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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章 毒舌男

  青龍河由東到西貫穿整個蒙江鎮,去年夏天接連暴雨,沖毀了河堤淹沒了河兩岸的良田,若非有不盡的大山懶以生存,蒙江鎮的百姓也要成為流民了。


  巴毅站住冰面上,神色凝重的望了出去,塞外之地物華天寶人傑地靈,皇恩浩蕩他得以駐守在這裡,兇悍的沙俄他都不怕,無以計數的山匪他都不怕,卻給這條河實實在在的難住了。


  他長嘆一聲,這條河如何治理?去年秋天已經開始著手,可是自己的兵是要防備外侵和內患的,沒有多餘的人來疏通河道加固河堤,而當地的百姓他又不想強制,那樣會激起民憤,且蒙江氣候詭異,說起風就起風,說下雨就下雨,僅有的一些河工三天兩頭生病,貽誤工時,至今這條河都沒整治好,他非常擔心。


  巴府新上任的馬官玉醐站在他身後一段距離處,巴毅的府邸在吉林烏拉,為了青龍河的治理他要在蒙江鎮住一段日子,所以玉醐作為馬官也得隨扈在此,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便沒有吃飯,玉醐現在已經是餓得前胸貼後背,胃口處揪緊的疼,不得已佝僂著身子,雙手按在胃口處。


  咚!李伍踹了她一腳,玉醐雙膝一軟差點跌倒,怒視李伍:「你幹什麼?」


  李伍站的筆挺:「身為軍人,要站如青松,你瞅你軟綿綿的。」


  玉醐氣道;「我不是軍人!」


  李伍振振有詞:「莫說你是馬官,你就是個給將軍倒夜壺的,只要在將軍身邊,都是軍人。」


  一句給將軍倒夜壺的使得玉醐的臉騰地紅了,惱羞成怒,卻又不敢同人家爭執,畢竟人家說的沒什麼不對,她只好辯解:「我都一天沒吃飯了,站不直。」


  李伍不屑的:「咱們行軍打仗時三天不吃的時候經常有,你一天沒吃飯就站不直,一旦上了沙場你這樣軟綿綿的,到底是你儘管馬,還是馬經管你,也別仗著你是女人就指望誰來可憐你,打起仗來敵人的刀槍不會因為你是女人就拐彎不殺你。。」


  上沙場?

  玉醐心裡一驚,從而疏忽了李伍帶著輕慢的言辭,她只想暫時混一日三餐和一個睡覺的地方,沒想過要上沙場。


  另外戈什哈紛紛為玉醐說項:「老李,得饒人處且饒人.「


  李伍用手畫了個弧,嗤笑:「你們這些混蛋都是重色輕友。」


  那幾個戈什哈就道:「人家一個小姑娘嘛.「


  這時前頭的巴毅聽見這裡的爭執聲,開口道:「行了!」


  他說完踅轉回來,吩咐:「去找個館子,午飯沒吃飽。」


  李伍看來是這些戈什哈的頭頭,立即一挺身子:「扎!」


  於岸邊上了馬,李伍體貼的問巴毅:「將軍愁眉不展,是為這青龍河發愁?」


  巴毅表情淡淡,沒說什麼,翻身上了馬。


  李伍看呆愣愣的玉醐道:「去把將軍的馬韁繩解開。」


  玉醐心道,你們讓我喂馬又沒說讓我當馬童,不想爭執,就過去解那馬韁繩,解了半天沒解開。


  李伍嘆口氣:「笨手笨腳的。」


  最後自己過去將巴毅那匹馬栓在樹上的韁繩解了下來,又雙手捧著遞給馬上的巴毅。


  巴毅想著他方才的問,道:「朝廷陸續把犯人發配來了蒙江,為的就是整修這條河,可是蒙江氣候異常,忽冷忽熱讓你猝不及防,我怕又像去年秋天似的,河工十日九病,耽誤時間啊。」


  玉醐聽了他的話,猛然想起父親將來這裡做河工,忍不住想打聽下父親那些發配來的犯人都住在哪裡,啟唇又閉上,怕泄露自己的身份。


  剛好她這個舉動給李伍看見了,那傢伙大概前世與她有仇,立即冷笑道:「怎麼,你這個弼馬溫有法子?」


  弼馬溫!

  玉醐瞪了他一眼,本不想搭理他,突然想到父親,靈機一動道:「我當然有法子,不知將軍想聽不想聽。」


  巴毅淡淡一笑:「反正耳朵閑著也是閑著,你說吧。」


  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怪不得李伍為人刻薄,原來這個將軍就是這樣,一窩子的難伺候,玉醐道:「在這裡做河工的大多是發配過來的犯人,也有當地監獄的,這些犯人中可謂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都有,我聽說工頭對他們非打則罵像對待牲畜,我覺著這樣對待他們別說打傷了不能幹活,就是他們心裡不高興,也很難把活兒幹得好乾得快,不如因人而異,充分利用。」


  巴毅抖動下馬韁繩,那馬噠噠的慢慢走著,覷了眼另外一匹馬上的玉醐,雖然是第一次騎馬,方才來的時候她還不敢上馬,驚心動魄的上了馬也是東倒西歪東搖西晃,而現在已經是有模有樣了,巴毅收回目光道:「他們是犯人,做了惡事,就該鞭撻。」


  他平時,不這樣說話,此時是有點為難玉醐的用意。


  玉醐緊緊抓著韁繩,緊到手指酸痛,為了救父親,至少暫時能讓父親好過些,她道:「犯人也是人,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更何況犯人也是有區別的,有人故意殘害別人,罪大惡極,有人卻是無意傷害別人,情有可原,更何況有人實屬無辜。」


  父親不就是活生生的一個無辜的例子,只是給盧照水看過病而已,父親救過的病人多著,那些於朝廷有功的父親就沾不上邊,於朝廷有過的就讓父親受了株連,玉醐恨朝廷,恨康熙。


  巴毅挑挑眉,似乎有點動心:「你這個小馬官說的還有些道理,那麼如何充分利用呢?」


  玉醐看不見他的表情,看他的後腦勺道:「犯人中做哪一行的都有,若是裁縫,就負責大家的衣裳鞋襪,若是廚子,就負責大家的吃食,若是泥瓦匠就更好了,整修這條河能發揮他們的本領,若是醫者,就負責給大家看病,我覺著,這些河工應該就像是一個軍營,該立規矩的時候立規矩,該體恤的時候體恤,只把河工當犯人,這些河工當然不會真心實意的好好乾活。」


  把工地建成一個軍營,發揮各人所長,一切都井然有序。


  巴毅不得不重新打量玉醐:「說吧,你是哪裡來的?家世如何?父親是誰?」


  玉醐不知他為何突然問這個,囁嚅半晌道:「我,山東逃荒來的。」


  巴毅笑了:「去年山東黃河並未泛濫,你為何逃荒?且你分明是一口京腔,你該是京城來的。」


  玉醐一驚,不知該如何圓滿自己的謊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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