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最後
衛澤輕聲道:「姑姑放心,沉星日後必將君臨天下。」
衛皇后看住衛澤,語氣略略有幾分遲疑:「那你——」
「衛家會站在沉星這邊,不管何時何地。」衛澤斷然言道,毫無遲疑。
衛皇後點點頭,最後才輕聲道:「如果形勢不好,蜀地——」
「蜀地是最後的退路,姑姑放心。不管如何我都會護著沉星,讓他平安無事。」衛澤仍是語氣鄭重,儼然字字句句都是保證。
衛皇后看住謝青梓:「沉星和青櫻……總歸是小了些,還是需要人照顧的。」
謝青梓輕應一聲:「沉星是我弟弟,青櫻本就是我妹妹,娘娘就算不說這話,我也是必會照顧他們的。只要他們需要我,我自是義不容辭。」
同樣的,謝青梓不由得將話說得十分鄭重。總覺得若是不鄭重些,就沒法讓衛皇后覺得安心的。
最後衛皇后又如此說了一句:「聖上身子已是強弩之末,若聖上去了,沉星年幼只恐無法把持皇權,更是容易被後宮之人拿捏,到時候……你們便是搬入宮中。」
衛皇后的意思,只讓謝青梓覺得有些心驚:這樣的事兒自是不合規矩的。
可是衛皇后卻偏說得如此自然。
謝青梓看了一眼衛澤。
衛澤應一句:「姑姑放心。」
這件事情便是這樣的三言兩語就應了。
衛皇后也沒什麼再想說的,當即就讓衛澤和謝青梓出去了——剩下的時間,自是要留給聖上的。
從衛皇后屋裡出來之後,衛澤就叫了聞香過來,沉聲問她:「姑姑到底是怎麼了。別跟我說是舊疾。」
聞香微微頓了一下,而後就嘆了一口氣:「皇後娘娘是中毒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愣了一下,不可思議的看住聞香:為何衛皇后中毒,竟是一直瞞到了現在,竟是從未曾說出來過?衛皇后……
別說是他們,就是聖上,看著也不像是知情的。
「是東宮?」衛澤一挑眉,面上的冷酷之色就這麼蔓延開來,整個人更是往外冒著寒氣,彷彿是剛從萬年不化的冰窟之中才出來一般。
不過別說衛澤,就是謝青梓也是忍不住心頭髮冷,以及惱。
衛皇后這樣苦心瞞著這個事兒,自不可能是沒有苦衷。
至於是什麼苦衷,似乎往深處一想,誰都會忍不住的去懷疑是衛皇后。
衛澤如此問,也算是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聞香沒有回應,不開口就這麼沉默了。可是這會子這般的沉默……分明就是默認了。
謝青梓忍不住將手指攥緊成了拳,心頭則是有些恍惚的想,是了,那時候衛皇后說是犯了舊疾的時候,就已是中毒了吧?
那時候,沉星也是遇險……
太子那頭,竟是連衛皇后也一併算計了?可是為什麼?
謝青梓想來想去只覺得不明就裡,便是問聞香一句:「為何?」
「聖上有意換太子,那頭自是著急。」聞香低聲答道,聲音頗為有些苦澀:「娘娘不願屈從,於是……就走到了今日這一步。」
謝青梓眉頭一跳。
衛澤則已是忍不住的握緊了綉春刀的刀柄,身上冒出一股子的煞氣來。
只怕這會太子若是站在他旁邊,衛澤必是會直接一刀過去要了太子的性命。
事實上這會子太子就算不在,衛澤似乎也要打算過去找太子算賬了。太子做這樣的事兒,對衛澤來說不亞於殺母之仇。
謝青梓怕衛澤衝動,伸手拉住衛澤的胳膊,也按住了他刀。
衛澤側頭看過來的時候,謝青梓就沖著衛澤微微一搖頭,低聲道:「不要衝動。」
衛皇后都尚且如此隱忍不發,內里肯定不是這麼簡單。故而,他們不能也不敢衝動的。
衛澤其實心裡頭也明白,只是出了這樣的事兒,饒是他再怎麼沉穩冷靜,卻仍是剋制不住心頭的怒火。他陰沉著臉忍不住想,以往有那麼的機會,他怎麼就沒早早的要了太子的性命呢?
不過他心頭也更明白,此時應當以大局為重,而且衛皇后現在這麼一副情況,就是天塌下來他也不能離開。
感覺到衛澤的手似都氣得微微的發顫,謝青梓心裡頭說不出的難過,可偏生想安慰衛澤也都是找不出一句合適的話來。
最後,她只能是握著衛澤的手,用這樣的方式來安撫衛澤。
衛澤半晌自己倒也是緩過勁兒來,拍了拍謝青梓的手,示意自己已經緩過勁兒來了。
謝青梓微微鬆了一口氣,心裡卻是更加難過的。
「既是中毒,那——」衛澤剛起了個頭,就沒再說下去了。
謝青梓想明白衛澤想問什麼之後,先是一喜,而後又登時猛然的頹喪起來:若是中毒,那麼自是有解藥的。若有解藥……衛皇后拖到了現在,只怕也是難有回天之天之力了。
「不管如何,總要儘力一試。」衛澤微微眯了眯眼睛,忽然出了屋子,叫了親信過來吩咐了兩句。
謝青梓也不知衛澤到底是想做什麼,可看著他的確不像是衝動的樣子,也就沒太過擔心,只隨口一問:「你想——」
「其人之道,還治其身。」衛澤眯了眯眼睛,眼底全是孤狼一樣的狠戾。
謝青梓看著,也不覺得害怕或是衛澤太過狠戾,反而只是覺得……心疼。
謝青梓仍是不知衛澤到底吩咐人去做了什麼,不過看著衛澤這樣,她就知道必是沒什麼好事兒的。當即輕嘆一聲,低聲道:「沉星還需要你的庇護和扶持。」
所以,衛澤是斷不能有事兒的。
衛澤就是沉星最後的依仗。畢竟就像是衛皇后說的,聖上又能依靠幾日呢?
謝青梓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角落裡也不吭聲的沉星,以及旁邊謝青櫻,走過去拉了沉星一把:「沉星。」
沉星仰起頭,卻是滿臉的淚痕。
原來不知什麼時候,沉星已是哭了。
謝青櫻應是看見了的,只是她也沒勸說或是怎麼樣,顯是想讓沉星將心頭的不好受都哭出來。
謝青梓也清楚,此時讓沉星痛痛快快的哭一陣子是最好的。可是到底看著沉星這樣,她還是止不住的心疼,輕嘆了一聲:「沉星別哭了。」
拉著沉星在椅子上坐下,她掏出帕子來替沉星擦了擦眼淚,心裡頭也是頗為不好受,只覺得眼淚也是就要掉下來了:「別哭了,再哭就要喘不過氣了。」
沉星卻是停不下來,只仰著頭問謝青梓:「娘娘她是不是要死了?」
謝青梓不知該怎麼回,最後只能沉默了。
沉星見謝青梓不答,心裡也就明白了。攥著帕子,最後聲音低弱不可聞的問了這麼一句:「是太子嗎?還是金陵王?」
沉星問出這樣的話,就已是說明雖他反應遲鈍些,可是的確是什麼都清楚明白的。
謝青梓嘆了一口氣,「多半是太子。」
「我想殺了他。」沉星說了這麼一句。語氣竟是甚為平和,可……卻透出了一股說不出的凜冽來。
沉星說這話的時候,心頭怕是已經不知有多深的決心。
「總有一日。」謝青梓拉住沉星的手,壓著心頭的難受:「總有一日會的。」只是不是現在罷了。現在……還是衛皇后這頭重要。
衛皇后這會子也不知是如何了,又能撐多久。
謝青梓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心頭像是壓著一塊大石頭,要多不好受就多不好受。
今兒明明是團圓的日子,可是……卻發生了這樣的事兒。
衛皇后也不知和聖上在裡頭說什麼,這半晌了也是沒有聽見裡頭再有什麼動靜。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聖上終於傳話了出來。卻是叫人去做月餅。
謝青梓一愣,下意識的就接了一句:「娘娘喜歡的口味我知道,我去小廚房做。」
材料都是現成的,做起來倒也是十分快的。
謝青梓做了蓮蓉的,火腿的,還有玫瑰的,什錦的,還做了蛋黃的。
其實倒也不是這個時候想要來獻殷勤,而是就那麼乾巴巴的等著著實太過煎熬難受了,她想找些事情做,至少分散分散注意力,也好叫自己不那麼難熬。
而且衛皇后此時想吃月餅,若是她親手做的,她自然也會覺得……舒服一些。
謝青梓將月餅捧著回去的時候,霍鐵衣也是過來了。
此時此刻,與衛皇后關係親近的幾個人都算是到齊了。
衛皇后重又穿上了皇后才能穿的褘衣,衣裳層層疊疊,繁複又榮華。而頭上也是盛裝。竟是隆重到了不能更隆重了。
衛皇后重新上了面妝,此時倒也看不大出來什麼了。若不是仍是躺在床上不得起身,倒是恍惚又一種已然痊癒的錯覺。
而謝青梓只看了一眼衛皇后,就已是忍不住的挪開了目光。衛皇后如此的盛裝打扮,只怕不是想要隆重些,而是……自知時間不多,故而做好了最後的準備罷了。
畢竟,衛皇后若去了,必是要如同現在這般裝扮上的。方才能配得上皇后的身份。
謝青梓將月餅擱在桌上,強壓著心酸輕聲問:「娘娘想吃什麼口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