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黑山
中元節，源自道教，俗稱鬼節，佛教稱之為盂蘭節，每年的七月十五鬼門洞開，陰間會湧出大批的鬼魂。
民間人家通常在這一天祭拜探親的先祖，也會在門口燒一些紙錢冥紙賄賂過往的孤魂野鬼，而後囑咐家人早點熄燈休息。兒童心性無暇純垢，能目見鬼魂，會被家族長輩告誡，不得喧嘩催促早休，所以這一天夜晚少聞人聲，更不得兒童喧鬧。遊盪的鬼魂得了好處，自然不會再無端騷擾，是以平安度過。
入夜的蘭若寺不見以往的影影綽綽，寂靜地連以往蟈蟈蟲鳴都息聲。
紅色的帷幄隨風搖擺，聶小倩身披紅裳嫁衣，鳳冠霞帔，容貌顏色比之平常還要明麗三分，安靜地端坐在一旁，眼角餘光在牛蠻注意不到的地方徘徊，帶著幾分留念，幾分痴迷，幾分痛苦，一股屬於煉神返虛境界的氣息散發，青兒陪著她，身上鍊氣化神的氣息也深厚沉穩不少。
三日前，牛蠻將她們喚至一邊，促膝長談，耳提面命，又浪費一枚玉元丹幫她們吸收煉化，提升實力。
牛蠻和燕赤霞面色凝重，今夜是黑山老妖迎娶聶小倩的日子，儘管做了萬分準備，可面對地仙巔峰境界的黑山老妖，哪怕牛蠻對從《太古蠻牛訣》領悟的陣法有信心，這一刻到來時心中也七上八下。
月上柳梢，高掛雲天，滴滴噠噠的嗩吶聲由遠及近地響起，影影綽綽的白衣身影漸漸變得清晰，這是陰間的嫁娶風俗，女紅男白，示以冥婚，行人避退。
白衣身影越來越多，成百上千，這些是鬼門大開后湧入人間迎親的鬼魂，一道黑衣身影出現在視線中，坐在八抬大轎上，被眾鬼擁簇，氣勢不凡，強大的氣息蔓延。
牛蠻神情一振，知曉那就是黑山老妖，一身修為果然不出所料，達至地仙巔峰，不動聲色地點頭示意躲在暗處的燕赤霞。牛蠻一步上前，對著黑山老妖一拱手，討好地說出早就準備好的託詞，樹姥姥被一位路過的高僧降服，自己趁機佔據了無主的蘭若寺，得知聶小倩和黑山老爺的婚約后不敢怠慢，早早就準備。
「天色不早，去往陰間路途遙遠，還是快請新娘出來，早日上路，若是耽擱了良時，本座絕不饒你。」
黑山老妖點頭，催促牛蠻請出新娘上轎。
這方世界弱肉強食，奇人無數，有不少自詡正義之士到處降妖伏魔，類似樹姥姥這種事情並不少見，因此老妖很快相信了牛蠻的話。
樹姥姥這種角色，黑山手下並不缺，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存在，蘭若寺誰當家對他來說沒什麼差別，如今他一心想著容貌清麗的聶小倩，想要快點娶回去，怕聶小倩身上的秘密泄露，夜長夢多。
「是！」牛蠻躬身行禮，誠惶誠恐，恭敬地退下，呼喝著寺中待發的女鬼快些。
未幾，聶小倩在眾鬼攙扶下盈盈裊裊地出來，姿態風流，朝著牛蠻盈盈一拜，未語含淚，一雙秋水的眸子寫滿訣別，旋即轉身在青兒的陪同下上了八抬大轎坐在黑山老妖身邊空著的位子，那是專門為新娘所留。
「小倩見過黑山老爺。」聶小倩眼眶紅腫，可憐楚楚地望著黑山老妖，請求道：「小倩能有幸被黑山老妖看中，今日被老爺親自迎娶嫁往陰間是小倩的福氣，只是此去后不知何時才能重返，小倩死後屍首被葬於蘭若寺后的荒山上，還望黑山老爺能夠准許小倩的請求，繞道前往後山一觀，一了小倩心愿。」
黑山老妖額眉皺起，略帶深意地看了聶小倩一眼，顯然對於小倩的節外生枝有些不滿。
「老爺，小倩唯有這一心愿，望老爺能夠恩准，也好小倩到陰間以後能心無牽挂，死心塌地地跟在老爺身邊。」
聶小倩瞥見黑山老妖的不滿，加大火力，再次說道，神態懇切，誠意滿滿。
「准！」
老妖有些意動，被聶小倩的話打動，頷首答應，吩咐繞道後山，在那裡進入陰間鬼界。
滴滴嗒嗒！
吹吹打打中一眾妖鬼啟程，浩浩蕩蕩地朝著後山進發，牛蠻吊在不近不遠的位置跟著大部隊，神情諂媚，黑山老妖只是粗粗掃了一眼便不再關注。
……
後山，荒涼衰敗，墓碑林立，雜草叢生，這裡曾是亂葬崗，人跡罕至，爾後一眾鬼魂又被樹妖奴役，死得死，離得里，早就鬼去墓空。
現在被眾鬼踏足，嗩吶震天，熱鬧非凡。
牛蠻的步子漸漸緩了下來，吊在隊伍最後面，除了被提前打過招呼的聶小倩和青兒外，並沒有引起任何鬼的注意，自然而然。
「轟隆！」
一聲巨響，石破天驚，歡天喜地的嗩吶聲戛然而止，一眾鬼魂惶恐不安，四周氤氳出神光，這片地帶被牛蠻帶領蘭若寺眾鬼布下陣法，方今他們順利按照預期進入這片地帶。
蠻牛裂天陣，這門牛蠻從傳承的《太古蠻牛訣》參悟的陣法，一經展開就露出鋒銳的爪牙，爆發出不俗的威力。
以有心算無心，一方準備十足，另一方措不及防，一頭龐大的青牛虛影浮現，牛哞震耳欲聾，四蹄踏動間，如同一座座山嶽移動橫衝直撞，勢大力沉，黑山老妖帶來的鬼魂部眾深陷陣中，一時間損傷慘重，哀嚎遍野。
「哼！雕蟲小技，以為這樣就能對付我！」黑山老妖臉色難看，他沒想到竟然有人專門布局要對付他，已經有多少年沒有生靈敢如此大膽了，手掌微曲，手臂一揮，法力涌動間打散一條躍動而來的粗壯牛腿，揮手間招出一片雲雨，青牛虛影在雨水中消解。黑山老妖不屑地盯著陣法外出現的燕赤霞，覺得道士在自尋死路。
牛蠻看得清楚分明，那被黑山老妖招來的雨水非同一般，和陰間的忘川河相牽連，有沉浮千百年的殘魂影像顯現，能夠瓦解陣法的力量。
「哞！」
牛吼震天，陣法再變，原本崩解的青牛虛影再次呈現，牛身更加高大，數量也一分為三，渾身浴火，烈焰洶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