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一箭
這樣的破甲弓在軍中之所以赫赫有名,一則是因為能用得了的人極少,想要用它也是極難。二則,是因為這樣的的破甲弓,射程極遠,且除了重甲之外,其他的甲胄都是能輕易穿透。
霍鐵衣將那破甲弓直接給了衛澤。
衛澤接過,卻是沒讓下面看見,輕輕一掂之後,笑道:「就是這樣的手感。」
衛澤又取了箭,握在手中仔細的感受了一陣子之後,便是將弓直接架在了城樓上,而後拉開步伐,將箭矢搭上去,眼眸微微一眯,再將弓箭拉開,而後瞄準李淳。
整個過程,也不過是幾個呼吸之間的事情,快到李淳縱然是看見了衛澤的弓,也是來不及做出反應。
衛澤鬆開了手指。
那一隻箭矢便是如同流星隕落一般,飛速的朝著李淳而去。
弓弦微顫,衛澤手指上便是一下子淋漓灑出一串血珠來。
不過不管是衛澤也好,還是霍鐵衣也好,都是只眯著眼睛盯著李淳。
箭矢速度飛快,幾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一個吸氣的功夫,就已是直接的飛速而去,到了李淳的面前。
李淳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的做了個閃避的動作。
然而……卻是根本就沒用。
衛澤早已是將這個細微的動作算計到了,故而箭矢幾乎還是分毫不差的就直接沒入了李淳的胸口。
那一身金甲固然好看,可是也只是好看罷了。根本抵擋不住這樣的箭矢,只是一下子就被穿透了。
李淳只覺得心口一疼,而後就被那一隻箭矢的力道帶得頓時跌下馬去。
李淳跌落在地的時候,止不住又將眼睛瞪大了一分。
李淳旁邊的人都是驚慌無比,有往後退想撇開關係的,有蜂擁上來查看李淳的情況的。
李淳聽著旁人叫他,卻是只覺得眼前都是有些模糊,雖然努力睜大了眼睛,可卻是什麼也看不清楚了。他張口欲言,卻是只覺得血誕不受控制的從口中一下子冒出去,源源不斷,以至於滿口血腥。
看著這一幕,衛澤卻是唇角一勾。
霍鐵衣更是不受控制的驚嘆了一聲:「竟是寶刀未老。」
衛澤一聲輕笑:「緣何會老?」
「昔年你一箭取了那突厥王子的性命,今日你又一箭取了這叛臣的性命,只怕日後是要傳出佳話來了。」霍鐵衣「嘖」了一聲,不由得有幾分感慨。
衛澤我側頭看了一眼霍鐵衣:「光顧著感嘆了?還不做正事兒去?」
說完這話,衛澤便是從懷裡掏出帕子來,打算將手指包上,只可惜的是——那帕子早就臟污了。衛澤看了一眼,略略有些嫌棄,便是又塞回去,而後吩咐:「拿個乾淨的帕子來。」
霍鐵衣忙將自己的帕子遞過去,而後又掃了一眼底下因為李淳中箭而方寸大亂的兵丁們,高聲呼喝道:「賊子已死,還不投降?」
一句話連喊三遍,之後霍鐵衣這邊的人也都是跟著高聲呼喝起來。
一時之間,這樣一句「賊子已死,還不投降」的話這麼齊聲喊出來,幾乎是穿雲裂石,猶如萬鼓齊奏,猶如千軍萬馬齊齊奔騰,登時叫大地都是震顫,叫敵人更是為之膽寒。
衛澤滿意的點了點頭:就是要這樣的效果。若是沒有這樣的效果,對方怎麼會從心底被壓制住,從而生出怯懦之心?再從而只能投降臣服?
戰場上,慣用的就是這樣的手段。但凡有優勢,大聲喊出來,這麼喊幾句,就算不能叫對方真投降了。總歸也是影響士氣。
不過這一次么……看著那人堆里躺在地上的已經蒙上了塵土的金甲,衛澤嗤笑了一聲。
李淳到底是太大意了些。若換成是他,他必是不可能出現,除非是塵埃落定。要知世上從來就沒有萬無一失的事兒,不管是如何,總要防備著些。
若是今日李淳不是按捺不住的非要過來這一趟,他縱然是再怎麼弓術了得,縱是再怎麼臂力超人,那也是無濟於事。
只可惜……
大概李淳到死都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敗在了何處的。
李淳大概是到死都是不甘心的。
衛澤將傷口包紮好,就匆匆對霍鐵衣囑咐:「我去內宮,你來收拾這頭的爛攤子。」
李淳已死,這頭倒是再無什麼可顧慮的,當即衛澤也就不再掛心這頭,而是開始憂心謝青梓了。
畢竟熬了這麼久,謝青梓也不知還能不能撐得住。
霍鐵衣也是擔心謝青梓,當即應一聲:「你只管去就是,這裡有我。」
李淳一死,這裡剩下的人自然是再無半點的威脅力。也不過就是瑣碎事情罷了,霍鐵衣做慣了這樣的事情,更是覺得輕車熟路。衛澤去后,他便是只讓人開了宮門,一騎當先殺了出去。
外頭的人卻是連反抗似乎都是疲軟的。縱然有一部分硬骨頭,可是更多的人早已失了反抗之心,沒了士氣再戰。
畢竟李淳都死了,他們還為誰戰?
這樣的念頭,足以擊垮所有的信念和堅持。
霍鐵衣最後殺到了李淳屍身之前,看著李淳死不瞑目的樣子,乾脆一刀將李淳的頭也是切了下來,提在手中振臂高呼:「李淳已死,爾等還敢反抗焉?!」
霍鐵衣這一句話中氣十足,幾乎是壓過了所有聲音。更是彷彿在這裡連回聲都是在響。
戰鼓擂響,卻是只成了一場單方面的戰鬥。
但凡不肯投降的,其實都是心知肚明再無活路的人。畢竟,今日在里逼宮,事後秋後算賬起來,新帝也好,衛澤也好,霍鐵衣也好,誰又會網開一面呢?
這些霍鐵衣也同樣是清楚,故而殺起來便是更無半點手軟。
隨著月色漸起,隨著光線漸暗,霍鐵衣幾乎是速戰速決,不過一兩刻鐘就將叛軍全都一鍋端了。
而衛澤此時也才堪堪到了棲鳳宮罷了。
棲鳳宮門口仍是掛著白。
衛澤抬頭看了一眼,腳下便是忍不住一頓。旋即抿了抿唇角,大步流星的走了進去。
謝青梓一直都在等著衛澤。
此時衛澤進來,也不用宮人稟告,她一眼就先看見了衛澤。而後便是起身迎了上去,也不等衛澤開口,她就握住了衛澤的手,輕聲問道:「如何了?可解決了?」
衛澤反握住謝青梓的手,牢牢的將她的手握在手心裡,幾乎是有些貪戀和汲取溫暖一般。
不過他也並不曾多說什麼,只是輕聲應了一聲:「嗯,已是解決了。」
衛澤語氣甚至都是淡淡的,輕描淡寫得彷彿不過是說了一件小事兒。絲毫不覺得這件事情意義重大一般。
謝青梓覺出衛澤的情緒似是有些不對勁兒,而後便是也沒再多問半個字,只輕聲道:「要不你去給姑姑上柱香罷。」
衛澤應一聲,拉著謝青梓走進了靈堂,而後才又鬆開時候,穿過了仍是在跪靈的妃嬪們,也不用宮人,自己取過三根香在蠟燭上點燃,而後才撩了袍子跪下,輕聲開口:「姑姑放心,我已是手刃仇人。」
這麼一句話,聽著竟是有些沒頭沒腦的。
衛澤卻是再無半句多餘的話,只是磕了三個頭,伏在地上好一陣子,這才又直起身來,只是卻是沒有再起身,反倒是就那麼直挺挺跪著了。
謝青梓多少明白衛澤的意思:這是要給衛皇后跪靈的意思。作為侄兒,衛澤給衛皇后跪靈是天經地義,衛皇后一手將衛澤養大,衛澤更是該在這裡長跪。
雖然擔心衛澤的身子,有心想要勸說衛澤去歇一歇,可是謝青梓到底最後還是將話又咽下去了——若是不讓衛澤跪著,只怕衛澤心裡頭更是難受。若是真擔心他,那就過一陣子再勸說不遲。
至於衛澤說的「手刃仇人」,她也是有些心驚的。旁人或許還覺得沒頭沒腦的,可是她卻是心裡頭清楚,如今算得上是衛澤仇人的,其實也不過只有一個李淳而已。
旁人縱然得罪過衛澤,但也是遠遠夠不上仇人這個資格。唯有李淳,將衛皇后……而這樣的事情對於衛澤來說,不亞於殺母之仇。
故而,李淳便是衛澤的仇人。
而如今衛澤卻是只說「手刃仇人」,那這麼說來……衛澤這是已經斬殺了李淳?
這樣一想,謝青梓只覺得又是激動又是心驚。一時之間,她既是想問個清楚明白,又是覺得不願意去打擾衛澤。
最後乾脆就匆匆走了出去,只問一個跟著衛澤一同過來的內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內侍便是繪聲繪色的將事情講了一遍。
其中重點描述了衛澤到底如何神勇,只用了一弓一箭就直接的解決了李淳,將李淳斬殺於人群之中。又如的破了對方的士氣,以至於以一邊倒的姿態得了勝利的。
謝青梓聽著這些描述,只覺得是驚心動魄,同時又俱有榮焉,再之後就是輕輕呼出一口氣來:「如此甚好,那等亂臣賊子,妄圖謀反逼宮之人,合該一箭射死。只可惜我竟是沒能瞧見這一幕,更沒能看著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