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寫詩一首
蘇子杭心裡碎節操的噁心著兩人,面上卻笑意溫和地看著二人熱聊。
這時,周少爺突然向吳公子問道:「你看那位是誰,你可認得?」指的正是王珏身後的那位手拿山水摺扇的公子。
吳公子看了一眼,然後輕咦一聲,略微吃驚的道:「怎麼會是他。」
周少爺好奇道:「誰啊?」
「也是國子監的監生,叫劉克,是從地方上舉薦上來的。不過此人卻真有幾分才學,雖然身處乙等學殿,但在我們甲等學殿都是有幾分才名的,祭酒對此人也很是讚賞呢,不想今日卻在這裡撞上了。」
「是嗎,既然王珏請來了監生,那章強就先在面子上輸了一籌了。」周公子一臉笑意的道。
蘇子杭不管他們的事,自顧自的喝茶吃點心,觀賞台上歌舞。
估計是茶水喝多了,來了尿意,蘇子杭便和旁邊的表哥周公子說了一聲就去問侍僕茅房在哪裡,然後去紅袖樓的後院上茅房去了。
等從茅房回來,王珏和章強二人的詩比已經開始了,只不過章強身邊多了兩人,一人書生面容,雅雅公子,另一位就顯得粗曠好多,正在那邊挑釁那王珏請來的監生。
蘇子杭回到座位坐下,問周公子:「開始了嗎?」
周公子一臉興奮,道:「還沒呢,不過章強將王魯那小子叫了過來,這就更精彩了。」然後又指著那位尋釁的少年道:「他叫王魯,也是監生,和劉克同為乙等學子,旁邊那位叫劉書,也同為監生。」
蘇子杭略微吃驚,一個青樓小小詩比,竟然請來了三位監生助陣,要是再加上吳公子和那章強的話,這裡就有五位監生了。
果然是帝都啊,監生多如狗啊……
那王珏被王魯說的臉色鐵青,道:「就按昨晚定下的規矩,我們各方出詩一首,請在場之人評判,三局兩勝!」
章強還未說話,那王魯就已經道:「好!我們這就當場揮毫一首,來較個高下。不過這既是比試,就得有個彩頭啊。不如誰輸了誰就請這春字樓的春香娘子彈奏一曲啊。」說完就哈哈大笑起來,看起來絕對的勝券在握。
吳公子看著王魯嗤笑一聲,道:「這王魯還是這般無恥,要知那春香娘子可是爭過花魁的,身價自然不一般,哪是王珏他們能請得起的。」
周公子一臉笑意,幸災樂禍的道:「管他請不請得起,反正丟人的又不是我,看熱鬧就是。」
不料這句話剛說完,那王魯就沖著他們走了過來,然後直接忽略了周公子和蘇子杭,對著吳公子道:「吳禮,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真是好大的風流啊。」
吳公子坐著沒動,抬眼看著王魯,道:「我風不風流就不勞王兄評說了,你還是先解決自己的事吧,那劉克的詩詞文章可是不錯的。」
王魯看了眼王珏身後的劉克,表情輕鬆,道:「一個劉克而已,有何懼。」然後看著吳禮道:「王大公子有無興趣也賦詩一首,湊湊熱鬧。」
吳公子笑了笑,道:「沒興趣。」
王魯看著吳公子云淡風輕的端起茶杯喝茶,心中升起一團怒火,道:「怎的,吳兄一個甲等學子還怕我一個乙等學子不成?如此的話就算了吧。」說完一臉挑釁地看著吳禮,好像在說:你起來,起來咬我啊。
蘇子杭看著王魯,猶如看著一個白痴,有病啊,到處亂咬人,要是放在現代我和你同班,信不信我把你飯盒偷偷扔到垃圾桶里。
蘇子杭剛腹誹完王魯,自己表哥這個中二少年就跑了出來。
「比就比,不過我們可不比什麼請春香娘子彈琴。要比就比大的,誰要輸了,就請對方去那洛陽第一花樓天香閣一趟,如何?」說完周公子扯著一臉肥肉看著王魯,姿態傲嬌,怎樣,比有錢我怕你?!
人家找的的是吳公子,你著急個毛啊,還天香樓,你這百八十公斤的肉紅袖樓還裝不下了?
王魯看著周公子,眼神漠然,問道:「你誰啊?」
周公子肥臉一橫,道:「你管我是誰,賭是你提出來的,這樣的賭注可敢應下?不然就回去和那王珏之流玩耍,休要過來壞人興緻!」
王魯被周公子激的臉色一變,冷聲道:「我王魯有何不敢,就怕到時你等耍賴。」說完看著吳公子,顯然是在等吳禮應下。
吳公子倒也義氣,雖然周公子病犯了,暫時沒獸醫,沒人治得了,他還是開口道:「既然周兄想到那天香閣一趟,我也正好想看看這洛陽第一花樓到底好在那裡。」意思是應下了。
王魯冷哼一聲,然後轉身高聲道:「大家為證,今日我和吳公子賭詩,誰若輸了,就請對方去那天香閣度一良宵,在此請大家做個見證。」然後一揖。
大家來這裡本就是尋樂子,見有熱鬧,當然樂意看,也都紛紛應下,其中一位老者還主動當起了評委。
蘇子杭看著那老者狂翻白眼,都要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還出來浪,會上天的。
吳公子應下了,評委有了,就差詩了。
「吳兄請了。」王魯裝模作樣地對著吳公子行了一禮,然後甩袖回去了,開始和筆杆子較勁去了。
周少爺要了筆墨給吳公子鋪好,然後道:「吳公子快寫吧,教訓教訓王魯。」
吳公子接過筆,無奈的看了眼周公子這個肥坑,只好開始思考了起來。
這場詩比沒有命題,只要寫出一手好詩即可,不管是離別詩、詠物詩,還是懷古詩,皆可。
就在吳公子和王魯思考時,王珏和章強的詩寫了出來,都是寫牡丹的,因為此時正值牡丹開放,倒是很應景。
章強出了一首「一花天下知,棲身洛陽城。待到花開時,巷陌不見人。」
王珏則是「四月春風過,吹醒花一朵。人道是穀雨,獨芳天下知。」
最後是劉克勝了一籌,章強輸了。
王珏笑的很得意,章強則面色鐵青,一臉不甘。
不過大家的注意都在王魯和吳公子的詩比上,除了王珏高興的點了一場舞,倒也沒多少人在意了。
周公子湊著肥碩的頭,看著吳公子經過斟酌才在紙上寫下的兩句詩,興緻勃勃。
蘇子杭就等著看熱鬧,反正贏了他可以和表哥沾光,輸了有表哥掏錢去天香閣,也不用花自己的錢,看熱鬧誰不會啊。
王魯不傻,知道自己對上甲等學子吳公子的勝算不大,就著了同來的那名監生一起作詩,兩人嘀嘀咕咕,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在蘇子杭眼裡好辛苦的說。
周公子估計看不太懂,就不再湊趣了,看著在一旁悠閑喝茶的蘇子杭,又來了主意,道:「小兜子你不是最愛這詩詞文章了嗎,來來來,你也做一首出來。」
蘇子杭看都沒看他一眼,就斷然拒絕道:「不作!」
周公子蹭蹭蹭坐過來,離著蘇子杭很近了,道:「作一首,說不定明日就有人將這樁趣談傳揚出去,到時你也算是出了風頭啊。」
蘇子杭才不呢,我只想安靜的做個富二代而已,回道:「不想。」
周少爺不氣餒,繼續循循善誘道:「就作一首吧,要是寫得好就能被這樓里的娘子譜曲傳唱出去呢,多少人都想的。」
蘇子杭依然小口喝著茶,周少爺則湊著大頭在旁邊絮絮叨叨,磨磨唧唧的說著。
大約一盞茶的時間,蘇子杭終於頂不住了,看著周少爺一臉求饒的道:「別說了表哥,我作,我作還不行嘛。」
實在是周公子的唾沫星子太多了,蘇子杭確實扛不住了啊,估計再讓他噴下去,自己就要被淹死了。
周少爺綻出一個笑臉,一臉欣慰的道:「這才對嘛。」然後要來紙墨筆硯給蘇子杭鋪好。
蘇子杭拿著毛筆唉聲嘆氣,這表哥真是治不了了,然後想著怎麼寫出來一首詩。
自己作肯定不行,原來那八年讀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了,現在是一點都沒留下來,而且吳公子和王魯都是監生,肯定做過不少了詩了,自己還是個白嫩嫩的雛呢,隨便寫也不行啊,要是寫出來的是一坨的,那多丟人啊,唯一的就只能抄了,好在為了追女神記了不少的詩詞。
感謝女神!
詛咒表哥……
拿著筆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來一首應景的詩,是梅堯臣的一首寫牡丹的詩,正好用的上。
蘇子杭心中說了聲抱歉,然後就在紙上寫下了。字不錯,雖然魂換了,但身體機能的記憶還在,寫出來的字不至於很差。
「好了。」吹了吹墨,蘇子杭將詩交給周少爺。
周少爺笑呵呵地接過去看了看,估計沒看出什麼花來,就讓人呈給那位自薦做評委的老者了。
蘇子杭見那人接過看了一眼就放下,也不在意,自顧自喝起了茶。
一會兒之後,吳公子先寫完了,王魯也是緊隨其後,然後都呈給了老者。
老者這才將三份紙都一字排開,仔細的看了起來。
王魯滿臉笑意地看著吳公子,顯然很得意自己的作品,吳公子只是喝茶,去不看他,但看那份自然神態,也有幾分把握。
一會兒之後,老人緩緩抬起頭,先是行了一禮,然後才開口道:「老朽榮幸,知我大唐人才濟濟啊。這三首詩都是上品,三首都是以穀雨為題,都是應景之作。不過既然定下規矩,要評出個高下,那就必須要的。」說著從桌上拿起一張紙,道:「要老朽來說,還是這首題為洛陽牡丹的詩為最佳者,真是胸有大才啊:
古來多貴色,歿去定何歸。
清魄不應散,艷花還所依。
紅棲金谷妓,黃值洛川妃。
朱紫亦皆附,可言人世稀。
一首讀完,老人紅光滿面,道:「怎樣,老朽這對招子還算不瞎吧?」
這是被好友歐陽修評為寫詩「窮而後工」的梅堯臣的作品,此人更是在《宋詩抄》上有「於西昆體詩極弊之際,存古淡之道於諸大家未起之先。」的評價,在詩詞上的貢獻不容小覷。
唐代詩風大興,連青樓娘子都能寫一手好詩,在場懂得的人可就不少了,雖說不一定人人都懂,但不懂的絕對不多,多多少少都能聽出這首詩的妙處來。
在這首詩讀出來之後,王魯先是一愣,然後臉色鐵青的看向吳公子,不想吳公子同樣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王魯,二人一頭霧水。
「呀,這是我表弟的詩。」周公子猛然一驚,然後一臉驚喜的看向蘇子杭,喜道:「表弟,你贏啦。」
這時候不僅是錯愕的吳公子和王魯了,全場的人都看了過來,蘇子杭立馬就成了全場的焦點了。
「恭喜公子,公子勝了。」老者向座下的蘇子杭行了一禮,然後笑道。
「僥倖、僥倖。」蘇子杭起身還禮道。
可不是僥倖嗎,要不是為了女神背了些詩文詞賦,自己哪能寫出來,最多也就是一坨而已。
「蘇兄真人不露相啊。」吳公子笑著道。
蘇子杭一如之前的回答。
至於那王魯公子,面色就不佳了,連帶著也影響了身後的幾人,畢竟連輸兩場,啪啪啪打臉的滋味可不好受……
這時周少爺就又跳出來了,對著王魯得意道:「王公子可願認輸,不服再戰啊?」
蘇子杭聽了這話臉色一僵,還不服再戰,我戰你一肥臉,你沒看見人家都臉色鐵青,雙拳緊握了啊,要是突然暴起衝上來可怎好啊,你行你上啊!
拉了拉一臉興奮的周少爺的袖子,蘇子杭道:「表哥,莫鬧。」
周少爺轉身給了表弟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對著王魯道:「怎樣,可否一戰?」
蘇子杭扶額,這胖子他是治不了了,還是得姑父的藤條啊……
王魯臉色鐵青到發黑,狠狠一甩大袖,道:「我們走。」
周少爺那會這麼讓他們走了,對著他們的背影大喊:「怎的,輸了就不認賬了,王公子怎的這麼沒品?說好的賭注還沒兌現呢!」
王魯走到門口身子一頓,然後轉過身冷聲道:「三日後某在天香閣等候大駕,不過就怕你們來不了。」說完憤然而去。
見王魯走了,吳公子笑了笑,然後端起桌上一杯酒,道:「今日得識蘇兄,吳某之幸啊,一杯薄酒,敬蘇兄。」末了一飲而盡。
蘇子杭端起桌上酒水,道:「吳兄謬讚了。」然後同樣仰頭喝盡杯中酒水。
說是酒,其實度數很低,畢竟唐代可沒有蒸餾技術,釀造不出高濃度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