著世界的崩塌而死去。」
諾曼還是在繼續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他知道，這個故事遠沒有結束。
他甚至猜到了下面的故事情節，而索維爾也確實如他所想那般說了下去。
「可是當一號再一次地睜開眼睛，他發現，一切又重新再來了。」
「他又回到了世界誕生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