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殺不死的人
嗤嗤兩聲,廖應手和史閑的手腕幾乎同時被刺中,兩劍同時脫手,無聲墜在這地毯上。
這兩人面帶驚奇:「你這是什麼劍法?玉梭劍法?」
周遊嘿然道:「大路貨,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劍。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么?」
兩人都覺得纏鬥許久才分出勝負,多有不甘心。不過想起這纏鬥的過程,似乎始終隱隱被壓制,又累又厭倦……
他們終於面如死灰,不過也不再說話。
在他們印象中,周遊只是個紈絝草包,雖然精通吃喝玩樂,陡然學會了這奇怪的劍法,終究是個軟蛋慫包。
周遊眯起眼睛,已經猜到他們的心思。
因為他們畢竟是同一類人,想法很好猜透。
「你要是還以為我是以前的我,怕是犯了個致命的錯誤。」周遊微笑的看著廖應手,「我聽說你的手除了牌九和姑娘,別的什麼都不碰?」
廖應手臉色變白,依然勉強平靜的說:「你聽說的沒錯。」
周遊微笑道:「你碰過屎沒有?比方說如廁之後清理時,一個不小心……是人都會不小心碰到一兩次的。」
廖應手厭惡的說:「沒有。我不需要親自動手。」
「凡事都有第一次。今天就是你的第一次。」
周遊說完,長劍閃電般突起,挑下他一隻玉白的手,扔到門口的穢處:「姑且認為你是用這隻手下的葯。反正手腕被刺中也廢了。」
廖應手終於不能再保持高冷,忽然張開嘴嘔吐起來。
周遊環繞了一下周圍的侍女:「從現在開始,不要幫他清理任何東西。讓他自己動手。」
他的目光停留在史閑身上:「你唯一的特長是時間特別充裕,這個特點真不好消除掉啊……看來只好殺了你才能讓你的時間停下來?」
史閑撲通一聲跪下:「周兄饒命……周幫主饒命。我說,我知道的全說!是石海玄!是他指使我們請你來喝酒的!至於下了什麼葯,我真的不清楚啊。他說不會出人命,我們才敢請你來的!我絕無害你的意思!」
「不會出人命?」周遊冷笑道,「我倒下后聽你們的話里,倒是不怎麼在乎會不會出人命啊。我想到該怎麼辦了,你是個好搭子,應該去陪陪他。」
劍光一閃,史閑的那隻斷腕也飛了出去,和廖應手的那隻並排陳列在一起。
這時那兩個海沙幫侍衛,施施然從廂房出來。一身香噴噴的衣服,忽地踏到門口,見這穢物還在,正忍不住要對侍女發火。
忽然見到兩隻手掌陳列其中,再一仰頭,看到史廖二人扼腕忍痛。
而幫主周遊,正大馬金刀的坐在牌桌正中。
兩侍衛不由的雙腳肅立,請示道:「幫主……可有事情變故?」
「剛才有事,現在沒了。回去吧。」
周遊帶劍起身,慢慢步出房間。
走到門口處,避開穢物,回頭望了一眼廖應手:「其實說起來,你們那賭局,那一千兩銀子應該是你贏的。」
……
周遊回到幫中已是深夜。
腦海中默默溫故了幾遍玉梭劍法劍勢走向後,就一直在想,石海玄究竟打的什麼算盤。
有一刻他想直接去找石海玄問清楚。不過想起小時候,從門縫裡看到的他那手突然讓盒子爆裂的情景。
這招周遊可不會。況且那還是在十幾年前。
雖然當時盒子爆裂后突現的頭顱,無疑加劇渲染了他那恐怖的實力。
可能他本身並沒有這麼厲害,小孩子的回憶總會有誇大。
不過說到底,周遊對這個世界的疑問還很多。
他剛剛學會的也只是劍招流轉而已,並不確定這個世界上,是否有隔空讓盒子爆炸這種本領。
再說他還不清楚石海玄的陰謀究竟是什麼,不知道該從何處提防。
不過再怎麼說,他畢竟莫名其妙的成了海沙幫的幫主。
人在困惑無解的時候,偶爾會想到家人。
周遊忽然想起這一世的老爹周文福。
他重生而來,對周文福沒有什麼感情,不過是略帶嘲諷的想:「這個老傢伙,一定沒想到他的混蛋兒子,居然能當上幫主吧。」
「當然沒想到,萬萬沒想到!真是想不到你這個糊塗蛋,居然當上了幫主!」三天之後,周文福對著周遊氣沖沖的訓斥道。
「小聲點……」周遊皺著眉說,「這裡可是海沙幫,你在面對幫主說話。給點面子?」
他還不習慣叫老爹,重生過來可不是為了認爹的啊。
不過他還是沒想到這個老爹的脾氣如此火爆。竟然親自趕來,當面罵他。
「面子?腦瓜子都快沒了還要面子?你這個龜兒子!真是混蛋!」周文福氣的灰白鬍須噴了一層唾沫。
周遊第一次聽見有老爹罵自己兒子是龜兒子。他真懷疑自己是不是親生的,老爹頭上是不是泛著綠光。
不過轉念一想,他確實不是親生的。親生的那個幾天前就被毒死了。這麼一想倒也說得通。
不過還是頂了句嘴:「那你就是老混蛋了?」
「老混蛋……我確實是老混蛋,老糊塗蛋,你是小糊塗蛋!我真是不該把你送過來呀……誰知道他們讓你當幫主啊……不早不晚,恰恰是這個時候!」周文福居然抱著周遊痛哭起來。
「當幫主……又不是當死囚,你怎麼像哭喪一樣?當幫主……還不錯吧?」
周遊奇怪的問道。雖然他也隱隱覺得那裡不對勁。
「死囚!死囚!就是死囚!」周文福用力拍打著周遊肩膀,好像在最後一次切實的感覺兒子的存在感。
周遊感覺自己幾乎要被拍散架了,也回拍了拍周文福,安慰他道:「怎麼啦?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唉……你還年輕,不怪你,只怪我心存僥倖和糊塗。」
周文福嘆了口氣,正色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三十年前,北濱沿海流傳的一個舊聞……」
周遊微笑著說:「可能沒有聽說過,那時候我的耳朵還沒長出來吧。」
周文福嘆道:「三十年一代人,沒聽過也很尋常。再說這事情蹊蹺詭異,但又只波及到極少數人,對於普通人沒什麼影響。所以知道的人大概都很少提了。」
他不讓周遊插話,接著說:「三十年前,北濱沿海的幫派還是很多,遠不止今日這八幫四會。不過一夕之間,這些幫派的幫主掌門,全部都失蹤了。至今也下落不明。」
「後來隔了一兩年,隨著幫會派別幫主掌門落空,門人爭權奪利告一段落,才漸漸的爆出一些傳聞。原來在那些幫主掌門消失的那天,也就是那年的中秋之夜,忽然有一艘大船停靠在北海岸邊。據說是從東海極地駛來,船上雇傭的船夫不知換了幾十撥人,但唯獨兩個船主從未變過。」
「這兩個船主等船一靠岸,就下船登陸,遍訪沿岸各門各派,邀請幫主掌門隨他乘船,到東海一游。不同去的,就把這門派給滅了。」
周遊終於忍不住插嘴道:「我知道了,那兩人把這些掌門幫主全都降服,然後帶他們去一個島上一起鑽研武功,對不對?」
周文福訝然:「原來你聽說過。把他們都降服了是不假,至於去哪裡做什麼,那是誰也不知道的了。而且他們臨走時宣稱,三十年後的中秋之夜還會再來。距離現在只有不到幾天的時間了!」
周遊啞然失笑,這不就是自己看過的小說中的劇情么。
一群高手被劫到島上參加武學座談會,然後樂不思蜀的研究一首刻在牆上的詩,探討其中蘊含的武學原理,研究了幾十年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出來。
然後有個笨蛋一上島,發現這武學原理跟詩文沒有半分關係。純粹就是文字的筆畫結構是招式……
現在想起來,這個牆壁上倒像是安裝了一個智能推演軟體顯示屏一樣……這真是個新發現。
周遊忍不住想去上島指出這個事實,好讓那幫笨蛋都回去探望老婆孩子是不是被人撫養了。
不過接下來周文福的話給他澆了一頭冷水。
「據說他們是殺不死的。」